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鲨我?”
江川凛挑眉，手指将枪口挪开指向别处。
黑泽阵垂下握枪的手，一言不发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用沾满血污的小手抹了一把脸，一双碧绿的眼睛直愣愣盯着江川凛。
江川凛见状，不禁有些好笑，他在组织待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不怕死的小孩。
有趣。
见他不说话，江川凛自顾自脱下上衣，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淡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沉默了一会，说：“黑泽阵。”
江川凛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这是你的真名？”
黑泽阵点了点头。
“名字不错，”江川凛伸出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脸蛋，“知道我是谁吗？”
黑泽阵偏头躲开他的触碰，依旧惜字如金：“君度。”
江川凛的手悬在空中，忽的轻笑两声，饶有兴致地端详着这个孩子：“谁告诉你的？”
“刚刚那些人。”
那些人指的是FBI。
估计是在无意间听到的，江川凛心想，不然，一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收回目光，江川凛又戳了戳他的脸，黑泽阵皱眉拍开他的手。
“脾气还挺大。”
江川凛笑着收回手，指尖沾了些未干的血迹。
他眸光微顿，换了一种更加轻柔的语调，“不过君度可不是我的名字，而是组织赋予我的代号，你知道，代号的意义吗？”
“实力。”
稚嫩的嗓音，冷不丁响起。
江川凛一时有些失神，旋即低笑出声：“没错，代号代表了在组织中的地位、权利、以及能力。”
黑泽阵盯着他看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又面无表情转过头去，攥紧了手里的枪。
江川凛垂眸瞥了一眼他握枪的手，状似无意地问：“你手里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捡的。”
“你知道怎么开枪么？”
“嗯。”
“如果刚才你对着我扣动扳机，你猜你会有几成胜算？”
“两成，”黑泽阵皱了皱眉，又思索了一阵，认真道，“但我会瞄准你的头。”
江川凛愣了愣，旋即笑出声来，胸腔震动，肩膀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半晌，江川凛止住笑声，一抬头，就见黑泽阵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消散：“如果今天带你走的人不是我，而是组织里其他人，你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不会有人愿意带一个可能会要了自己命的小鬼离开，更不会有人在得知这孩子的意图后，还会心平气和地跟他坐在一起聊天。
江川凛叹了口气，复而又正色看向黑泽阵：“但我很欣赏你，你的命暂时先寄存在我这里，以后你就跟在我身后，当你有机会真正向我扣动扳机的那天，我允许你先向我的头瞄准，明白吗？”
黑泽阵沉默了几秒钟，像是在消化这番话，终于缓缓点了一下头。
江川凛起身走向窗边，将视线投向窗外细雨朦胧的夜景：“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学会如何活下来，并且变得更强，组织训练营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会送你进去，你觉得如何？”
“可以。”
意料之中的回答，黑泽阵看起来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似乎比一般同龄人都要成熟。
“在此之前，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江川凛侧过头，眼角弯起，“身上的衣服也该换掉了。”
黑泽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又转头瞟了一眼浴室的方向，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放心，我不会偷看。”
江川凛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手下打了个电话，挂断后，看向他：“很快会有人送新的衣物过来，顺便带你去训练营报道。”
回答他的是一道关门声。
看着浴室紧闭的门，江川凛有些无语，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小小年纪就这么高冷，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十分钟后，一个金发黑眼的亚裔拎着一个袋子进来，江川凛抬眼看过去，目光在对方脸上一道狭长疤痕上掠过。
江川凛的脑海中浮现出他的名字——利拉德。
“君度大人，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卡利斯毕恭毕敬地把袋子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一套干净衣物。
江川凛朝浴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等会儿那小子出来，就把他带走。”
“是，那大人，FBI那边……”
江川凛眸中闪过一道冷光：“密切关注田村，看看他是不是跟FBI串通好了，出卖了我的行踪，还有，对外放出，我重伤的消息。”
卡利斯应道：“明白。”
半小时后，焕然一新的黑泽阵，站在门口的阴影处，额前的发丝还带着些许湿润。
江川凛示意卡利斯将枪交给黑泽阵，转头看向他：“□□92FS，现在开始，它就是你的了。”
黑泽阵伸手接过，小小的手掌还不能完全包裹住黑色的枪身。
江川凛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进了训练营，活下去，拿到属于你的代号，我就来接你。”
