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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夜谈

聊着聊着,Q敏锐的发现了异常。

“那是什么?”

Q好奇地看着阿离手里的“果汁”。

“大概是可乐吧……就是有点儿辣。”

阿离听着刚刚那个年轻人说话,敬酒的时候下意识拿了这杯托盘里的“果汁”。

位置有些昏暗,光束都打在舞池中央了,以至于阿离看不清那饮料的样子——她甚至有点看不清昆西的脸。

她吐了吐舌头,以为是汽水里的碳酸加多了,辣的她嘴巴口腔都火辣辣的。

入口是可乐的味道,只不过……后劲儿有点儿大。

“好像是长岛冰茶。”

Q说。

“它是杯茶吗?怎么和我们中国的茶不太一样?”

阿离懵懂地问道。

“我的天,这是度数很高的酒!”

Q惊讶地说道。

昆西目瞪口呆,心里疯狂吐槽:这个阿离,难道从来没有进过酒吧、喝过酒吗?

阿离闻言,立刻把酒杯放回托盘里了。

幸好她只喝了两口,觉得味道不对就没再喝。

“还行,我没什么喝醉的感觉。”

阿离心虚地说。

“也许过一会儿就该晕了。”

一个没看住,竟然让她自己喝了酒,等Michael回来要是看见阿离醉在自己手里,估计又要大发牢骚了。

阿离的脸还迎着舞池的光,昆西依稀能看见她脸上悄然绽放的两朵红晕。

昆西想想就头疼。

不过此时的Michael呢——已经结束了第三首曲子,他和Diana以及舞池中的所有人一样都流着汗,却开心地笑着,等待着接下来的曲子。

他暂时对此还一无所知。

Q感觉自己的头发根根都在往外冒汗。

他也没心思再聊了,先解酒为紧——总不能两人回来看见他把小孩看得喝醉了吧?

“要不给你搞点醒酒汤吧?”

“你们也有醒酒汤吗?”

Q已经“淡定”地招来一个服务生,让他送一杯过来,闻言点了点头。

千岛冰茶是个“小白杀手”,虽然名字里带“茶”,可却是用五种烈性酒调制而成的——江湖戏称“一杯倒”。

他是个音乐上的天才,可不是看小孩的天才——谁能猜到她居然不知道酒长什么样子?

阿离不知道Q在想什么,只觉得气温逐渐热起来了,可能是这些人在里面跳的太欢快、太久了,导致空气不流通。

恩西诺进入夏天了,天气热是很正常的,她安慰自己道。

“你热吗?昆西?”

阿离在座位上找到了把带羽毛的扇子,扇了起来。

“……就那样吧,我还不热……”

昆西亏心地说,打算对此视而不见。

不一会儿,“醒酒汤”就上来了。

昆西迫不及待地把它推到阿离面前:

“吃吧,Amanda,这个效果很好。”

阿离狐疑地看着那精致的小碗——

两枚滑嫩鲜软的蛋黄紧紧挨在一起,上面还淋了一些状似酱油、番茄酱的东西。

“昆西,这是生鸡蛋吗?”

Q看见她蹙起眉毛,玉手指着碗沿,挑剔地问道。

得,这口酒是解不了了。

昆西想起来有的中国人是不吃生食的,阿离就是其中一个。

“是啊,你知道怎么吃吗?就像这样——”

昆西为了示范,假装拿起勺子去舀,就见阿离正瞪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

“咕噜”一声,两枚鸡蛋滑进了昆西自己的肚子。

“好吃吗?”

阿离仍好奇地看着他。

“……”

昆西本来就没醉,但现在他沉默地瞪着眼睛,非常希望自己醉了。

看小孩可真难!昆西挠了挠头——

Michael那个磨人精就够让他头疼的了,这下又来了一个!

有没有人知道他应该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不应该是看小孩的家长啊?

此时舞池的人很多,而下一首又不间断地开始了。

Michael和Diana在舞池中央酣畅淋漓,此刻已经连续跳了四五首歌了。阿离本来想欣赏一下他们的舞姿,可惜什么也看不见——

而且她现在太热了,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这首音乐好听!”

昆西正在发呆,突然,他听到了那熟悉的音乐,紧接着听见阿离那突然清晰的语言。

大厅里居然放起了Michael的歌!

他能不熟吗?

《Off The Wall》,那可是他亲自操刀的呀!

确实好听。

昆西心下暗自想道。

“呜!”

