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绫到的时候已经上完第三节课了，第四节课也很快响了下课铃。
江绫下课刚打开手机就看到通知栏有一处微信弹出来的消息。
【席思舟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
江绫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席思舟的微信头像。
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白猫，像是被人强硬提起来拍的一张，小猫有些不配合镜头，却也有独属于小猫的傲娇和俏皮。
看着对方许久没发一条消息，江绫想了想，给席思舟转了900过去。
【？】
【不是说800吗，怎么多了一百？】
席思舟那边回的很快。
江绫字打的飞快：【加上我的那一份。】
江绫看着屏幕上的备注从“席思舟”到“对方正在输入…”一直在反复横跳，不免有些好笑。
江绫：【你想说什么？】
席思舟：【谢谢。】
紧接着江绫又收到了一句：【这一百块我会还给你的。】
江绫想了想：【医院那边怎么说？】
过了很久席思舟都没有再回，江绫觉得无趣便把手机收了起来。
夏元媛的同桌顾希悦把最后一道物理题写完懒懒伸了个懒腰，回头一看江绫还在座位上，有些试探性的开口：“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我就不去了，不是很饿。”
顾希悦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江绫有些无聊的刷了会视频，“叮咚”一声，微信弹了一条消息出来。
骆择然：【翘不翘？】
江绫反问：【翘了去哪？】
骆择然：【网吧，打游戏。】
江绫：【行。】
【来德思楼找我。】
江绫发完消息直接下楼，等了几分钟骆择然和温客凡一起到了，三人一对视便有了主意。
骆择然很熟练带江绫来到了学校最低矮的一处墙，“往左边挪几步有个木梯，等我把木梯搬过来，你和客凡先上去，我把木梯归位之后你们拉我一把。”
江绫比了个“ok”的手势，等骆择然和温客凡扶稳木梯，三两下就爬了上去。
最后温客凡和江绫一起把骆择然拉了上来，三人踩着墙外破烂不堪的椅子一齐翻出了学校。
“去哪。”江绫拍了拍身上的灰。
骆择然：“城中村的那个网吧。”
江绫挑了挑眉，温客凡解释道：“因为就那不查身份证。”
城中村里只有喧哗的群租房，墙面是斑驳沾着一块一块不均匀的黑色霉点的，交接处有几道混在一起明显的漏水痕迹。如果不是低层，孤独的春雨淋湿外凸的阳台角落两处堆积的青苔，绿得发黑。破败的房子外水龙头旁边放着掉线的毛巾和炸毛的牙刷。
江绫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吃惊：“雁城还有这种地方？”
温客凡回头看着不知道如何下脚的江绫，出声安慰：“这种城中村很常见啊，每个城市都有，再走几百米就到了，坚持一下。”
江绫：“……”
江绫跟着温客凡走了几百米，江绫刚要开口问网吧在哪，就看到温客凡和骆择然轻车熟路的进了一座筒子楼的地下室。
等等……
地下室？？？
这栋楼的墙壁上的粉刷已经斑驳，墙面上布满了裂缝和霉斑。
江绫已经有点呼吸不顺畅了。
“右青，帮忙开三台机子，再来三瓶红牛，”骆择然招呼好一切，回头发现江绫一动不动，便往地下室门口走了几步朝外面的江绫挥了挥手：“快来呀，机子都给你开了。”
江绫什么大场合没见过，但是这发霉的墙壁，布满蛛丝网的墙角还是让江绫止不住发怵。
江绫近乎落荒而逃：“这个网我今天就不上了，你们最后玩了多久吃了什么截图发我，我给你们报销。”
骆择然朝张右青摆了摆手，“她还不习惯，多来几次就好了。机子都开了右青我们三个一起玩吧。”
见张右青想拒绝，温客凡开口劝他：“反正江绫报销，今天我们吃顿好的！”
张右青上身穿着白色老头衫，下身是很经典的黑色五分休闲短裤，头发是很简单的寸头。眼尾处有着一条不小的疤痕，劲劲的，带着一股不好惹的味。
“等我擦一下吧台的水就来。”
——
江绫绕了半天还没绕出去，索性摆烂了，在这座城中村走走停停感受雁城古老的气息。
直到走到一条全是卖菜的小街，所有商贩都在不停吆喝，只有最偏的一处角落有个脚上绑着绷带的老人家在那不停的擦眼泪。
旁边还有不堪入耳的谩骂声。
“都瘸腿了还出来卖什么啊？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我说你这个老人家，摊子的位置都是先来后到的，怎么到你这，我比你先到你还抢占上我的位置了？”妇人坐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后仰目光冷漠地扫视着侧方，老人家在她的注视下感到呼吸困难，仿佛空气都被她的气势所凝固。
妇人似乎觉得没说够，又加了一句，语气里全是不耐：“走走走，赶紧走，别耽误我卖菜的好风水。”
围观的人有点多，老太太满是皱纹发黄的手颤颤巍巍的一点一点移动着蔬菜，明明看起来六七十岁，现在却像个小孩一样无措。
老太太旁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恶狠狠地瞪着妇女，眼神充满厌恶，脸上满是不甘却乖乖站在老太太一旁。