黑泽阵碧绿的眸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握紧手中的枪，转身跟着卡利斯离开。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徒留一抹冷清月光洒在空荡的房间里。
思绪回笼，江川凛回过神，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BOSS的那封新收到的邮件上。
邮件内容简单明了，无非是例行公事的慰问，言辞间却又隐约透露出对他的不信任。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次的行动伤亡太大，FBI从中作梗，损失了两个代号成员，而自己偏偏又在被重重包围的情况下，只身带着一个孩子逃了出来。
怎么看都是疑点重重，引人怀疑。
江川凛冷笑，关掉屏幕，脸上的情绪快速收敛起来，只余一片漠然。
半年前，他就开始怀疑田村是卧底，但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于是这次行动，江川凛故意卖了破绽给田村，让他向FBI通风报信，将计划泄露了出去。
结果不出所料，FBI果然提前设伏，在撤离的路上等着他们。
江川凛要的就是这场围堵，一来可以试探出田村的真实身份，二来，组织里早已有人在蠢蠢欲动，意图顶替他的位置，
正好趁这个机会，装成受伤严重的样子，借机躲清闲，坐山观虎斗，让那群人自己去斗个你死我活，等他养好伤出来再收拾残局也不迟。
至于黑泽阵……江川凛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小黑，什么叫‘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养父’？怎么才叫合格？”
【根据系统计算，需同时满足以下条件：1.陪伴成长；2.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3.教授必要的生活技能；4.给予正向引导及鼓励；5.建立情感链接；6.必要时给予保护与支持。】
出生就在组织实验室，从未体会过温情且满脑子都是养个孩子关键时刻可以为自己挡子弹的冷酷鲨手听完，眼前一黑。
养孩子这么麻烦的吗？
江川凛权衡利弊了许久，最终决定先把养孩子的事情放到一边，睡上一觉再说。
他连轴转了两天，睡眠不足六小时，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空闲，江川凛扯过被子蒙头就睡。
……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江川凛眯着眼适应光线，抬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宿主，下午好，一个小时前美国的研究院负责人给您打电话，但您还在睡没有接到，对方又给您发了邮件，让您今天下午三点去研究院进行全身体检，说是BOSS的命令。】
系统提醒过后，江川凛点开邮箱，看完邮件内容，嗤笑一声，把手机扔到一边。
“呵，全面检查……恐怕是想亲眼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重伤了吧。”
江川凛慢条斯理地穿上衣服，昨晚有系统治愈，身上的伤基本都已经愈合，现在去研究院，旁人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已经痊愈。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早知道昨晚就不让系统治疗了。
系统像是能窥探到他的想法一样，忽然冒出来一句:【宿主别担心，我可以帮您更改当前的身体数据，同时，在外人眼里，您仍是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的状态，至少持续半个月以上，不过在此期间，需要宿主配合。】
江川凛停下系扣子的手：“哦？需要我怎么配合？”
【请您在外出时，使用轮椅代步，并且保持一种阴晴不定、情绪起伏较大的状态，具体怎么演，您自由发挥。】
阴晴不定……不就是一个疯子吗？
江川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三两下穿好衣服，顺手拿起枕头底下的手枪，塞到大衣口袋里。
走出房间，时间正好卡在两点二十分，江川凛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掏出手机，给负责他出行安全的外围成员发了条消息，吩咐对方准备一辆轮椅。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敲门声。
一身黑衣的利拉德推着轮椅进来，停在沙发旁：“君度大人，您的腿……”
江川凛打断他的话，斜瞄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却莫名透着股阴冷：“怎么，看到我现在这样觉得很可笑?”
利拉德心头一震，连忙低下头：“不，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江川凛勾了勾唇角，笑容却很浅，黑眸中翻腾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那就扶我上去。”
利拉德不敢怠慢，小心翼翼搀着他的手臂，将人扶上轮椅，感觉手上的力道很不对劲，心里咯噔一下。
君度大人该不会真的……废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余光瞥见江川凛正看着自己，赶忙移开视线，扶着轮椅转向。
门外已经备好车，利拉德弯腰抱江川凛上车，江川凛顺势攀住他的肩膀，手上力度极大，指关节泛白，几乎要把对方的肩胛骨捏碎。
利拉德咬紧牙关，额头冷汗涔涔，也不敢出声呼痛，待把人安置妥当，迅速直起身子，拉开距离，眼底深处藏着一抹畏惧。
“开车吧，去研究院。”
江川凛若无其事整理袖口，冷冷瞥了他一眼，微扬的眉梢透出几分轻蔑。
利拉德不敢多说什么，关上车门，坐到驾驶座上，平稳启动了车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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