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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晚宴

这一年,Sofia常常被阿离紧急叫去,不是为了诊疗上别的重要的事件,而是仅仅为了调整日程——

嘴瓢这个东西,有了第一次,就好像开闸泄洪一般,再也关不上了。

Sofia瞧着阿离,她明明有很多事要办,可是心里又忍不住想答应,脑子还想再僵持一会儿,嘴却替她先回答了。

于是中医馆阿离的诊室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场面:Michael先抛出一个不现实的邀约,比如邀她立刻和他去远地方旅游,或者推荐她当他下一部MV的女主角,又或者请她出席重要典礼;

得到阿离的否决后,他就会表现得很失望,连尾音都显得低落;

阿离就会于心不忍,许诺下一个愿望一定会去;

Michael见状则会趁机抛出橄榄枝,提出一个不过分的邀请,比如占用她半天时间去看电影,或者听他的录音带子,又或者是家庭聚会——

阿离就不好再拒绝。

Sofia常常听到,阿离在Michael的循循善诱之下连答着:“好吧,好吧,我一定去。”

等她反应过来时,Michael已经达成目的,潇洒而去,后知后觉的阿离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无条件”地答应了Michael的请求。

Sofia围观后总是忍不住笑,有时候肖凌闲下来的时候,也会被她邀请来“观赏”阿离这憨憨的样子。Sofia私下也曾试图教她一些拒绝的话术,阿离也练的勤奋,可是真到了“实战”阶段,就眼瞧着她又变回了老样子,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那句:“好吧,好吧,我会去的……”

Sofia笑得合不拢嘴。

阿离这么聪明的孩子,到了Michael面前,可真是一点招儿都没有……

阿离也很“苦恼”,除了毫无规律可言的出游日程,她的房间也逐渐堆满了Michael送来的礼物——

Michael应迪士尼邀请在其二十五周年特别纪念表演时——三月六号,听闻和阿离的生日很接近后,他亲自挑选并出资买了至少二十个迪士尼玩偶,还有一个巨大的米奇立式玩偶派人送到她的房间,美其名曰祝贺阿离“生日快乐”,理由是虽然自己不过生日,但他看别人过自己也会高兴;

而到了这年夏季,Michael代言了铃木电动车,广告还未播出,阿离先接到了他的电话——

“hi Amanda,你需不需要一辆崭新的电动车?我这有一辆很漂亮很带劲儿的铃木牌,等我给你送过去……”

就这样,Amanda家里堆满了各种各样Michael送来的礼物,他们彼此毫无关联,甚至有的用处不多,不过共同点是都记录了Michael这一年来走过的路——

他出席了什么活动,代言了什么产品,只要他觉得是好的,自己喜欢的,那么一定有阿离一份儿。

不过这要除了他得到的那些奖品,因为他自己很不看重它们。每当阿离从电视上看见他又获奖的消息,于是打电话祝贺他时,他总是笑笑,一带而过,并不觉得得了奖就受了多么大的荣耀。

所以,阿离几乎从未从他那儿得到过什么照片和签名照——他自己根本不喜欢这一套。

Michael不知道,阿离心里头其实很想要几张他亲签的专辑或者照片呀!

他不提,她就不好意思说,继续收着Michael从天南海北寄回来的礼物。

————————————

时间离Michael说的那个私人宴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每次来给他检查身体时,Michael总忍不住和她念叨两句。

这个晚宴实际上是美国娱乐名流常聚的宴会之一,和阿离上次和Cerina参加的差不多——没什么正经的餐食,就是大家闲谈、社交,外加跳舞,经常有其他业界精英参与。

Michael只是念叨阿离一定要去,阿离也只是点点头拍拍胸脯表示允诺,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Michael那么看重这次晚宴,她也根本没有问。

Michael这时候总是望着她,轻轻笑。他没有告诉阿离,去晚宴是假,晚宴上有Diana Ross是真。

Michael有很多心里话想对阿离讲,可是又怕吓跑她。他想对阿离倾诉以往,又害怕这其中纷纷扰扰太多,让单纯的阿离听不懂,没准儿她会选择离开他。

就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天大梦初醒之后,他的生活表面没有变化,可他的内心却好像被大雨洗刷过一遍一样,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还是会拨通Diana的电话,像多年老友那样,熟稔而自然地和她分享生活中的一切,可是他却不再执着于这件事情。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听她那富有磁性、勾人心弦的笑声,可是他不再痴迷于此。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变了,但是他坦然接受了这份改变。唯一不变的是,Diana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是和像以前那么足,经久未衰,没有丝毫动摇。只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对Diana的那种难以言说、难以界定的感情,似乎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成了过去式。

