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沈思理被门铃唤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大半，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向被单，照得她睁不开眼。还来不及从起床气中反应过来，铃声又响了一遍，她强打精神起身去开了门。
“您好，我是您的机器人管家，您订购的商品已送达，请确认签收。”只有拳头大小的小型无人机半悬在空中，机底的挂钩吊起一个小箱，她伸出双手接住，无人机感应到后收起了钩子，“感谢您的本次订购，期待为您下次——”
等不及听完结束语，沈思理打着哈欠关上了门，熟练地打开箱子将里面的袋子放进冰箱——是她每周所需的能量包，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表盘，原来到周一了，又是周会的日子，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思理的祖先们在几个世纪前迁徙到这个原本由人类主宰的星球，因为气候异常的变化，当时的人类饱受饥荒的折磨，新种群的到来为人类带来了新的食物种子和种植技术，作为交换，祖先们也得以在这个星球上生存。虽然彼此外观相似，但得知他们可以动物血液为食后，人类感到了新一轮的恐慌，原来在人类的虚构故事中，这样的种群被称为“吸血鬼”。不过经历过在外星的多代进化，这个种群早已寻找到新的食物来源：一种叫做岱望树所结成的果实。
随着科技的发展，岱望树的种植技术在这个星球已经成熟，其果实被加工成更为方便食用的液体，制作成所谓能量包，供这个种群的后代所食用。因为果实的加工技术复杂，大多数“吸血鬼”后代还是通过专门的渠道向实验室订购能量包，往往一袋便能满足他们一天所需。
沈思理便是工作于研发能量包产品的实验室，同事也大多和她一样是“吸血鬼”的后代，不过他们都不太喜欢这个称呼，现代的人类更委婉地称呼他们为异族人。套用了“人”的这样的称呼，使得这个群体在这个星球上拥有和人类一样平等的地位和权力，不过作为少数群体，异族人选择将食物的种植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与数量更为庞大的人类形成微妙的相互制衡关系。
对异族人而言，在实验室工作的最大福利便是每周免费供应的能量包，这也导致岗位竞争的激烈程度日益攀高。能进实验室工作是对研究实力的认可，但也是一种挑战。而汇报过程极为繁琐的周会，便是对沈思理来说最大的挑战。
洗漱完清醒了鞋，沈思理打开了能量包猛吸一大口，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汇报的发言稿，手指点开手机屏幕，才注意到几十条的未读消息。
回复完几条工作消息，她才慢慢打开剩下的几十条信息——全部来自于她周末刚分手的前男友，程亦。
以前也没发现他的话有这么多，沈思理一边翻看一边皱着眉，大抵都是些挽留复合的言语，她看了心情也没有半点波澜，一句也没回就退出了聊天框。
***
踩着点到实验室，周会会议室里大多数同事已到场。赵以旻一看到她进门，便抬起手挥舞，示意她来身边的空座，等她穿过人群后一把拉住她，劈头盖脸地问：“你周末分手了？为什么？程亦发了疯似地问我要你的地址。”
沈思理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安抚地拍拍对方的手，“旻旻，天大的事我们也等周会后再说。”
赵以旻没得到想要的回答，看着部门老大踏进会议室，戳了戳她的手小声说，“老大这脸色，这周怕是又不好过了。”
事实确实如此。
冗长的周会结束后已是中午，同事们大多丧着脸离开，沈思理跟着赵以旻走在最后，听她不住地抱怨：“这周的任务未免也太多了，就算异族人需要的睡眠比人类少，也不是拿来被这样压榨的理由吧。”
沈思理应和了几句，和赵以旻走到了食堂。虽然实验室工作的大多是异族人，一天只需要饮食一次，但为了配合少部分人类同事的工作时间，还是设置了食堂和午休时间。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分手了？”停止抱怨工作后，赵以旻绕回了最初的问题。
沈思理抬眼看了周围没有眼熟的同事，降低了音量，“我周末见了他妈妈，被劝分了。”
“什么？！”赵以旻大喊着从位置上站起来，手上东西滑落的巨大响声引得食堂里的人侧目，沈思理尴尬地强拉着赵以旻坐回椅子上，再开口声音倒是克制了一些，“亏我周末不知情还安慰他了几句！他妈都说什么了？”
沈思理拉平了嗓音模仿：“我们家是传统的人类家庭，没法接受和异族人融合，放手对彼此都好。”
赵以旻听完翻了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在用这样老套的说辞。”
沈思理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管老不老套，她的目的达到了。”
“你就这么妥协了？没一点留恋？”
