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孤风在房内来回踱步,窗户全被封死了,只留下几条缝隙。她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一个逃出去的万全之策。
难道真的要把希望寄托在赵修璟身上?
她回身扫了一眼在床榻上安然休息的男人,他的一只手臂横挡在眼上,只露出下半张脸。从鼻梁到双唇间的弧度起伏有致,好似手艺人造出的精致泥塑,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
“你确定自己真的可以不用睡觉吗?”他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林孤风别扭地回道:“男女有别。”
“嗤。”赵修璟放下手,他侧过头,直勾勾盯着她的身子看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略微上挑,总给人眉目含情的错觉,构出一个温柔的陷阱,勾得与他对视的人自己心甘情愿跳进去。
她头一次后知后觉,一个男人竟能生得这么好看。
僵持片刻,他又问了一句:“不冷么?”
她正要回答,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都紧张地朝门口望去。
一个黑衣客打开了门,手上拿着两条锁链,对二人道:“璟公子,老大和三哥设了宴,请你一同去饮酒。”
说是请,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林孤风和赵修璟的手脚都被锁链扣在了一起,两人并肩而行,到了筵席上,只看到一群舞女在中间的台子上跪着。
“如何?老大特意为你践行的!”三哥的笑容里透着几分阴狠,他的手放在腰间的弯刀上,好像随时准备战斗一般。
林孤风看了一眼坐在最上头的那个人,他应该就是山贼头子。但即便是就要入夜,他也戴着斗笠,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只是......林孤风看到黄昏的余晖下,那双枯瘦的,爬满疙瘩的双手时,她不禁愣了片刻。赵修璟拉着她坐在了三哥旁边的席位上,两人挨得紧,远远看去,她就像被赵修璟搂在怀中一般。
三哥挥动手臂,台上的舞女开始扭动身姿,簇拥在一旁的手下发出阵阵嚎叫声,听得赵修璟眉头一皱,拉过林孤风的手往自己的耳朵上贴。
“怎么,看到自己喜欢的歌舞了,不开心么?”她反唇讥讽。
赵修璟并未回答,只是突然揽过林孤风的腰肢,将她完全抱在了自己腿上。他的双手禁锢着她,令她动惮不得。底下有人朝这边望来,眼神中满是妒恨。
“别动。”他在她耳旁低语,亲昵的姿态让她十分不适。
“璟公子,王府那边已经提前派人送来了银两,二哥正在屋子里清点。等你欣赏完了这支舞,我们就放你回去。”
三哥说完后,刻意看了一眼赵修璟。他却像没事人一般,只淡淡一笑:“好。”
林孤风感到后颈一阵痒,才意识到赵修璟正沿着她的肌肤在吐着热气。
“我奉劝你适可而止。”她克制住了上涌的怒火,微微侧过头提醒了一句。
赵修璟一只手将她的头往自己胸膛上扣,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另一只手则撩起了她的裙摆,白皙的小腿裸露在外,让人浮想联翩。两人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她越是挣扎,越显得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一般。
片刻后,林孤风的发髻突地散落了下来。赵修璟将她的手臂往身后一别,紧接着一直束缚在手腕间的锁链,啪嗒一声落在了她的脚边。
他用她的发钗解下了锁链!