他也见过几次Diana,有的时候是远远相望,有的时候是坐在邻座等待颁奖——他对她的触碰是那么熟悉,她的笑容在他眼里依旧光彩动人,一切都没变——可也许是当天主持人的声音太吵,舞台上的灯光太绚烂,周围人的掌声太震耳,他的感官因此有点儿模糊了。一定是这个原因,他缓慢地感知到她的身份如今是“姐姐”、“母亲”、“女神”什么的,而少了点儿其他味道。

可让他细想,他想不起来以前是什么感觉了。不过,有一点可以承认的是,Diana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那么崇高,他还是习惯性想听取Diana的意见,就如同他孩童及青少年时期那样,尊重并爱戴着她。

这也是为什么,Michael极力邀请阿离陪着他,做他的舞伴,因为他想听听,见到阿离后,他尊敬的导师是如何评价她的。

不过,离宴会还有好一段日子呢。Michael叹息,这段日子除了工作可以干嘛呢?

Diana已经和他通过好几次电话了,阿离这一个月也跟着他到处“上蹿下跳”,她的腿几乎都被他遛细了!

再找个玩伴吧!不能总麻烦他的阿离了——

Michael靠在转椅上来回晃悠,思索良久,终于想起了他的旧相识。于是他拿起了电话,找到了她的号码拨了过去。几声“嘟嘟”过后,对面响起了她轻柔而欢快的声音:

“嘿Michael好久不见!你知道我上个月在电视上看到谁了吗……哈哈哈没错,是你,恭喜恭喜——对了,我给你买了庆祝的礼物,不过我脱不开身,我想我可以让我的助理给你送过去……”

他含笑听着,几乎插不上话。

——是的,他打给了Brooke Shieds波姬小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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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恩西诺的天空被晚霞染成粉紫色,星星几乎看不见了;穹顶没有一丝云彩,只在远处高楼之间半掩着几缕流动的纤凝,金黄色流沙般的太阳从西方缓缓落下,树叶被夕阳映衬得像是剪影;洛杉矶这片土地上,虽然略显寂静,但却处处涌动着一种独属于夏天的躁动。

德尔诺特县,一家小工厂的工人们正在加紧印刷,机器巨大的轰鸣声从厂里传出,报纸上那劣质油墨刺激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切割纸张扬起的粉尘让他们感觉窒息。

可是没有办法,在这的每个人都要养家糊口,他们不在乎报纸上印刷的内容,只为一口面包,上面的人送来什么图文,他们就会麻木地照着印刷起来。

Leo已经搬走了接近两百公斤刚印好的报纸,好让工厂另一端的工人切割它们,累得几乎虚脱。印刷厂主为了省钱,占地一百平的小工厂并没有安装任何空调或者风扇,狭窄的空间安装的手动照排机和切书机正散发着滚滚热气,在夏日烈焰的余温之下仿佛一间蒸笼,几名工人在其中犹如蒸屉上的龙虾,汗如雨下,神情呆滞。

他停下来,就着放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鬓角黄豆大的汗珠,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得瞥向一边——

黄昏的光线照亮了在桌子上垒得很高的纸张——这就是这周最新一版报纸,这不是什么正经报纸,连配图都歪歪扭扭,模糊不清,内容则几乎见不得光。

买它的人都是图上面明星的花边新闻和八卦消息,它们大部分是编辑们为了吸睛而捏造的莫须有的谣言。这些小报将会在印刷好的一个小时内分发给工厂周围的零售摊口,这些零售商再接着扩散,不到六小时,就会覆盖加州包括恩西诺在内方圆两百公里的报刊亭。

别看它质量不高,但是胜在内容离奇爆炸,所谓“有图有真相”,让它好奇且低级的受众不少,在众多小报中一跃成为“龙头老大”,影响力也不容小觑。

Leo看见今天的头版头条上印的是Michael的大头照,旁边是他1969年的爆炸头照片,配文:巨星Michael疑遭调包,昔日圆脸似皮包骨。

不是吧——

Leo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本来就头晕脑胀,一下子几乎要昏厥。

能不能写点别的?上一周的报纸里也有他,写的是Michael实际上来自外星,不是地球人,他的声音有蛊惑人心的作用。

编辑们好像那些庸俗的厨师,已经炒不出什么有油水的菜,却还是绞尽脑汁把已经糊了的菜炒了一遍又一遍,好像看不见锅里冒的滚滚浓烟。因为他们知道不管是不是事实,只要写得是Michael,那就会有人买单,他们就有的钱赚。

不就是一个黑人小伙儿吗,有什么可写的?Leo虽然不是他的粉丝,但这两周光看他搬运的这些报纸几乎都要看吐了。

“嘿!”