“也许有一点吧，毕竟程亦对我还算不错。”
“何止不错，他当初追你可是下了不少功夫。”赵以旻咋舌。
回忆到那段，沈思理轻笑了声，“不过听完他妈这番话，这点留恋就也没了。”
赵以旻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些人类哪来的底气谈成见，要不是异族人带来的种子，他们早就饿光了。”
沈思理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我请了一周的年假，下周去克麻岛。”
克麻岛是个南方的小岛屿，有着热情的阳光和沙滩，是这个星球上许多人向往的度假胜地。
“这么突然？一去就一周？”
“原本是和程亦约好了旅行的，假好不容易请下来了，不出去多浪费。”
赵以旻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出去走走也好，忘了那臭男人。就是姐妹我下一周见不到你，上班都没了乐趣，回来别忘了我的礼物啊，我还没去过克麻岛呢。”
沈思理笑着应下。
***
忙碌的一周很快过去，沈思理拉黑程亦的联系方式后，手机清净了好些天，等到隔天快出发时，才开始匆匆忙忙收行李。尽管工作能力优异，沈思理在生活上还是个粗线条的人，从前和程亦在一起的时候，出行总是靠他提醒需要带的物品，久违地轮到自己一个人收拾行李的时刻，突然都有点无从下手。
忙活了一下午，沈思理才意识到——她明天出发的时间赶不上收取下一周的能量包。
虽然可以在线上将地址改到克麻岛的住宿地，但是更改后的送货时间将延长两个工作日，这意味着她有两天是断粮的状态。
懊恼地抓了抓头，选择将送货时间推辞至下周，再搜索起附近能购买能量包的店。虽然能量包已经是这个时代常见的食物，但是出于岱望树果实管控需要，售卖的商家需要有特殊的资质才能经营，也导致它购买的渠道有限。
好在小区对面就有一家便利店出售，沈思理套了件卫衣就出发。
入秋的天气渐凉，思理走出门才思考是不是穿少了，好在去便利店的路程也不远，小跑了几步就到了门口。好巧不巧，刚到屋檐下就听到身后淅淅沥沥的水滴声。不少人跑到屋檐下避雨，抱怨着这说下就下的雨。
“叮叮，欢迎光临。”
提示铃响起，沈思理拉开便利店的门，里面的顾客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店员也低着头忙自己的事。能量包放在货架显眼的位置上，她数了一周的份量，抱在手里就走去结账。
结账柜台的店员戴着棒球帽低着头，看到有人站在柜台前才懒洋洋地抬眼：“一共四百九。”
沈思理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深灰中透了点蓝色，第一次见这样的瞳色，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对方也不回避，直勾勾地与她对视，脸部也随着抬头的动作受到光照后清晰起来。
是个长相俊美的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皮肤白得有些病态，灰蓝色的眼眸里透着冷淡。意识到自己打量的目光有点久，沈思理尴尬地低了头赶紧付好钱。
要离开时才发现外头已是暴雨如注，又回头询问：“你们这卖伞吗？”
青年的脸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到她回头愣了下，随即很自然地开口：“店里没货，我的可以借你。”
没想到还是个热心肠，沈思理感激地看向对方，又感到不好意思：“那你自己……”
“没事，我有两把。”他递过来一把黑色折叠伞，又指了指角落里的柜子。
她不住感谢，接过雨伞时对方微凉的指尖划过手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再抬头的时候对方的嘴角带了莫名的笑意，“我下周不在，过段时间来还你？”
青年不介意地摇摇手，再次和她对视，“没事，不着急。”
眼里多了些不明的意味。
那天夜里，沈思理梦见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它长在了一条墨绿色的蛇身上，在梦里裹着她的腰，细长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奇怪的是她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感，甚至被包裹的腰身还能感受到蛇不应该有的体温，心里产生出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从诡异的梦中醒来，已经到了赶早班机的时间。沈思理脑子出奇地清醒，洗漱完穿鞋时注意到昨天随手放在阳台的伞——鬼使神差地，她把伞放进了包里带上。
也许什么时候会用上。
沈思理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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