Q回头,惊讶地发现阿离活泼地喊了一声,正巧合着音乐。

when the world is on your shoulder

尽管生活上的重担压在你肩膀上,

gotta straighten up your act and boogie down

你都得把伪装收起一下同时懂得放松下来

阿离忍不住在座位上合着音乐陶醉、摇摆,小脸儿眉飞色舞——整个晚上昆西还没看见她如此放松的时候。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Michael的歌。

她的动作既不疯狂,也不失了美感,反而游刃有余,像鱼儿在音乐中畅游一般。

“……”

好吧。

昆西反倒朝椅背上一靠,手指摩挲着嘴唇,认命地欣赏起来。

一看阿离这恣意的小样子,就知道酒精的作用已经起来了。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让她把酒吐出来吧!

“你还想聊吗?Q?”

昆西听见阿离居然也没大没小地这么叫起他来。

“哦,不了。”

昆西不自然地回绝道。

又过了一会儿,阿离又问:

“你们做的音乐真美,你真的不想来跳一首吗?”

这次她已经从桌旁起身,一边蹦跳着出来一边低头问昆西。

昆西于是和着她舞步的节拍拍着掌,回应道:

“我不来了,不过你跳吧,去吧!”

他一把老骨头可跳不动了,只好表现得积极一些,好让阿离别叫他起来一起跳。

“别去太远,就在这儿,对,对,跳吧。”

昆西恍若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录音室,语气好像是面对调皮的Michael一样。

阿离穿着裙子不好跳地板动作,只好做一些基础的Funk Butt的开场。

她没有去舞池中央,只是站在桌子外的一侧空地,这一排有不少年轻人正晃动着舞步,显得她也不算突兀。

you can shout out all you want to

你可以大声喊出你想要的一切

'cause there ain't no sin in folks all getting loud

因为这样做不是罪

if you take the chance and do it

如果你把握机会去这样做的话

then there ain't no one who's gonna put you down

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把你击倒

昆西看着她精准地踩上了每一个重音,在Michael每一口吸气的间隔里都做出了充满力量感的waving。

“瞧瞧那舞步!”

昆西赞赏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欣赏阿离的音乐才能,并且亲眼看见她把这部作品用舞步演绎得如此之妙。

这下他是真的欣赏起来了。

“Come on,来啊!”

昆西听见阿离在召唤他。

昆西沉默地看了一眼她那翻飞的舞步,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脑中思虑。

……好吧!

昆西击了下掌,然后麻溜起身——

正如歌词里所唱的那样,这是在舞池,这是个舞会!这是他绝妙的作品!他现在就应该抛下一切,尽情的舞蹈!

酒精,音乐,纵情的夜晚,为什么不来一曲呢!

于是,昆西就随着歌曲的强弱、重音而摇摆起来,动作虽小,却显得游刃有余,不光和音乐高度契合,甚至还能搭配上阿离的舞步。

阿离这段又选择了摇摆舞,欢快而轻灵地舞步衬托出这首歌开心、乐于打破旧俗的氛围。

“Good waving!”

昆西开心地喊道。

远远看去,阿离就像一只粉白的蝴蝶,在光与影的交叠处翩翩起舞,她的舞姿时而激情澎湃,时而温文尔雅,流畅刚劲,健美又不失飘逸。

摇摆舞不够诠释歌曲,她又跳起踢踏舞的变种,脚下舞步翻飞,惹得昆西抚掌配合。

“就这么跳,Amanda,就这么跳!”

有几道目光注意到了她。

“她是谁?”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发问,他大概不惑年纪,左眉里有一颗浅痣。

他远远站在舞池边上手中晃动着酒液,望见了那在光暗交界处的阿离。

因为绝佳的舞步,她身边的一众年轻男女也因此失去了色彩。

“恩西诺的一名中医,叫Amanda,如今身价正在高涨。”

陪他来的男人凑近说道。

闻言,他晃了晃手里的高脚杯,金黄色的酒液在其中翻涌。

原来是她。

中医就中医,拓展什么业务?

是那个抢走他健康产业生意的人,如今她的市场份额还在扩大,几乎和他的本土企业平分秋色了。不仅如此,她和他的师父还包揽了Michael私人医生的位置,不知道要让他少赚多少钱!

原来是她这么个美人儿啊。

他的目光从阿离身上收了回来,里面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阴冷和贪婪。

“一个亚洲人罢了……这不该是她的主场。我不会让她翻身的。”

酒液被他一饮而尽,杯子被随手掷在旁边侍者的托盘里。他甩了一下西装,随后一扬手,带来的人便跟着他悄然退场了。

“我想我们差不多了!”