工厂另一端的切纸工人打了个响指,但是这边的Leo什么也听不见,只能看见他正着急地挥舞手臂,像滑稽的小丑。他的同事已经把报纸切完了,正等待着Leo搬运新一批的报纸过去。

Leo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认命地把毛巾甩到肩上,数出三十公斤的报纸尝试搬起来。

可是工厂实在太热了,即便他刚刚擦完汗,还是有一滴汗液滴在了仍热乎乎的报纸上。他走了没几步,就又滴了一滴。Leo勉强低头看了一眼,没看见汗滴,倒是看见Michael那张被印刷得有些扭曲的笑脸,已经连续占了两个星期、用去一半报纸版面的大脸,正“呆滞”地朝着他笑——

“呕——”

Leo两眼一黑,正面跪倒,晕了过去。

上帝啊,观众已经审美疲劳了,你们这群吸血虫能不能放过Michael?

他明明只是个唱歌的黑人,为什么非要在他身上大做文章呢?

轰鸣声里,依稀能听见对面切纸工人的一声尖叫,四面八方跑来的几名工人的脚步被机器的轰鸣声遮盖,他们也是强弩之末,同样一脸苍白,架起Leo朝厂外跌跌撞撞走去。

那摞报纸被人们混乱的脚步撕扯得细碎,还混合着Leo吐出的浑浊粘液——

Leo中午没有吃饭,不只是他,整间工厂的人们都没有吃,或者说,他们都没钱吃饭。

人们七手八脚地拖着他走了,报纸被踩得很黑,那些颠倒黑白的字句也被蹂躏得不成样子。

——————————————

“吐了?”

一脸横肉的印刷厂主正在中餐馆里撕扯着一只中式炸整鸡,他身边站着一位瘦弱的青年,面无表情,正为他满手流油、腾不出手的老板举着电话。

“呃……不用管。报纸还是正常发……”

他一边咀嚼着那口鸡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发令。由于他吃的那口肉实在太大了,咽下去的时候差点没噎死他。

“呕——咳咳,如果他毁了至少二十份报纸,这份钱就要让他赔我,直接从他工资里扣!”

青年很有眼力见儿地递上一杯冰水,那胖子二话不说倒进嘴里,唾沫横飞,面目狰狞:

“没错!都怪我给他们钱太多,居然就这么胡来!”

“哈哈哈,不至于!你知道的,谁红我就贴谁——这是新闻界铁律之一!”

“是的,是的,多谢那个黑鬼——写他的每一期我都能卖出双倍价格!”

“先这样,没出人命就不要打给我了。”

他不耐烦地把头扭向一边,继续撕扯着那只没剩多少的可怜的鸡肉,几乎全然忘了自己几秒前差点被噎死的事实。

青年见状知趣地收手,挂了电话。

坐在桌子另一端的黑衣男子直到这时才发话,低沉的声音像沉重的打铁声:

“Aiden,别的我不关心,只要报纸能按时到我报亭里就行。”

“咳,这你不用担心。”

叫Aiden而不是idiot的胖男人粗着嗓子,他的嘴巴里全是油腻腻的鸡肉,他对面的男人是个颇有点势力的零售商,算是他们这小报最大的购买力量之一,Aiden对他说话自然要客气些。

他突然开怀大笑,吓了对面那人一跳。黑衣男惊愕的看着他,即便隔着桌子,他都能看见他嘴巴里那些嚼烂的鸡肉和通红的嗓子眼儿。

“我突然想到,等我们发表出来,就不是我们着急了!想想那些人抢购的样子!还有,还有——”

他突然故作高深地一笑,想博得对面那人的肯定和赞赏。黑衣男却看见他满脸挤得无处可去的横肉,像一个小丑。他连忙遮掩住嫌恶的眼神,迅速地低下了头。

“着急得另有其人!没准他还会哭呢,没见过像他那么敏感脆弱的“明星”哈哈哈!不过,这怪胎说不定真是来自外星的!”

