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拓顶着大雨走到天微微亮,本想找个地方休息几小时,却见到遥远处有亮光在闪烁。他仔细辨认,猜测大概率是个哨岗。他立刻换了方向,不敢休息,强打精神嚼着烟叶继续走。
又翻两座山,天已经完全亮了,雨也停住,只山林间的雾气弥漫。他看到半山腰处有个小村落,他看看时间,打算去问问这里距离当初看好的房子有多远。和貌巴约好的时间只剩三天了,他怕赶不及,会和貌巴他们失联。
但拓在山顶的溪流处稍作休整,洗了头脸和泥泞的鞋,换上在拉赞买的休闲装。他把换下来的衣物烧掉,火焰腾起,为他提供了十余天里第一丝温暖。
他就着溪水吃了些干粮,靠着树睡了半小时,醒来精力恢复一些,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他又张口自言自语几句,感觉基本没有问题,才下山往村落中去。
“大哥,打扰哈,我是来旅游嘞,结果走到这点迷路咯。”但拓背着包进村,正好碰到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从兜里拿出烟来笑着递上去。
那男的接过烟,“你要克哪点?”
但拓说了地方,男人却不知道,跟他说,“不行你用手机导航哈嘛。”
但拓拿出自己已经抠掉手机卡并且关了机的手机给他看,“正好没得电咯。”
男人拿出手机递给他,“那你自己查噶,我不太会使导航。”
但拓硬着头皮接过,好在男人的确不怎么会用手机,程序较少,他凭借仅认识的几个字避开错误选项打开了导航,语音输入楼盘的名字,发现自己绕路越境偏航了很远,步行要20个小时。
“那个远哦?”男人接回手机一看,“你咋个整成步行了?”
“我看看,像这种,村子里有出克县城呢车,你可以搭一截,到县城里面你再调客车就行了。”男人说着,领着他往村里走,顺路问,“你是走得来呢噶?”
但拓笑笑,“莫有,租了辆摩托来玩,结果到半路没得油咯,等了好久没得人经过,我就只能走着来找人求救。”
男人点点头,近十几年生活好了,总有年轻人来山林里探险,把命玩没的也不算少见。领着他到一辆面包车面前,跟座驾的男人说,“来了个迷路呢小伙子,你给人家送克县城里。”
“好呢村长,”司机答应,转头对但拓说,“先上车嘛,还要等哈,人齐了再走。”
带但拓来的男人转身准备走,但拓从兜里掏出个烟盒递上去。男人摆摆手说不用,但拓以为他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打开盖,露出里面一卷百元大钞。
男人却突然生气了,“整哪样,说了不要,还塞钱,贿赂我噶?你个是有问题?”
但拓急忙道,“莫有,您帮了我大忙嘛,一点心意。”
男人拉开衣服,露出里面的党徽指给他看,“老子是党员,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你赶紧,哪点来的回哪点克,外面呢歪风邪气不要带进老子呢村子。”
但拓赶紧笑着道歉,男人骂骂咧咧走了。
司机冲他笑笑,“我们村刚评了优秀示范村,附近几个村都想找机会给我们嘞荣誉摘咯,你还敢给村长送钱,撞枪口上了吧?”
但拓点点头讨饶几句,又散烟给司机,司机接过一看,“好烟哦,有钱人。”
但拓又把刚才的烟盒递给司机,笑着说,“车钱。”
司机摇摇手,从里面抽出一张一百元,又从兜里找了五十元递还给他,“坐车到县城,本村人二十块,外村人五十块,明码标价噶,不会坑你呢。”
但拓笑笑,收回了烟盒。他心里想,这儿的人,和三边坡好不一样。明明三边坡也有国人,但却和他们没什么不同,是被同化了吗。
他看向村里说笑路过的村民,深深地吸了口气,来这里是正确的决定,好山好水养好人。
没多久,到了县城,但拓背着包先去了手机店。
“麻烦给我拿个手机,再来张电话卡。”但拓说。
售货员给他介绍了几款,但拓随便指了一款便宜的,“拿这个嘛。”
售货员取了未拆封的手机出来,拿着电话卡在电脑上操作,“身份证号报一下?”
但拓脸色未变,笑着不好意思的说,“身份证和手机都丢咯,我也记不得号。”
售货员看他一眼,让他稍等一下,进了里屋。
但拓心里警铃大作,以为被发现了,他按耐住,没一会售货员出来了,重新拿起一张电话卡问他,“黑卡五十块,要不要?”
但拓点头,付完钱,售货员又提醒他尽快补办身份证,手机卡不登记最多只能用一个月。
打开新手机,他摸索着又用导航搜索目的地。他根据导航到客车站排队买票,快排到了发现得用身份证才能买,他又离开队伍,想去租车。
四处碰壁。客车要用身份证,租车要用身份证,买车要用身份证,什么都得用到身份证。他背着一大摞钱,偏偏换不来这个小卡片。
正当他重新买了双军靴准备走着去时,看到路边有人拦出租车。
勃磨也有计程车,但非常少见,少见到但拓都忽略了这个选择。
他也拦了一辆,上车后问司机到楼盘要多少钱,司机搜了一看,“那么远哦,我莫克过,打表个行?”
但拓不知道什么叫打表,但也答应了,他首要任务是先去和貌巴他们汇合,被宰一刀也没事。
开车快多了,跑的又是国道,步行20小时的路程,车只跑2个小时就到了。司机把他拉到楼盘正门口,一看表上金额三百出头,司机转过来给他说回去还有个空载费,算上给个四百就行,零头抹了。但拓抽出四百块钱交给他,下了车。
他看着河对岸的勃磨,感慨自己居然绕了那么大一圈。
这里太靠近边境,周围的人不多,比他早晨路过的村庄人还少。他想想,可能是勃磨天天打仗,没有国人老百姓愿意离那么近。
他在方圆一公里摸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桥洞底下,找到了貌巴一行。
“我哥!”貌巴一眼就看到了他,冲出来紧紧抱住,激动到,“你终于来咯!”
但拓笑着,抱着拍拍他的背,“我说嘞我会来的嘛。”
貌巴松开他,仔细看了看,抿着嘴,“我哥,就十几天,你咋个瘦那个多?”
但拓笑笑,岔开话题,看向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莫事,咋个妈和尕尕也在这点?”
貌巴叹气,解释道,“前几天是住得招待所呢,后来我出克找活,妈和尕尕睡呢熟,钱着偷了一半。妈为了省钱,说白天就在这等你,晚上再克住。”
但拓看他脸色也不好,“你找着哪样活咯?”
貌巴失意的摇头,“这里干哪样都要身份证,莫得就不给干。”
但拓拍拍他,“莫事,我带钱来了,我们先住,总有办法。”
貌巴点头。
“你们呢证件嘞?”但拓又问他。
貌巴在贴身包里拿出来,“在这点,咋咯?”
但拓接过,也拿出自己的证件,走到僻静处点燃了。
貌巴伸手想拿回来,被火舌烫的缩手,“我哥,你整哪样?”
但拓拿出手机给他看,“我刚搜呢,不能留得证件,被搜出来我们就要遣返。”
貌巴无奈,“那万一这点活不下克嘞?”
但拓看着熊熊燃起的火焰,“活得了。这次,我不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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