Michael笑着,询问Diana的意思。

Diana也跳得热烈,此时出了一身汗,于是点点头:

“我也觉得。那就回去吧!”

刚刚在玩闹之中,他们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心声。Diana只听见他问的第一句:

“你觉得Amanda怎么样?”

就明白了一切。

Michael看见她大笑,而后极为肯定地说:

“她不错!心地很单纯,很专业,而且也蛮稳重,是个不错的朋友。”

Michael的心情别提多开心了。

二人一路慢悠悠地回来,周围人头攒动,人们仍在摇摆。就快出舞池的时候,他们未见昆西人,却闻其声:

“哈哈!没错!你跳的太棒了!”

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中的奇怪;等他们真正走出人群,居然看见那被Diana称为“稳重”的女孩,正夸张地摇摆着,和昆西配合跳着布鲁斯。

你别说,合着音乐和舞裙这么一欣赏,阿离的舞步放在好莱坞也是不差的。

二人只是脚下配合,并没有标准地挽手;因为阿离跳的正酣,动作幅度太大,而昆西只是象征性地挪动下步子——

原谅他吧,他是音乐教父,不是舞蹈家。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情况?”

Diana开怀大笑,回头戏谑地看了一眼Michael,向前迎了上去。

Michael也笑出声,惊讶地看着阿离。

“Amanda……你怎么也在跳舞?”

昆西仿佛看到了救星,住了脚步,忙不迭地招呼二人:

“你们终于回来了!快来,来这儿!”

“她喝酒了?”

Diana惊喜地看着阿离的舞步,忍不住问道。因为她闻见阿离发丝、呼吸间淡淡的鸡尾酒味儿。

“来吧!Diana!跳啊!”

阿离点头,看见Diana忍不住激动地喊道。

Michael则看见阿离那标准而潇洒的舞步,额前碎发已经飘散,发簪依旧稳固,那朵茉莉花正随她而雀跃摇摆;她那通红的脸蛋,饱满的瓣唇正因为自己的音乐而充满热情,泛着水光的明亮眼睛则有着勾人的魅力。

他注视着她,缓缓走到她的身侧,然而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她居然不知道那是长岛冰茶,就喝了一口——这是她第一次喝酒。”

昆西停下来,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按住阿离的肩膀:

“好了,Amanda,休息一下吧。”

Diana上前揽住阿离的胳膊,阿离旋转的舞裙就立刻垂落下来,可是她的心还是怦怦跳着。

“你们聊完了吗?”

Michael终于问道。

“哦,差不多。总归就是那点事。”

昆西回应。

“怎么办?Michael,你要不带她去吹吹风吧?”

虽然在担心这个有点儿摇晃的姑娘,但Diana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的笑声是那么美,美得阿离也跟着憨笑起来。

这是Diana第一次在晚宴上见到有人只喝一口酒就喝醉了,还就此打开跳舞这个开关的情况。

Michael忍俊不禁,嘴上应了,忙朝侍者拿了一杯“解酒汤”——

“她不会喝的,我刚试过。”

昆西耸耸肩。

Michael闻言,便搅散了蛋黄,把多余的倒进昆西的空杯子,又往里倒了些牛奶,搅拌均匀——

不太好看。

以至于阿离皱着眉头问:

“真能喝吗,Michael?”

“可以。”

Michael倒出来一点到自己的酒杯里,演示一般,仰头喝了下去。

阿离眨巴着那双大眼睛——

其实她没觉得自己有多醉,怎么大家都以为她醉了呢?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拒绝Michael,于是虔诚地拿起那杯黄奶油般的“饮料”,也倒进嘴里。

昆西看见阿离把那杯“解酒汤”喝得一滴不剩,内心不甘:为什么他哄了半天,把自己都搭了进去,还是没能让阿离成功吃掉呢?

Michael好像看穿了昆西的心思,绕到老朋友身边,小声说道:

“你不让她看见生蛋黄就行了。”

阿离不敢吃生的东西,所以只要不让她发现蛋黄的身影就行。

“……”

昆西扭头,假装听不见——这种小事就不用汇报了,反正他也不会再看一次小孩儿了。

他一个大人,德高望重的前辈,竟然陪她跳了一整支舞!