Adien向来不在乎明星们的死活——他为什么要替收入过百万的人操心?他们过得可比自己好一万倍!所以他更不会为无下限地造他们的谣而愧疚和道歉!

Aiden情绪激动,一拍桌子,一条带着口水的鸡肉丝自他嘴里喷出,离对面桌角放的一顶porkpie帽仅不到一英寸。

黑衣男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他的帽子,站起身来就跑:

“那么祝你好运,idio——Aiden先生,我先走了!”

Aiden一脸狐疑地盯着几乎落荒而逃的黑衣男子,肥腻腻的脑袋几乎不知道该思考他反常的态度还是那几乎叫错的名字。

“……再见。”

他望着他的背影,喃喃了一句,声音嘲哳。

很显然,他的脑子被那炸鸡的油脂卡住了,想不明白之后,很快又开始大快朵颐起来,活像一头会说话的猪。

“……”

一直恭敬站在他背后的青年看他这副粗鲁的样子,忍不住默默翻了个大白眼,被正巧回头的黑衣男子看了个正着。

呵。

他冷笑一声,扣好头顶的帽子,走入道路旁的阴影。

也不知道他家长是怎么给他起的名字,Aiden——idiot,谐音有几分相似,显得他更傻了。

这种人,绝对不能和他长期合作,不然被他那秀智商的操作拉下水是迟早的事。黑衣男并不想和任何人结仇,不喜欢无下限的文章,他只是追求利益最大化,而不是idiot这种低趣味的报纸。

他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忍不住叹息——是时候寻觅新的合作伙伴了。

————————————

又到了例行体检的时候了。

周三早晨,阿离提着她的小药箱来到Michael恩西诺的住所,刚进客厅,就看见Michael正在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着橙汁。

“嘿,你好吗?”

阿离边放下药箱,边自然而然地问道。

Michael却像做心虚事被发现了一样,连忙转头瞟了一眼身后,结果差点被呛了一口。

保镖正坐在沙发的一角,还没来得及拿起报纸,闻言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发生什么了,Michael?”

阿离皱着眉头,怀疑地看着他。Michael没有回话,而是背对着她,狼狈地拿餐巾纸擦嘴。

Michael身边接触过阿离的人都知道,Michael很听阿离的话。也不对,应该说,自从阿离成功治好了他的白驳风之后,他简直被她的“威风”迷倒了,有点儿……怕她。

原来阿离很早之前就叮嘱过Michael,夏天少吃油腻食物,多喝水,还要让嗓子多休息,不然会得咽炎。

Michael答应得好好的,可是除了每周那一份药膳——Michael总吐槽那根本不够吃——他又总趁她不在的时候怂恿自己的保镖,让他去点一堆肯德基的炸鸡什么的当午餐,结果自己跟着吃的甚欢;

夏天气温逐渐转热,他还总泡在录音室里,嗓子长时间得不到休息,补水又跟不上,结果这周一的时候,他的嗓子就真如阿离预测的那样——发炎了。

保镖提议让阿离来诊断一下,开点儿药什么的。不过Michael不以为意,以为过一天就能自动消下去,直到周二晚上,嗓子还是痛痒难耐,他开始慌了——

“Bill,你不准告诉她这件事!”

Michael沙哑着嗓子,一边灌橙汁,一边不忘警告着拿起电话的Bill。

Bill十分无奈,只好说:“Michael,我只是给我的妻子打一个电话……”

Michael点点头,煞有介事地走了。

Bill很想说,橙汁真的不管用,不过看在Michael这么努力还在喝的样子,他也不好意思再劝诫什么——Michael这个倔强的小孩儿,除了阿离的警告比较管用,他很少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结果就是,周三早晨,他的嗓子还是红肿一片。

“咳咳咳咳——”

Michael好像要把肺都要咳出来。

“Michael!”

保镖惊讶地喊道。

“哦——”

Michael沙哑得回应了一声,咳出的东西里有些丝丝缕缕的血丝。

怎么办?

