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的梧桐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往下落,松动的树叶不堪重负,落了一地。
乌云压顶,整座城市被漆黑笼罩。
天空被白色的闪电撕开一道口子,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沉闷的雷鸣声。
“你要结婚了?!”
一道带着惊讶的女声伴随着窗外的雷鸣,几乎要把祁和的耳膜震碎。
祁和捂了捂耳朵,手掌搭在身旁人的肩膀上,试图压制她的情绪:“你别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
林书意眼睛都瞪大了,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我就出了趟差,回来你告诉我你要结婚了,你说我大惊小怪?”
换位思考,如果林书意突然告诉祁和她要结婚,祁和也会惊讶,两人相识已久,熟知彼此的婚恋观念,都不是会倾向闪婚的人。
沙发上的抱枕掉在了地毯上,没有人去捡。
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的,毫无节奏感,却让人听了意外的平和。
缓了好半天,林书意开口:“你和你的闪婚对象怎么认识的?那人靠不靠谱?在哪工作?年纪多大?”
一连串的问题像一串小火箭炮,疯狂地向祁和轰炸。
她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只道:“你认识。”
“谁?”
林书意的疑惑不假,在她印象中,祁和的异性朋友不多,她认识的更是少之又少,并没有哪个符合祁和对婚姻中另一半的标准。
在恋爱相处方面,祁和经验匮乏,林书意给她推过不少优质单身男青年,她一次也没有加过,每次都兴致缺缺。
不仅如此,祁和除上班外的大多数时间都在家躺着,林书意约她十次有八次都说上班太累不愿意出门,唯一花了些时间的就是每周超市采购食材,一次买好一周的量。
林书意曾经调侃过,祁和这样的性子要想谈上恋爱,除非对方上门抢劫,直接送到面前。
所以她真的想不出来有哪个人是能让祁和在短短几天内就决定结婚的。
“段舒怀。”祁和的声音很轻,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更甚,几乎是气音。
这三个字像砖块,狠狠砸在林书意的脑子上,让她哑口无言。
像是叹气,又像是无可奈何。
“祁和,你真是完蛋了。”
-
周天,祁和没有课,白天醒来犹豫了好久要不要给段舒怀发个信息。
之前看室友们谈恋爱,早上要说早安,晚上要说晚安。
一句‘早上好’卡在输入框里半天都没发出去,最后被全部删除。
她和段舒怀没什么感情基础,好像也用不着发这些有的没的,太显刻意。
还没来得及退出微信,手机提示音响起。
与此同时,正停留的聊天界面多出两条信息。
[段舒怀:早]
[段舒怀:(太阳)]
祁和捏了捏手指,发出一句早上好。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段舒怀说他今天要去公司加班,祁和回复一句‘好’,过了几秒又补上自己今天的安排,说等会儿要看文献整理材料。
文献很枯燥,祁和看累了便翻起书房里的小说集。从精彩的故事里脱离出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她拿了一张书签夹在书里做好标记,去卧室睡觉。
再之后是被一片刺眼的光惊醒的。
卧室的窗帘被拉开,夕阳斜斜地倾泻进来,染了一片金黄。
耳边是林书意的脚步声。
“怎么了?”
祁和还迷迷糊糊的,眼睛都没睁开,她没有起床气,这时的语气还算好。
林书意扯开祁和的被子,她吸了一口气,语气严肃,面带微笑,开始浮夸的表演:“祁和小姐,小奴来接您去参加您的脱单party了。”
脱单party?谁的?
见祁和还是一脸懵,林书意很是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土妞,知道什么是脱单party吗?”
晚上七点整,祁和坐在ktv包间里,看着一众熟又不熟的朋友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你说的脱单……party?”祁和扫视一圈,有些无奈,“不是我的party吗,怎么都是你的朋友?”
林书意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解释道:“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不管是你的party还是我的party,不都是一块儿玩吗?”
包间里充斥着酒味,音响的声音很大,台上的人正在对唱情歌。
白天沉闷蜗居在各处写字楼里的人,在夜幕降临时才能暂时摆脱身上的枷锁,寻找一时的舒愉。
场所更换,一行人一起去了酒吧,酒吧的老板是林雨泽。
有时候祁和会来这喝酒,顺便和林雨泽聊聊天,次数不算多,祁和不太喜欢喧闹的地方。
见这么一大伙儿人大摇大摆走进来,林雨泽挑了挑眉,看向祁和:“来砸场子的?”
林书意带着一群朋友喝着酒,玩起了游戏。
祁和同林雨泽坐在一张双人小桌上,看不远处嬉笑的人群,都还没喝几分钟,这些人就醉过了头。
“林书意给我办的脱单party。”祁和说。
林雨泽有点惊讶,很快又祝福道:“恭喜。”
“林雨泽。”祁和喝了不少酒,但没醉,只是声音听起来轻飘飘的,“你还记得段舒怀吗?”
都是一个高中的,况且段舒怀当年在学校里名气不小,多多少少会记得一些。
“有点印象。”林雨泽回忆起来,“比我们大一级,读书很厉害,听别人说后来出国深造了。”
酒吧的灯光很暗,祁和的脸被散下的头发挡了一大半。
林雨泽跳过这段不知由来的问话,询问:“你的对象呢,相亲认识的?”
“不是。”祁和侧目望过来,瞳孔的颜色和玻璃杯里琥珀色的液体一样,“很久之前就认识了。”
她眼里映着光,手指把玩着玻璃杯,酒水随着倾斜的幅度晃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祁和拿出来,锁屏界面上显示着段舒怀的名字。
她按下接听键:“喂。”
“你不在家吗?”是段舒怀的声音。
祁和下意识往安静的地方走去:“对,我在外面,怎么了吗?”