而Diana又被叫走了。

跳舞的时候就不断有人分别邀请他们两个人,他们一直是舞会的热点——到现在也是,只不过Michael岿然不动罢了。

“我不行了,我要睡觉。”

昆西摆摆手,眼袋都明显了几分,恍惚着去找自己的司机载自己回家了。

“Michael,你和她也早点回去。”

Michael点点头,和他告别。

原来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但是舞会上的人们好像都没意识到时间很晚了一样,有不少还激情四射地舞动着。

桌子旁只剩下Michael和阿离两个人,Diana和昆西一个奔东,一个奔西,尤其Q,几秒就不见了人影。

“走,我们去吹吹风吧。”

Michael邀请似的把手伸出来,阿离便和来时一样挽上他的胳膊。

Michael显然来了这里不止一次,轻车熟路地带着她绕到后门。

阿离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发丝垂散在她的脸颊旁。她的脚步已经略略失了节奏,连动作也比一开始舒展放开了不少。

Michael瞧着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挽着她的胳膊,隔着一层布料都能感受到她炙热的皮肤。

这里只有两名侍者守着宽敞的大门,门外是一片月色,月色之下是静谧的绿茵地和几盏路灯,和眼下的狂欢形成鲜明对比。

晚风温柔地吹起二人的衣角,阿离深吸一口气,这才觉得脸没那么烫了。

“咕噜——”

正巧这时,Michael听见谁的肚子叫了一声。

他寻声低头,看见阿离正不好意思地望着他。

“你还饿吗?”

她欲盖弥彰地问他。

“我不饿。不过这儿就有甜点,你想吃的话可以来点。”

Michael笑着指向门内那一排桌子,他刚刚只带着她社交,忘记嘱咐她吃点儿东西了。

阿离于是顺手拿了一片厚实的吐司,Michael跟着她一起去了——奇怪,她明明吃过晚饭了,怎么又饿了呢!

然后Michael又带着阿离出了门,两个人走走停停,挑了一个离后门稍远的地方。

这里右边有一堵低矮的墙,脚下便是平台的边缘——舞厅被修在山坡的最高点,再往前就是平缓下行的土坡,目之所及一片绿意。

Michael坐下,眼里含着笑。他扬扬下巴,示意阿离先吃。

周围很安静,不光能听见蛐蛐的叫声,他也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看着她缓慢地啃一口,又啃一口,就像困了要睡着的仓鼠一样。

Michael的眼睛倒映着远处的灯光——他明明有很多话想问她的。

比如,你为什么选择来美国?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做朋友?

除此之外,他还想问她更重要的一点是——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又为什么不计回报地对我这么好呢?

说到底,他就是想问:

你是谁?

她太神秘了。

一年了,她从未对他说起过自己的过去,更没有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一年前她只是个初来乍到的中国人,如今竟然在这异国他乡做到了百万富豪的位置。

而且为什么,她对他是如此熟稔呢?

这种熟稔对于他来说是种舒心剂,因为她总能体贴适当地提供他需要的情绪价值,也能极大缓解他的孤独和压力,让他忍不住因为她开心。

可是明明是来自两个国度,两个从未相见的人,为何如此默契呢?

这该怎么解释呢。

终于,阿离吃完了,朝着Michael展示了一个腼腆的笑。

可是Michael看着她好像还是微醺似的,晃晃悠悠。

“我们要再坐一会儿吗?”

阿离问道。

“当然可以。”

Michael喜欢这种只有两个人的活动。没有闪光灯,没有监听器,没有喧嚣的人群和不怀好意的记者,对他而言是人生难得的放松时刻。

穹顶月色朦胧,有繁星簇拥,身旁还有萤火虫在飞舞。

因为坐得离门口很远,他们往回看去,只能望见里头辉煌的灯光,还有一点点嘈杂的人声,反而衬得周围更加安静了。

“你喜欢今天的晚宴吗?”她听见Michael这样问。

他双手抱膝,下巴抵在右臂上,眼神则悠悠落在阿离的眉心。

“喜欢,很好玩,也很有用……我学了很多不一样的知识。”

阿离点点头,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

“嗯。那就好。”

Michael闭了闭眼睛,就算回答了。

周围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风吹动夏夜的小草,草尖挠的阿离的脚踝有点痒。

远处有一两声小鸟婉转的叫声,然后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你还愿意跟着我再来吗?”

Michael又问,轻轻笑着,几乎要溶于夜色。

“有机会的话,我会来的。”

阿离思考了一下,说道。

隔了一会,他又追问道:

“不过你怎么来的美国呢,阿离?”