Bill的大脑袋凑了过来,和Michael那木然的脑袋挨在一起,看着他吐在盥洗池里的东西。

两个人面面相觑。

“阿离肯定要‘骂’你了……”

Bill摇着他的头,故作叹息地说。

他努力忍住笑,看着近在咫尺的Michael,几乎能听见他如雷般震耳的心跳声。

Michael打开水龙头,水的冲刷让池子里瞬间干净整洁起来。

他自己跑进客厅开始喝水。

咕嘟嘟咕嘟嘟一瓶下去,嗓子还是连吞咽都很痛,可是他觉得水没味儿,再也喝不下去了。

“……”

Bill沉默得跟到客厅,一屁股坐下了。

他又捧起橙汁喝了起来。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阿离的声音:

“嘿!你好吗?”

Michael好不容易擦完嘴,借着纸巾堵在嘴边的动作,故作含糊地讲:

“哦,哦,我很好,你好吗?”

可是敏锐如阿离,一下就听出了他声音中那点不寻常的沙哑声。

“嗓子发炎了?你有咽炎了?”

她凭借着医者的敏锐,说的话直戳他的心窝。

Michael脸上闪过一丝惊慌,Bill却直接笑出了声。

“Amanda,我向你揭发!他吃我的炸鸡,还吃了不少!”

Bill表现得很积极,让人看不出来他居然曾是Michael的同伙。

Michael猛吸了一口气,纸巾还捂着嘴巴,眼睛则愤怒地瞪着咧着嘴的Bill。

Bill耸耸肩:老弟,不止你怕她,我也怕!

阿离轻松调治好了他年事已高的母亲的失眠,Bill现在也佩服而“敬畏”她。

“什么情况?我先看看。”

阿离尽力作出一副随和的样子,她耸耸肩,无所谓地盯着Michael。

她也知道Michael在诊疗的时候还是很怕自己的,如果她表现得咄咄逼人,Michael估计会边逃跑边说自己“很好”。

“好吧,好吧。”

Michael张了张嘴,声音哑得好像蚊喃,他放下了戒备,转而朝阿离笑了一下。

计划通。

打开手电筒,阿离看见他那通红一片的喉咙。

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阿离仔细问了Michael的饮食,又询问了每天实际的工作时间——每天都在十二个小时上下浮动。

Michael前两周还有时间放松,最近这一周是真的加班加点干活,休息不得。

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真正听到这么大的数字,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觉得还好。”

Michael耸耸肩,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可是沙哑的嗓子实在有些违和。

阿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尽数叹了出去——

“Michael,我还说你什么好?”

她有些无奈,认命地开了一副方子。

我就算再怎么在乎你的身体,你自己不珍惜,我又能怎么办呢?

成功的背后是身体的代偿,Michael那一腔热血支撑着他不停工作,忘记了身体的不适。

“呃……”

Michael没有说话,大手摩挲着沙发,不断抠着沙发垫上的蕾丝花边。

Bill看着他那逃避还紧张的小模样,努力地抿着嘴角。

太好了,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治住Michael,那就是阿离。

至少从他的角度看,阿离来了之后,Michael熬夜的时间变少了,作息规律了。虽然吃得有时候不太健康,可是至少三餐的时间比较稳定了,他的身体也比以前更有活力。这对比一年前她没来的时候有了很大的进步。

Bill装作不在意,抖了抖报纸,瞪着眼睛读起来——

他的耳朵却竖起来,听着那一边沙发上两个人的动静。

“你的专辑进度怎么样了?”

Bill听见Amanda柔声细语地问道。

“哦。你是说《胜利》么?它很好,我们做了很多创新。”

“有什么歌呢?”

“enm……《CAN YOU FEEL IT》挺不错的。 ”

“哦!上次你让我听过的。”

那首巨巨巨巨长的歌,大概六分钟,可是阿离却听不够。

“是的,你觉得怎么样?”

“好听。我感受到了歌声对爱的歌颂,可以净化心灵。”

Michael满意的笑了起来。这也是他心里想达到的效果。诚实的阿离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证实了他歌曲的成功。

阿离往他嘴里塞了一片润喉糖,Michael感到嘴巴里有一种冰冰凉凉的感觉。

他正被嘴里的感觉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却听见阿离在那边轻飘飘地问:

“Michael,要不要跟我出去玩啊?”

“好啊。”

Michael也没过脑子,一边吮着糖,一边答应了。

Bill躲在报纸后面,笑得轻轻颤抖,尽力不让对面的二人看出端倪。

这个Michael!被阿离一绕就绕进去了,连一点儿挣扎都没有。

阿离的主意再清楚不过,就是让Michael歇歇嗓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离开录音室,这样就不会一直用嗓子了。

不过也不排除他一路上会和阿离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但是阿离想的是先把他带离工作室,至少这样还有办法让他不开口说话。

“好。那你说想去哪玩儿?”

