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交流活动结束后,安磬并没有立刻回国,她留在纽约完成了一张琵琶专辑的录制工作,期间抽空见了朋友,参加了一些活动,年二十那天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时间,她去纽约街头走了走。
安磬住的酒店位于中央公园附近,纽约的冬天虽冷,但也别有一番风味,今天没有下雪,阳光很好,安磬头戴浅色贝雷帽,身穿棕色长大衣漫步在中央公园,周围树木光秃秃的,湖上还结着冰,有不少人在散步、跑步、骑自行车,还有溜冰、玩雪的,颇为热闹。
从中央公园出来后,安磬往第五大道的方向走,走了一小会,她看见有一家中国古董店,橱窗里展示有瓷器、玉石和首饰,她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随便挑选!”店员看见她是中国人,说了中国话。
安磬微笑着点头,古董店不大,她随意浏览了一下陶瓷区,然后去看玉石和首饰。玉石区旁边放着一个大屏风,上面画的是她们学琵琶的人都很熟悉的《韩熙载夜宴图》,安磬忍不住驻足端量。画中韩熙载在宴会中与宾客们全神贯注侧耳倾听歌女弹奏琵琶,从他们的神情来看,琵琶曲悠扬,全场的空气似乎凝结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幅画应该是南唐画家顾闳中的作品?”一个白发西服的老先生缓缓走到她旁边,搭话道。
“是的。”安磬礼貌回答。
“真迹在北京故宫博物馆,我和爱人十年前回国的时候去看过。”
“北京故宫博物馆的那一幅不是真迹,是宋摹本,顾闳中的真迹已经失传。”
“哦!对的!人老了记性不好,我爱人说过好几次,我总是记不住。她生前很喜欢这幅画,把她称为中国版《最后的晚餐》。”
中国版《最后的晚餐》,安磬很赞同老先生爱人的说法,中西方关于宴会题材的绘画均有名作,西方有达·芬奇《最后的晚餐》,中国则有顾闳中的《韩熙载夜宴图》。
“听先生口音,您是江浙人?”
“不是,我是福建人,我爱人是杭州的,为她学了杭州话。”老先生提到已逝的爱人满是柔情,“我们漂洋过海来美国三十多年,现在只剩下我孤寡一人在纽约,儿女大了,经常不在身边。我爱人生前很喜欢琵琶,她喜欢江南丝竹音乐,以前有空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演奏,她弹琵琶,我拉二胡。自四年前她过世后,我拉二胡也没有滋味。”
老先生叹息,安磬安慰了他几句。
过了一会,老先生问道:“姑娘你是不是年内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奏《春江花月夜》的那个琵琶演奏家?”
“是的!”
“刚刚就觉得你很眼熟,你们在纽约演了三场,我就听了三场。”老先生亲切地跟安磬握了握手,“我爱人以前总抱怨说在美国听不到正宗的中国音乐,15年底中央民族乐团来美国巡演,她听完《印象·又见国乐》后热泪盈眶,说这才是祖国的音乐,是乡音。这次你们乐团在纽约的演奏,我每场都让儿子买了两张票,在音乐厅时,总觉得我爱人还在身边。”
老先生说这话时,眼中泛着点点泪光,他转身去看屏风,平缓自己的情绪,安磬就那么静静的陪他站了一会。
《印象国乐》,在她记忆中也是印象深刻,她想起当年自己在云海音乐厅听演奏时泪流满面的场景,那时她刚跟崔璨分手,拿着他买的票,看着旁边的空座位哭得不能自己。
从店里出来后,安磬随着人流在大街上走了一段路,冬日的阳光从建筑物的上方射下来,把街道渲染的很和煦,偶尔能看见美国国旗随风飘扬。
道路的前方有一栋楼在维修,下面搭起了一个棚子供路人通过,安磬跟着人群穿过黑暗的棚道,光亮慢慢涌入眼睛,然后遂不及防的,她又看到了崔璨。
人生真的很奇妙,过去的九年里,无论她多么的渴望,都没能再见他一面。而这些天,安磬却频繁的遇到他。
不!准确的说,是他们。
前方奢侈店门口,崔璨从吉普的驾驶座出来,打开了后座的门,金发服务员们帮琳达把大包小包的袋子放在后座,她高兴的抱住崔璨吻了一下,崔璨一边打电话一边回应她的熊抱。
安磬就站在离他们五六米远的地方,不知道是要继续往前还是倒回去,街上行人很多,谁也不会关注到她。而且隔了九年不见,安磬觉得崔璨应该已经认不出自己了。
就在她进退维谷之际,没想到琳达却看到了她,并且走了过来。
“安磬?安老师?”琳达试探性的打招呼。
安磬愣住了,没想到琳达会认识自己。
“是安磬对吗?我没有认错人吧?”
“没有!您好!”安磬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向来面上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所以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崔璨在电话里跟下属谈着工作,他随着琳达的身影望过去,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好,我是琳达!《河西走廊》的制作人之一,当时选人的时候,我们整个团队都觉得你的形象跟昭君最相似,能邀请到你参加巡演真的是非常的幸运。”琳达开门见山,她的声音慵懒中带有一丝丝的小性感,笑起来脸上梨涡浅浅,很有魅力。
安磬本来以为琳达是通过崔璨知道的自己,听到她这番说辞后,竟有一些失望。
“年前庞泷跟你的会面我本来也要参加的,可是加州那边突然有事,赶不回来。今天能在大街上遇到也是缘分,安磬你本人比照片还漂亮。”琳达的普通话说的不是很流畅,但是不影响沟通,她今天把头发披散下来,大波浪长发,红色短皮衣,长靴,衬托出另一种风情。
“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一起共事!”琳达热情的道,完全没有陌生感,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是亲密的好友。
“很荣幸!”安磬礼貌的回答。
安磬和琳达说话期间,崔璨已经挂了电话,缓缓走上前来,他穿着黑色皮衣,与琳达的是情侣装。
安磬这时才慢慢抬眼去看他,两人对视时,安磬觉得九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但好像又过得很快很快。
琳达亲密的挽住崔璨的胳膊,道:“这是我男朋友,崔璨。我们也是云海人,跟安磬你是老乡,好有缘分!”
安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朝崔璨点了点头道:“你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两个字,她想过很多次两人重逢时她要说的话,可是没有一句是如此礼貌,如此生疏。
崔璨眼中有惊讶闪过,安磬避开了他的注视。
这时她注意到奢侈店的店长一直在一旁等待着琳达好像要说什么,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松了口气,对琳达说:“她好像找你有事!”
“你们忙!”她说完后就绕过两人朝前方的街角走去,她跟崔璨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好像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怎么了?气氛怎么有些奇怪?”琳达没有理一旁的店长,拉拉崔璨的手袖问。
“你不知道她是谁?”崔璨皱眉,口气里有质疑。
“我知道,安磬,中国的琵琶演奏家,她会参演庞泷的交响乐《河西走廊》。”
琳达有跟崔璨提过这个正在筹备的演奏会,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巧,安磬竟然是受邀的演奏家之一。
“怎么了?”琳达无辜的看着他,一脸的困惑。
崔璨在心里责怪自己的多疑,琳达一直是大大咧咧的性格。这些年,他在所有人面前都避免提及安磬,琳达也不知道他们的过往,今天他跟安磬的重逢完全是一场意外。
“她是我的前女友。”崔璨调试自己的情绪后,平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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