Michael学会了她名字的叫法,时常这样中英文掺杂着说。

“就是这样来的。坐飞机。”

阿离怯怯地说。

坐飞机还是坐时光机对阿离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都是闭上眼睛,落地就到了美国。

“哦,好吧。不过你为什么会来呢?”

Michael垂下眼睛,认真地看着玩弄小草的阿离,期待着她的回复。

可是这次她却沉默了半天。

我该怎么说——我来的目的是因为你呀?

对你来说,我又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

阿离不敢看他的眼睛,但闻言已经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她只好把目光细细落在他衣服的褶皱上,他的脚踝上,他交叠在一起的手指上,踌躇着,思考着怎么回答。

Michael等着,他隔着老远都能听见人群在屋里的狂欢,可是阿离却还是沉默着。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让她终于说了实话:

“大概是因为你吧。”

“你知道我吗?你在中国的时候就知道我?”

Michael终于忍不住笑出来,温柔的眼睛望着她。

阿离点点头。

“你别骗我!”

“怎么会骗你。”

阿离用手指缠着草,一圈一圈。

“你怎么会知道我?”

阿离缓缓叹出一口气:

“因为我的祖父。他很喜欢你。买了很多你的唱片,专辑,我从小听……”

我从小听它们长大的。

阿离及时刹住了车,差一点就要暴露了。

“从小?怎么可能?我和你一样大。”

Michael看着她,好笑得说。

“是啊,不过也差不多嘛。你影响了我很多。”

“那么你觉得我的歌怎么样?”

“每一首都很好听,我都喜欢得不得了。你的曲风是那么多变……”

诶呀,好像又说多了。

不过Michael没有多说什么,因为现在他的歌也有很多种曲风了。

所以他只是点点头。

“你知道我那天的新闻吗?”

Michael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又问她。

来晚宴的前几天,电视里到处都在滚动播放他和Brooke共进晚餐的新闻。

“哦。和Brooke一起吃饭的那条么?我看了。一顿饭就铺天盖地地报道,我觉得很没必要。”

Michael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过没办法避免,这是正常的。和娱乐圈的同事们、朋友们一起吃饭、交流是很重要的事情,这是必须要做的。与时俱进嘛。”

阿离又说。

“那不一样。闪光灯下和自然状态是不一样的。我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

Michael终于开口,反驳道。

阿离没有话说,只是垂着眼睛,看着她指尖的嫩草。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是她也没有解决办法。

这是你燃烧天赋的结果。天才总是这样的,很孤独,很疲惫。

“不过,我知道你支持我这样做,对吗?”

“我是说更广泛的层面,比如各种活动演出啦、商谈啦、广告啦,很多很多,你几乎不能想象。我总要接触很多人。”

“当然,这是应该要做的工作,不过你做的很好啊。”

阿离点头肯定道。

Michael安慰似的笑笑,可是眼里有掩不住的疲惫。

“而且,我觉得Diana很好。她不光人特别好,而且很美。你可以私下多和她一起玩儿呀。”

阿离小声地说,也算作安慰,凑近了他说道。

Michael也把头凑过来,本来很认真地听,可是听罢却“噗呲”一下笑出来。

“没问题。”

连阿离都看出Diana是个很好的人,那么Diana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Michael心里肯定道。

阿离不知道,在七十年代的美国,有不少Diana和Michael合作的电视小品,报道也是一幕接着一幕——他们私交甚笃,友谊不知道比阿离的到来早了不知多少年。

在国内消息相对闭塞,阿离不清楚这些小道消息。Michael也就当她确实没有了解过罢了。

酒后吐真言——虽然阿离的话有点儿莽撞,没轻没重的。

“总之,我的意思就是你应该多和朋友们玩儿。这很好。”

阿离总结道。

“可是你也是我的朋友,对吧?即便我不雇佣你成为我的私人医生,你也会陪着我的,对吗?”

他立刻接话,声音很轻,可是里面却带着他不易察觉的急促。

他终于问出了第一个他最想问的问题。

“当然了。我永远是你的朋友,怎么可能会离开你?”

阿离口齿不清,却信誓旦旦。

Michael思考了一下,又说:

“我是说,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只是因为我是我,不是因为我是那个歌手Michael jackson?”

有太多人因为他的名声和财富而接近他,攀附他,压榨他。他给予着,回应着,可是却碰不到他们的真心。

他太累了。

更何况财富和名誉都不是永恒的,他不能拿这些身外之物拴住谁一辈子。

阿离听闻猛抬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不然呢?你怀疑我呀?”