Michael一愣,糟糕——聪明的阿离好像学会了他那套,这不,他把自己绕进去了。

可是他看着她那笑意盈盈的小脸蛋儿,正期待得望着他,又不忍拒绝她。

他当然想和她在一起了,有的玩就更好了!

他的嗓子已经成这样了,就算想去录音也张不开嘴了,还不如——还不如——就顺了自己的心意吧!

“走!”

Michael“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拍拍手,示意阿离伸出手跟上他。

阿离别过头忍住笑,把手递给他——这个Michael!憨憨的,不用她努力,勾一勾就自己来了!

“你得请个假,说要休息。”

阿离贴心地嘱咐道。

“别耽误了你的正事。就用你这副嗓子打给Q吧。”

Michael狐疑地挑眉看了她一眼——作为医生,怎么能把“欺骗”讲得这么顺嘴呢!

————————————

“……”

可怜的Q,担心了半天Michael的嗓子,还一个劲儿责备他不听他的,导致用嗓过度,结果却被Michael无情地挂了电话。

“从现在起,你就打手语吧。”

阿离把她的小医疗箱暂时托付给Michael的管家,Michael没有把电话放下,而是直接别在了屁股后面的裤兜里。Bill感觉两个人要走了,也跟了上来,看着这对大声密谋的小家伙,心情也随着他们愉悦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好像心里能沟通一样。他们像小偷一样,溜出门去,又撒腿狂奔——

Michael的录音室离他的卧室很近很近,虽然Q不在录音室里,但是两个人还是做贼心虚一般,拔腿就跑。

气得Bill在身后大叫:

“你们两个小鬼!当心!!”

他追了半天,发现自己追不上,又喊道:

“喂!等等我!!”

唉!回去真得跟杰克逊父亲抱怨一下!太皮了,简直太皮了!

阿离!

阿离治不住Michael,阿离和Michael是一丘之貉!!!

联起手来欺负他这把老骨头!!

我必须要涨工资!!

他怒气冲冲地想道。

————————————————

“别别别……别跑了……”

两个人一路跑,寒冷的风倒灌进口腔,冻得他们鼻尖也通红。

阿离还能跑,可是她担心Michael的嗓子。两个人已经跑了小六百米,阿离便佯装体力不支,弯下了腰,大口喘着气。

“哈哈哈哈……”

Michael试图把阿离拉起来,却笑得没有力气。

他也不知道一个中医为什么会跟着他一起跑,还跑的这么快?

“Man……man……”

Michael笑得直不起腰,连念她的名字的力气都没了。

两个人就在空无一人的大马路上走走停停,嬉笑打闹。太阳升得老高,可是身上只有一点点温暖的感觉。这里没有人住,也没有建筑,空旷的别墅区被路旁的电线杆分成一格一格的风景,马路外是枯草,两个活泼的人是这条大马路上唯一生动的景象。

“我们要去哪呢?总不能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Michael问道。

“呃,大概就是,先这样拐,在那样拐……”

阿离对着面前的空气随手一通乱指,逗得Michael又无声地大笑起来。

话音未落,一辆摩托车从远处疾驰而来,阿离转过头,Michael也随着她的视线扭过头去,看见一个行驶路线有些摇晃的摩托车。

可是那摩托车有点奇怪。

它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来不及转弯,Michael两个人在一个马路缓缓拐弯的地方走着,那个人却直冲冲的朝着二人方向奔来!

刹那间,Michael连忙推着阿离朝右倒去,那摩托车竟只差一米的从Michael身边飞过去了!

“嘭!”

摩托车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左边的电灯杆,刹那间,车身腾起大火。

所幸的是,车撞在了电灯杆上,电灯杆被撞得凹了一个大坑,人倒了下去,并没有被车砸到,就是腿卡在了驾驶位。

阿离惊恐地说不出话。

她差点要失去Michael了!

“你受伤没有!”

她立刻紧紧地搂着Michael,声音颤抖。

Michael无声地摇摇头,问她:

“你呢?”

“我当然没有!”

她被他护在里侧,怎么可能有事呢!

阿离还在检查Michael身上有没有伤痕,就听见Michael轻轻地说:

“我们快去看看他。”

Michael脸上比较镇定,可是眉宇间也有一丝后怕和担忧。他很关心那个人的状态,阿离因此瞪大眼睛,对他的善良感到震惊。

阿离说不准那是什么感受,她都怀疑是有人想要谋害Michael一样,怎么会那么巧呢?

