夜晚的霓虹灯渐次亮起,往日寻常的街景,不知为何,在这霓虹的照耀下显出一丝光怪陆离来。
聂其罗靠在医院的窗边,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许陌生。
“哗啦”一声响,旁边的门被人推开,雉夜和一个医院工作人员从门内出来,工作人员低声朝雉夜交代着什么,又让他在单子上签字。
聂其罗麻木地看着雉夜在一旁办手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世界明明一片喧闹,她心底却陡然生出苍凉。
她抬头朝那扇门望了望,上方亮着灯的“太平间”三个字刺痛了她的双眼。
雉夜分神看了聂其罗一眼,她似乎显得格外平静。
他想,或许聂其罗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死,谁的死亡都已无法再掀起她心底的波澜;或许对聂其罗来说,舟离的出现不过是一个点缀,像她这样拥有漫长生命的人,无情才是好事……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想到那个惨死的小姑娘,尽管自己已经为聂其罗找了诸多理由,心中未免还是对她的平静有些许不忿。
聂其罗没有理会雉夜的视线,她径直越过他们,大步朝太平间走去。
一旁的工作人员见她推门要进去,急急跑去拦:“唉唉,这里不能随便进。”
雉夜抬步上前拦住了工作人员。
太平间内的白炽灯亮着,过于明亮的灯光晃得聂其罗眼前一片白茫茫。几张空床占据着大部份空间,左手边是一排冷气森然的冰柜。
她下意识觉得这房间冰冷,不适合舟离。
聂其罗走到唯一有人的那张床前,黑色的尸袋封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在床边停驻了半晌,然后伸出手,缓缓拉开了那袋子。
一张雪白而毫无生机的脸慢慢出现在眼前,舟离被割开的脖子已经做过了处理,用线缝上,看起来不再那么可怖。
聂其罗抬起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问:“冷不冷?”
她最怕冷了,又怕疼,平日里不小心割出一道口子,都要喊疼好久。
“一定很疼吧?”聂其罗又说。
她抚摸着那道依然略显狰狞的刀口,粗糙的缝合线刮擦着她的手指,留下异样的触感。
聂其罗有些不能想象要把舟离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能想象还要把她丢到火里去烧,她一定会眼泪汪汪地委屈地看着自己。
她最受不了舟离这样。
聂其罗凝视着舟离毫无血色的脸,脑海中回想起的是她往日鲜活的模样。
她是很喜欢笑的,一双眼睛弯弯的,笑起来的样子漂亮得让人不敢呼吸。尽管没有故意去打探,聂其罗也知道,她的过往应该是很苦的。父母早亡,寄人篱下,又身怀异相,唯一的好朋友也被人杀死。但她仍总是在笑,好似那些苦难都不值一提似的。
与自己住在一起后,从来没有家人来寻过她,聂其罗没问过她是如何跟家里说的,但一个小姑娘住在别人家里这么久,也没有人来过问一声,总是不正常的。
很多时候她都在看手机,她似乎在等一个电话,但那个电话却迟迟没有打来。
有时候她悄悄躲起来写日记,聂其罗只抬抬眼就看清了她写了什么。她写:即使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在乎我,也没有关系,我在乎我自己就好啦。
聂其罗变成猫游走在房子里的时候,偶尔会看到她对着空气说话,有时还会手舞足蹈,夸张大笑。除夕那天晚上,她独自坐在楼下的餐厅吃饺子,对面也摆着一盘饺子,她嘴里念念叨叨,假装从对面盘子里抢过来一个饺子,然后得意洋洋地嘎嘎笑出声。
那时候聂其罗“嘁”了一声,也跟着笑出了声。
聂其罗知道她不是神经病,她只是,太寂寞了。
她向来是生动的,可爱的,不应该是这样冷冰冰地躺在这里,僵硬、死寂,然后化成一捧灰。
太可怜了。
聂其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决定似乎就是在这一瞬间做下的。
她将袋子的拉链拉到底,然后微微弯腰,伸手将舟离抱进了怀中。
雉夜在外面等了很久,好说歹说才劝走了工作人员,却一直不见聂其罗出来。等到联系的殡仪馆的车快到医院时,他终于忍不住推门进去。
可门内哪里还有人的影子?连带着舟离的尸体,都一并消失得干干净净。
雉夜皱起眉头,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也许,他想错了聂其罗。
她不是不在乎,她或许是,太在乎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