她气得直皱眉头。

虽然她正是因为他的歌曲才知道他,了解他,可是她真正想保护的确实是他那纯净无比的灵魂,与其他无关。

Michael突然喜上眉梢,闻言又有点歉疚,于是伸出长长的手臂揽住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意思。”

“我懂,Michael。哪怕你……说真的,哪怕你不带我来这里,不替我找经济顾问,或者不教我入股什么的,我都会是你的朋友。我不贪图你的名誉或者富有,我只是来陪着你的。”

阿离酒劲儿又上来了,一双清水眸子恳切而认真地瞪着他,仿佛直穿他的内心,看透他心里藏的最最深的想法一般。

Michael被她盯得双颊发烫,内心的想法无处遁形,连忙点头说:

“好,我听懂了。”

“不过谢谢你说这些真诚的话,我很需要它们。”

“不客气,这都是我的真心话。”

阿离豪迈地说,扭头又转向绿茵草地。

她没骗他,本来自己一到Michael面前就转不过弯儿,如今喝了酒,就更“口无遮拦”了。

她想拦都拦不住。

Michael看着她娇美的侧颜,小脑瓜里不自觉回忆着阿离来之后的一幕幕,就跟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

她先治好了他的白癜风和红斑狼疮,还给他带回来一车厢中国来的礼物,陪他大半夜看月食、听录音带,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撒欢儿,又或者带着他悄悄化妆潜逃——

阿离做得事都甜到他心里,美到他心尖儿,他也不知道这个东方人是怎么做到这么了解他,这么契合他的灵魂的。

“不过,你为什么会想和我做朋友呢?”

Michael感动地问道。

“当然因为你有一颗很善良的心呀,这很难得。我知道你关心儿童,希望世界和平,还总是做慈善,而且在音乐上也那么勤奋努力——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喜欢你的原因。”

阿离娓娓道来,缓缓说着;她喝了酒的声音不再清冽婉转,反而带了一些慵懒和低沉。

它们合着晚风,轻轻柔柔飘进了Michael的耳朵,简直比今晚上任何一首舞曲都动听。

Michael安静良久,好像还没有人这么夸过他呢。

就像是茫茫大路上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此刻深深知晓了她的内心。

那颗和他一样为和平、为人类跳动的心。

他听罢,感动的星光在眼中打转,他看着眼前的这个恬静的美人儿,忍不住紧紧抱了一下她。阿离竟乖顺地任由他抱,还伸手轻轻抚了抚背,就像在安慰他一样。

半晌,他才把阿离松开。

“你今天晚上说,你的学校怎么样了?”

说到儿童,Michael就不自觉地联想到阿离的学校了。

一说到这个阿离就了来劲儿,一瞬间又恢复了眉目灵动,声音难得清亮起来:

“我的孩子们现在可以吃饱饭,睡好觉,学的也和其他学校的一样好。生病了可以去北京的医院治疗,因为我为他们开通了特殊通道。不过随着生活水平的提升,他们现在很少生病了。”

Michael微笑地看着她,她那双朦胧的眼睛里此刻正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他就知道,她比谁都关心着孩子们。

“这很好,我也很喜欢你做的这些工作。”

“你知道吗?他们还上了音乐课。柳齐告诉了他们你是一名歌手,他们还合唱了一首歌给你,那卷磁带就在我的房间。”

阿离扭头,兴致勃勃地对Michael说。

天知道她收到这远渡重洋的礼物的时候有多么激动!而孩子们的合唱大概是Michael最喜欢的礼物之一吧——

“给我的?真的吗!”

果不其然,Michael的声音也明显地拔高了八度,语气里满是欣喜。

他最喜欢听孩子们合唱了!那是世界上最美的事情之一!

他当然知道是谁宣传的他——还不是阿离么!

“当然,当然。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阿离晕乎乎地说。

Michael捐的钱实在太多,听闻阿离在山区开了一所小学,那对小孩子的父母便把剩下的钱都无偿捐献给学校,并且让他们的孩子适龄之后也来这上学。

柳齐告诉阿离之后,两个人一致决定把Michael、那对父母和孩子的名字写进学校的校史,以作感恩,并且将那笔剩余的三千美金全部用于音乐课老师的工资发放。

也因此,有了Michael的资助,孩子们的教材里顺理成章地编入了他的英文歌——《I'll be there 》和《ABC》。

那卷磁带上录的也是这两首歌,为了节省磁带,他们排练了很多遍,选了最好的一版记录了下来。

剩下的空间还有很多,柳齐、音乐老师就带着孩子们录下了对Michael要说的感恩的话。

那盒饱含着无数人热情与感激的磁带费尽千辛万苦,远渡重洋,终于来到了阿离面前。它被保护得很好,用缓冲垫裹了一层又一层,是随着柳齐给阿离的信件一起寄来的。

“我们可以去我的房间拿来听。”