但她还是随着Michael走了过去。

摩托车还在燃着熊熊大火,那人的腿卡在里面,隔着头盔她看不清他的状态,只知道他昏死了过去。

“给你的保镖打电话,叫他开车来。”

阿离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记得Michael身上有部电话。

“你离远点。”

Michael点点头,说完不忘拽着阿离走远一些。

就在这时,火苗迸裂着,有一簇跳在他的胸前,瞬间点燃了他的发尾。

“别!”

阿离猛扑上去,Michael惊叫,可他的手却抓了个空。

情急之下,她直接用手捂住那点火苗,把他的头盔摘掉,一张带血的年轻男人的面庞出现了。他闭着眼睛,右边的颧骨之上有一颗醒目的痣。

好像是一张亚洲人的脸。

火苗扑灭了,Michael震惊地看着她——她怎么敢用手去扑灭那火!

Bill已经接通了电话,听到这边的情况十万火急,又急又怕地赶紧叫司机开车,朝着这边奔来。

Michael和阿离合力把他拖了出来,离开那摩托车至少十余米。

阿离仔细摸索了一遍他的骨头,除了肯定有的多处挫伤,以及左臂骨折,

大概只是那条卡在车里的腿骨断裂,已经算轻伤了。多亏了头盔,那么大的速度他的头部竟然没事。

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动了动鼻子。他们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精味。

好吧,看来这不是一场预谋,只是单纯的酒驾。

阿离紧张的神经放松了一点,但还是警惕着。

Michael的车轰鸣着,司机着急的几乎一脚油门就踩到了。才六百米的距离,仅需不到三十秒,只是Bill急慌慌地找了半天人,两个人又狂奔到驾驶位,大概花了三四分钟。

阿离一直捧着伤员的头,好让他保持固定,谨防二次受伤。她确定这人的颈椎也没问题,但是不确定脑内是否有出血点。

Bill已经到了。

大块头的他从车上飞奔下来,大步朝Michael跑去。

怎么说这两个家伙好!

Bill看见阿离蹲在地上,Michael也弯着腰,两个人都抬起头看着他。

Michael抿紧嘴唇,大眼睛肃穆地瞪着Bill,脸上有一种护犊子的表情。

阿离脸上则是愧疚和害怕,也抿着嘴唇,好像在等待Bill的大怒。

这时候Bill倒像是大家长了,阿离和Michael都有点怵他。

Bill来不及怪阿离把Michael处于险境,看到地上那人满脸的鲜红,绷着脸问道:

“怎么回事?”

阿离一句话概括了情况。

Bill仔细上前查看了一下,和这两个小家伙一样,他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酒味——

他醉酒了。

“Michael,你必须和我一起回去。车可以让给他们,让司机带他们两个去医院,你不准再离开我半步。”

Bill大家长似的发言,两个小孩只能等待着“被审判”。

“你可以跟着我们。我们把他送到医院去。”

Michael绕过伤员,站到Bill身边,哑着嗓子对他说道。

“我一个人不能同时保护两个!”

Bill的理由很公正。

就在这时,地上那人悠悠转醒,他痛苦地不断呻吟着,无意识地晃动着他的头。

“喂,能听到我说话吗?”

阿离大声地喊道。

“能……能……疼死了……”

地上那人随即应答,带着浓重的口音,他发不出“hurt”中的“r”的音。

能就好。

几个人都围了过来,看见他痛苦的闭着眼睛呻吟。

这人还清楚的记着他要去找老板的,甚至还记得老板的电话。可惜他夹克里的大哥大碎成了一堆废铁片,Bill便立刻掏出电话,随着他的断断续续的念白拨了号码。

他的老板听到后立即说自己“马上来”,于是Bill让Michael回车上等待,现场只剩下阿离,伤员和司机。

Bill没有露面,但还是好心的让他们一直等到那个老板露面。

阿离就保持着蹲姿,一直捧着他的头。

那伤员此刻看清了阿离绝美的侧脸——她正嘱咐Michael赶紧上车,不管这场事故是不是意外,都不能让他被事故内的任何人看到。

他看不见Michael,但是却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气若游丝:

“你叫什么名字……谢谢你救我……”

阿离不想搭理他,她还惊魂未定,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来伤害Michael的。

可是那个人不停地问,执着而蹩脚的声音侵扰着她的神经。

眼看着伤员的状态不稳定了,阿离只好无奈地说:

“Amanda。”

“医生……Amanda……”

阿离没有再理会。

远处有车驶来的声音,一个肥腻腻的男人下了车,他身后跟着一个清瘦而面无表情的少年。

“Mochii!”