“俺想着菜再不卖老掉了口感就不好了，”老太太慢慢向后边挪去，嘴里操着一口满是口音的腔调，“妹坨，俺马上往旁边移……”
小男孩连忙蹲下帮老太太往后推。
“赶紧的赶紧的，别影响我做生意。”
江绫蹙了蹙眉，这个中年妇女讲话也太难听了。
江绫将手机举好，装作是在刷视频的模样，实际上手机将小摊与老人的样貌一览无余的录了进去。
“老奶奶，”江绫蹲下身，随意翻看着白菜与香葱的新鲜程度，“您这颗白菜怎么卖？”
旁边的中年妇女看着江绫立马屁颠屁颠跑过来献殷勤，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谄媚：“哎呀，这位姑娘别看这老奶奶的摊子了，我的菜可比她的新鲜多了。”
江绫淡淡看了眼中年妇女，眼神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情绪。
中年妇女以为有戏，而且这种小年轻一看身上就有很多钱，到时候卖她两倍，说不定她都买。
于是乎她更加卖力地推销了起来：“我这些白菜可都是今天早晨去菜园子里面新摘的，可甜可香了……”
“我问你了？”江绫语气不耐，双目带着一股乖戾，原本懒洋洋的气质变得阴狠起来，“你这些菜白送给我，我都不要，我就要买她的菜。”
江绫指着老太太。
江绫：“您这颗白菜怎么卖？”
“两角钱一斤，但是因为俺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腿脚不方便。这些白菜摘了也放家里有几天了给妮儿你一角钱一斤好不好？”老太太语气里带着卑微，眼神却亮晶晶的。
身边的小男孩却急了：“奶奶！”
老奶奶拉了拉小男孩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
江绫看出了小男孩的着急，语气带着丝丝安慰，像春天的风带来慰藉：“奶奶，我问您几个问题，您都说了然后市场价什么价我就什么价全买了行吗？”
“使不得啊妮儿，这么多菜你一个人吃的完吗？”老奶奶一激动握住了江绫的左手，后知后觉又慢慢放手，手指不安地蜷缩在一起。
“没事，奶奶您放心，我家里很多人的，这几天肯定能吃完。”
反正吃不完可以甩给骆择然和温客凡。
江绫将手心覆在老奶奶粗糙干瘪的手，透过斑白的发和瘦削的脸，江绫终于近距离地感觉到了“沧桑”这个词的含义。
老奶奶这才放心的点头：“好，妮儿你问吧。”
“他的爸爸妈妈呢？”江绫指着小男孩问道。
“他叫孟时乐，当初他妈妈生他的时候，就是希望他时常能快乐才取得这个名字。没想到后面他们离婚了，谁都不想要这个小孩我就把他带在身边了，我还活一天就会养他一天。”老奶奶口齿有些不清，江绫认真听了许久才听明白个大概意思。
老人颧骨很高，两鬓斑白，脸色暗淡无光，脸上布满皱纹，那皱纹使她的脸象树皮一样粗糙。但当她说起自己孙子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在看一件宝物。
“您住在哪呀？”江绫忍着心中波涛翻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以正常的语气来问问题。
老奶奶朝江绫身后指了指“往那个街口走一公里就到啦！”
“那这些菜一共多少钱？”
老奶奶摸了摸孟时乐的头：“乖，好好算。不能多要人家一分钱知道吗？”
“好，”孟时乐点了点头，“一共十六块多，收你十五吧。”
江绫打开手机壳开始翻钱，将小额钞票一张一张往后藏，最后抽了两张一百出来放在老奶奶手里。
从席思舟说她没带手机的时候，江绫刚出校门就去商店里面换了现金带在身上，以防要用。
江绫惊呼道：“哎呀，记不得带零钱了，多的钱奶奶您给这孩子买点肉吃吧。”
老奶奶立刻要把钱还给江绫，江绫急了：“你看孟时乐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却这样骨瘦如柴，买点肉补补。”
老奶奶听到江绫的话叹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将手悬在空中，近也不是退也不是。
“收着吧，”江绫继续劝道，“这些菜，我一个人拿不动，等一下还要麻烦这孩子帮我搬到街上去呢。”
隔壁摊的中年妇女看到两张红钞票眼睛都直了，却还是嘴硬双手抱胸，眼神不带丝毫善意地斜着看孟奶奶与孟时乐：“她能买你一辈子的菜吗？”
江绫乐了：“我就算一天给老奶奶一百，我也不会像你一样才三四十岁就出来卖菜，还因为一个摊位跟老人家吵起来。”
“也不嫌丢人。”
──
席思舟刚到筒子楼的时候孟奶奶正一只手扶着墙另一只手扶着孟时乐的肩膀，一步一步慢慢挪。
席思舟走到前面二话不说背起了孟奶奶。
孟时乐看见是席思舟特别开心，嘴里叭叭个不停：“思舟姐姐，我今天遇到一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姐姐，她把我们的菜全都买了，还多给了钱，怼的旁边摊子的王八婆哑口无言。”
昏暗狭窄的楼梯间有席思舟小时候拿画笔的胡乱涂鸦，孟时乐蹦蹦跳跳的上楼：“今天加餐，思舟姐姐一定要来一起吃晚饭呀。”
“好。”
席思舟笑了笑，心里思绪万千。
和她一样漂亮的姐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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