Michael点点头——要不是晚宴还没结束,他真想让司机带他们一脚油门轰回去。

“我的学校开了就快有整整一年了。我今年春节必须回去,看看运行有没有缺漏或者需要调整的地方。”

阿离喃喃道。

阿离为了孩子们,她回美国以来还时不时打电话询问国内的境况,不断汇一些款回去。别人不知道,Cerina和Michael可知道的一清二楚。

“为什么不带上我呢?”

Michael问道。

“你还有事业。音乐电影啊,巡演啊,应该会很忙吧。”

“我可以只去几天。”

“不行。中国现在还在用粮票,交通住宿等各方面压力都很大,限制也很多。你不好回去。”

阿离断然否定道。

“可是我想看看孩子们。”

Michael固执的说:

“上次你们的团队都去了,一定有办法让我也去的。”

阿离注视着他的眼眸,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满是真诚和坦然,盯得她心里有些发虚,只好说道:

“那到时候再说吧。你知道的,这不归我管。”

连她回去都要经历各种审批核验,更何况外国人呢。

“就这么定了,我很想去。我肯定会去。”

Michael却仿佛胸有成竹一样,闻言点了点小脑袋。

其实阿离那么说只是觉得多带一个人会不方便,再说她只是去公事公办,内容很枯燥的。更何况,Michael见到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估计会控制不住撒钱——

她不需要Michael的钱,她自己就能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还有就是,现在是他事业上正吃劲儿的时候,她不想让他再费神了。

不过如果回去的话,她倒可以带他短暂的玩一玩,游览一下祖国山水,远离城市的喧嚣什么的,所谓劳逸结合嘛——

阿离的目光宁静深远,看起来在神游了。

阿离也喜欢这样的时刻,因为说了半天废话让她放松了不少,再加上有Michael在而安心,她就快睡着了。

“你在想什么?”

Michael说道。

借着酒精劲儿,还没等阿离思考一下,嘴巴又都说出来了。

什么旅游啊,吃好吃的啊,等她醒过来,自己已经说完了。

Michael闻言高兴得不得了,咬定自己一定要去,还让阿离准备走的时候必须提醒他。

“Michael,你要带你的保镖,厨师,助理——团队很多人的,我养不起!”

阿离把头靠在膝盖上,开玩笑得说。

“我会规划好一切的,你只需要带着我就行。如果这麻烦你的话,我把你的费用也包揽了。”

Michael立刻说道,语气不容置哙。

诶呀,这还没到巅峰的时候呢,还是小迈克尔的时候就这么豪气了吗?

阿离心里想道,不禁笑了起来,目光如水。

“哦,那倒不用。钱不是问题。”

阿离又把下巴垫在膝盖上,闭了闭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碳水和酒精的作用,还是体内生物钟的作用,她觉得自己要进入梦乡了。

远处的树梢上有小鸟啾啾的叫声,清脆悦耳,简直就是催眠用的白噪音。

Michael还在耳边叽叽喳喳,结合着月色,不知为何,阿离反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过了许久,她听见Michael停下来,问她道:

“你现在有多少钱了?”

Michael正笑呵呵的,语气里有点儿好奇和调侃。

她知道如果带他去旅行的话,Michael是不会想着用女生的钱的。

“大概六百万吧……”

困意翻涌,阿离的大脑已经控制不住嘴巴了。

Michael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小声呢喃。

“什么——”

你已经这么富有了吗?

他自己如今的资产也才八百万左右啊!

Michael嘴角还带着笑意,望着那个乖巧地像只小猫的女孩。

星光映衬之下,她耳畔的碎发正轻轻地随风飞舞,她已经乖巧闭阖了双眼,卷翘的睫毛一眨不眨,嘴唇如含羞花瓣紧闭着,微红的脸蛋轻轻垫在膝盖上,整个人犹如一幅安详美好的油画。

一年前,她也是这幅样子,含苞待放;只不过如今多了繁复的舞裙,饱满的珍珠耳环,衬得她恍若一位遗珠尘世的公主了。

“都是Cerina在帮我管理,我不太清楚——而且,你的专辑也让我赚了一笔呢。”

阿离眯着眼睛,腼腆地笑笑,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

Michael点点头——无论如何,他的朋友就是这么厉害,只是依靠自己的头脑加上勤劳的打拼就能如此成功。

压力来到Michael这边了。

他得更努力地工作!否则阿离就要比他富有了!他不能比她穷呀!