他想装作关心的样子,可是他胖得根本迈不开腿。

当看见跪在地上、有一张纯净脸庞的阿离时,他喜不自胜,目光都随着她去了,几乎忘了他那刚出了车祸的员工。

阿离看见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挤出一个丑的不能再丑的笑容,朝她伸出闪着油光的手——

“你好小姐,我是Aiden。”

阿离没有理会,因为她双手正捧着那个男人的头。

司机见状接过话茬,Aiden连忙表示会马上将男人送医。他一挥手,让身后那个弱不禁风的青年去把这副身子拽到他们的轿车上。

青年那体魄,一阵风就能被刮跑了,司机只好又插手帮忙,两个人才把这个矮壮紧实的男人推上了车。Aiden全然不顾他的呻吟,也不顾阿离在一旁的提醒。

Aiden关上车门,还不忘色眯眯地瞟了一眼阿离。

他只犹豫了一秒,便走了过来。

“女士,这是我的名片。你会需要我的。”

“不好意思,我手上都是血。”

阿离惊诧地瞥了一眼他那谄媚的笑容,感叹这个男人还真是镇定,便立刻低了头。

司机见状,替她接了过来。

Aiden依依不舍地上了车,随着汽车嗡鸣消失在远方。

等车走远,司机看都没看阿离的脸色,直接替她把名片扔了。

“走吧,回家。”

Bill等到人都走了,下车招呼阿离过去,顺便揉了揉她的头。

她肯定吓坏了,Bill心里也担忧她。

但是对于Bill而言,Michael是更为重要的存在。哪怕阿离有危险,他也得优先确保Michael的安危。

今天这两个小兔崽子真是把他吓了一跳,万一那醉酒的人驾驶着车冲向Michael他们俩,他该怎么和杰克逊父亲交代!

他在车上已经训过Michael一顿,可是Michael就是倔强地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阿离借着司机倒的矿泉水冲洗了手上的血迹,像一只安静的小麻雀一样怯怯的上了车。

她小心地看了看Bill的脸色,又看了看Michael的脸色,好像大家都没有什么异样,才磨磨蹭蹭把屁股放上了座椅。

Michael等她坐定,固执地朝她祝贺道:

“你辛苦了。你真勇敢。”

他就差竖个大拇指了。

Bill闻言怒目而视,气Michael居然一点也不后怕。阿离一言不发,因为她太心虚了,怎么敢接Michael的茬。

可是Michael真的这么认为。

他佩服她敢于冲上前扑灭伤员身上的火苗,惊讶于她的反应速度还有精准的判断力,拖着他离开摩托车时——他们刚拖到十几米外,那辆摩托车就爆炸了——他打心底里认为她是个女英雄。

他深深地看着她,而她就这么沉默着。可是他知道,她的能力绝不仅仅是今天这点表现,在将来,她绝佳的判断力和决断力将会再次上演。

不过Michael不会想到,阿离竟真如他所说,她会有再次扑灭火苗的那么一天。

就连阿离自己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今天经历的一切磨难,都是未来考验的预先彩排。”

阿离在后怕之余,也强迫自己冷静的分析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她当时拍掉火苗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是下意识的动作。但凡再晚一秒,那火苗就扑不灭了,甚至可以烧伤她自己的手。

所以,如果想要在这种情况下阻断烧伤的话,除非提前预判。

阿离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不知道这一次百事可乐会不会邀请Michael……如果他真的去了,她又该怎么阻止那场三级烧伤——

那样的话再拿手拍可就来不及了。

车驶走了,Michael仍然把头偏向阿离这边,不看Bill铁青的脸色。

Bill气得简直要把车撕了,他回去必须向杰克逊父亲告状,让他看看他那腼腆的好儿子又干出什么大胆的事情!

阿离则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感觉自己任务重大。

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四个人各怀心事,都沉默不语。

感谢读者朋友们的支持和鼓励~会一直更下去直到完结!

由于暑假学习任务繁重,初步改为周更~并定于每周日晚发布~

谢谢大家的信任和理解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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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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