“在哪?”段舒怀问。
祁和回头看了一眼在舞池里跳舞的朋友们,没有给出答案,反问道:“你要来接我吗?”
祁和觉得段舒怀的声音很好听,即便是在信号不佳的手机通话里:“可以,不过我今天骑的机车。”
“想试试么?”
杯子里最后一口酒被喝光,祁和同林雨泽打了声招呼,晚上的酒水记她账上,然后趁大家不注意往酒吧后门溜走了。
为了让段舒怀一眼就能看到,她站在酒吧门外最亮的路灯底下,白色的灯光有些刺眼睛,让人眼花。
已经过了立冬,夜里的风有些凉,地面堆积着落叶,街边飘来糖炒栗子的香味。
祁和应景地想起曾经段舒怀骑过一段时间的山地自行车,他骑车很快,像一阵风。
也是这样的秋天,闻着街边小摊炒热的栗子香,祁和看过很多次段舒怀骑车远去的背影。
所以远远看到段舒怀骑机车朝她的方向驶来,太不真切,像梦境盈满出现的幻觉,不对,该是更重的程度,祁和于幻觉中也不敢肖想这般场景。
是一辆很酷的黑色机车。
段舒怀穿着一件黑色夹克,里面是一件条纹衬衫,黑色工装裤衬得他腿很长。
头发随意向上撩起,眉骨微突,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映出一处阴影。
和昨天穿西装的模样完全不同,多了几分张扬和肆意。
“怎么站在这里等?”段舒怀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祁和莫名生出几分羞赧,段舒怀这副模样太酷了,她不敢多看,眼睛盯着地面打转。
“怕你找不到我。”
连带着声音都有些不自然,两人的距离不近,但也不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人的气息。
脚底的红色砖块出现了一道裂纹,纹路有些像心电图,脚尖对着的,正是曲线波动的峰值。
“喝醉了?”
段舒怀的声音似乎带着酒气,很快祁和就意识到,这是她自己身上的味道。
今天喝了不少酒,但度数低,算不上醉,意识还在,只是身体轻飘飘的,有些微醺。
祁和开始担心段舒怀问她来酒吧的原因,脱单party这个理由似乎并不适合在两人之间提起,她暂时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来解释。
不过段舒怀并没有过问,只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罐牛奶,把盖子拧开,递给祁和:“今天不骑车了,温度有些低,容易感冒。”
他的手机界面停在打车软件上,祁和接过牛奶,瞥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随后跳出了叫车成功的字样。
“我想试试。”祁和说。
这句话她说了两次,电话里一次,现在一次。
段舒怀垂了垂眼眸,视线落在祁和身上。
她的脸有些红,鼻尖也是,眼睫毛很长,在路灯下扫出一片阴影,看着很乖。
订单被取消,段舒怀走到车边拿起头盔,又走回来。
他右手拿着,递给祁和:“头盔。”
在段舒怀拿头盔的短暂时间里祁和一口气把牛奶全喝光了,只剩下一个空的玻璃罐。
垃圾桶就在边上,她并没有要扔的意思,而是背过身,将玻璃罐塞进了包里。
在此之前,祁和只戴过电动车的头盔,比较小巧。眼前的这个要大一些,黑色的,很酷。
“会戴吗?”段舒怀靠近,像是看她拿着包不方便,要帮忙戴头盔。
往前迈的步子还未落下,祁和就迅速往后退开,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我…自己来。”
段舒怀轻微颔首,在一旁静静等着。
等祁和戴上头盔,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腿一迈,跨坐在车上。
祁和觉得很新奇,她没坐过这种车,上车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要抱紧我,不然会摔下去。”段舒怀出言提醒。
“好。”
祁和眨了眨眼,头盔的透明塑料框模糊了视线,她伸出手虚抱住段舒怀的腰,又怕不够安全,用力攥着他的夹克衫。
轰鸣声响起,机车迅速在车道上行驶,速度比祁和之前骑的电动车要快很多,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胸膛紧密地贴在段舒怀的背上。
祁和以为自己会害怕,但并没有,很爽。
强劲的风吹在身上,全身的毛孔都得到舒展,路边的绿化树在视网膜上留下糊影一闪而过。
好像要飞起来了。
地面倒映着骑行的影子。
不再是小路上段舒怀一个人独自远去的背影,这次是两个人,她和段舒怀。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云雾中的月亮,朦胧不清。
段舒怀回国了,段舒怀向她求婚了,段舒怀在她身边,她现在正抱着他。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正在发生,而祁和正在经历。
车停下时祁和还沉浸在机车骑行的快感里,愣了一会儿才摘下头盔,像是缓解尴尬,主动问起段舒怀怎么会记得带两个头盔。
“只带来一个,”段舒怀接过头盔,“这个是路上买的。”
祁和点点头,目光扫过头盔,瞥见段舒怀骨节分明的手指。
是一双很好看的手,肤色白皙,关节用力时还会泛起粉色,在黑色头盔上更为突出。
段舒怀顺着祁和的视线看过来,落在自己的左手上,左右转动了一下手腕。
被抓包的祁和迅速收回视线,匆忙掩盖自己的心虚,问他找自己所为何事。
“我今天穿得很奇怪吗?”他不答反问。
祁和立马反驳:“没有。”
你今天这样穿,很帅。
段舒怀脑袋微微偏了几分,认真地看她,像是不解:“那你怎么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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