比他富有的话,她是不是就要“另寻良木而栖”了?

不过只是想归想,Michael并没有表现出来。

“那你可以在恩西诺买个房子了。”

Michael贴心的说。

这样阿离就不用住在中医馆,自己找她也会更方便吧?

“是啊,我正在看呢。”

阿离闻言,嘴角勾起一个微笑——

Michael怎么总能猜到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她刚想买房子,甚至还没来得及和Cerina说呢。

“很好。那你有看好的房子吗?”

恩西诺没有她喜欢的小木屋,全都是现代化的房子。

“没有,小一些就好了。”

她一个人住,哪用得了那么大的地方。

Michael点点头,周围又沉静下来。

他想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了,主要是阿离已经困得抬不起头,正勉强睁着迷离的眼睛,他不好意思再说点儿什么。

阿离的体力没有Michael强悍,白天看病人,晚上又社交连轴转,主要还是那口酒精,让她现在已经困得不行了。

Michael看着这个一天到晚陪着他到处乱跑的女孩儿,不禁微笑起来。

晚风温柔,阿离便屈从地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陪着我。”

Michael轻轻说道,眼神注视着她,声音如绸缎细腻。

让我没那么孤独。

“不,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阿离含糊不清地说。

她陷入了梦乡。

风吹起她的头发,可是她却浑然不知,

小下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在梦里,她看见那个朦胧而熟悉的身影正朝她走来,活泼健康。他是那个年轻的王。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选择我,你还是会站在流行音乐之巅,成为音乐界至高无上的王,拥有粉丝遍布全球啊?

阿离在梦中呢喃,现实里却听不见她的心声。

可是只有你选择我,我才有机会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边。我才能亲眼看看你,感受你的快乐或苦楚,与你同悲同喜;我才能有机会替你阻挡一些世界的恶意,替你洗刷曾经的冤屈,没准还能改写你生命的结局,让你健康快乐。

这对你那完美的作品集不重要,对你的音乐地位不重要,对你的荣誉、慈善事业、你那一座座丰碑都不重要。可是对你的全球的粉丝们重要,对我很重要。

阿离的睫毛被氤氲的水汽打湿了。

Michael看着眼前睡去的女孩,赶紧把她揽入怀中。

天色已晚,已经十一点了。他回头看去,舞厅的人们也有散动的迹象。

正好,直接带她回家吧。

Michael弯腰,让阿离完全贴近他的胸膛,好把她抱起来。

阿离闭着眼睛,头软软地靠在他的臂膀上,呼吸已经变得绵软悠长。

梦里,年轻的王朝她伸手,她毫不犹豫的把手递了过去。

他问: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呀?

阿离重重点头,眼睛里已经满是泪珠。

就在Michael已经抱好她要起身的时候,他看见她的眼角好像有一道水痕。

“这是不是梦啊?”

Michael听见她轻轻问。

“不是。”

Michael立刻回答。

不管阿离说什么,Michael都会回应这不是梦。因为今晚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难得、太美好了。

阿离没有应,隔了一会,Michael听见她又用中文呢喃:

“你知不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十五年啊。”

十五年前,小小的她听到噩耗哭得大病一场;十五年后,她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还成了一名精湛独到的中医。

她成长得那么快,那么自然,让人忽略曾经发生在她身上的创伤。

她从小到大唯一的偶像,如今要守护的人,就近在咫尺,将她揽在怀里,正目光深沉地望着她。

可惜Michael没有听懂。

月色之下,优雅健硕的少年起身,抱着怀里的少女离开了,朝着眼前的光明走去。

他们背后,几只被惊起的萤火虫飞窜出来,在黑夜里闪着点点荧光,点缀着他的足迹。

就像这样,挺好的。

Michael心里想道。

他去哪都会带上她,她也是。未来可能有坎坷,但也有光明,他们一定会互相扶持,结伴而行。

诶呀,自己的文笔实在不好,委屈各位看官了(我会努力提高文笔的!)

[来自写作小白的歉疚]

最近学习的时间很多,没有时间细细构思了。(哭)等后期应该会重新调整下(我没忘的话)

大纲已经在脑子里了,就是这个手它写不出来啊!

要不哪位好心人给我寄来一双手…谢谢了(大雾)

凑合看吧,感谢包容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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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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