林孤风不动声色地伸出脚,将锁链踢到了椅子下。
“转过来。”赵修璟轻声命令,林孤风在仰头的瞬间,窥见他眼中升腾的**。
他俯下身去,压在她的臂弯间,令她不得不被迫环绕住他的脖颈。
不过三两下,脚上的镣铐也开了。
三哥不解地朝二人看了好几次,却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底下的弟兄早已沸腾,有个别按耐不住的,甚至冲到了台边,挤在那些舞娘的脚下,像是饿狼在等待机会扑食猎物。
赵修璟推开了林孤风,将发钗塞到她的手心。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甚至还带着几分压抑的渴求,但那一瞬间疏离的动作表明,这只是一次逢场作戏罢了。
到了这一步,林孤风已经不难猜出赵修璟在盘算着什么了。只是她想不通,明明已经有人为他交了赎金,为什么他还要再这么多此一举。
“三哥,都清点好了。”手下来报,三哥听后起身,招呼了身后的五个壮汉,方对赵修璟道:“你可以走了。”
“这么快?”赵修璟似乎有些意外,他起身时还跌了一下,借机扶住了林孤风的手。“真可惜,歌舞还未看完,就得上路了。”
三哥弯了弯嘴角,却没说什么,只往寨口方向走去。壮汉们就跟在他们身后,直到快到口子上时,才悄然停下了脚步,停在原地等待着三哥的命令。
一辆马车横在寨口,车夫是个瘦子,他朝两人看了一眼,死气沉沉的目光落在赵修璟身上,仿佛是在迎接一具尸体。
“走吧。”赵修璟拉过林孤风的手,牵着她过了水桥,身后传来支呀的落门声,以及一阵非常轻快的脚步声。
“慢着!”有人试图抢在门关上之前冲出来。
赵修璟快人一步,直接将林孤风推上马车,自己一则跃而上,车夫在门再次开启之前,御马奔驰起来,不一会儿就跑出了长长的一段距离。
林孤风悬着的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她忍不住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往后看了一眼。
是那个戴斗笠的男人。他背对着夕阳,宛如梦魇中压抑的巨像,一动不动地看着跑远的马车。
太阳隐入林间,车夫借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快速下了山,很快到了平坦的黄泥路上。
赵修璟闭眼靠着,一言不发,他的眉目拧成一团,看上去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像是在认真思量着什么。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林孤风话刚说完,马车急急往前冲了一下,顿然停了下来。若不是赵修璟伸手将她护住,她险些要跌出车外去。
“早就知道,你们这些匪盗,没有半分信誉可言。”车夫扬鞭下马,说话间,早已摸出腰间飞镖,一下子便将前面一排的四个壮汉击倒在地。
拦路的正是那山贼头子。后面的人正要往前冲,那头子抬手挡下,从喉间发出阴沉的声音:“我知道那个女人,把她留下,我放你们走。”
竟是要她?!
林孤风身子一紧,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她一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被下了软骨散,就算是拿命和那山贼头子拼,也毫无胜算。
帘布哗啦一声被扯下,车夫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他静静看着两人,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他便转过身去,用十分不屑的口吻对山贼头子道:“七年了,还没人能从我武隆飞手中抢下赏金。今日倒是值得纪念!毕竟……罗网第一高手胡庸的忌日,就由我刻下了!”
胡庸......武隆飞?!
这都是十年前就在江湖中销声匿迹的顶尖高手!林孤风向前探了一下身子,却被赵修璟拉住,“别去。你左右不了局面,只会添乱。”
的却,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可让她眼睁睁看着别人为她去送死,更是做不到。
“赵修璟,多谢你。”林孤风回身一笑,终究是挣脱开他的手,下了车去。
山间的凉风嗖嗖地吹过,她的衣裙被向后刮去,紧贴在身上,如同一支亭亭玉立的荷花。
“我留下,你放他们走。”清冷的声音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几分悲壮与决绝。
林孤风攥紧了手中的钗子,往后退了几步,她将钗子抵在颈部,刻意往下划破了一层皮肉,鲜血顺着流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抓我去要做什么,但若是你不放他们走,你能得到的只有一个死人!”
“让他们走!”胡庸身先士卒,往路旁一站,身后的手下也都让开了一条道路。
“赵修璟!你若回去了,必须救回我师父!这是你欠我的!”林孤风闭上双眼,扯着嗓子喊出了最后的遗言。
“你在说什么胡话?别犯傻。”
赵修璟从车上冲下来,想上前去,却被她用尽全力,一掌打在车旁。他捂住胸口,咳出一口鲜血来,抬头不甘地望着她,可她的目光中满是坚定,没有丝毫的胆怯。
“小丫头片子,你是在质疑我么?”武隆飞翻了个白眼,话不多说,直接挥动长鞭朝胡庸击去。
事发突然,胡庸硬生生提手挡了一鞭,当即皮肉绽开,还未来得及反应,第二鞭又朝他落下。这回几个手下上前当了人肉护盾,却个个惨死鞭下,倒在地上抽抽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鞭上有毒!”
等那些手下反应过来时,为时已晚,武隆飞长鞭缠过一个小喽啰,横过他的身板扫下一堆人,飞镖便在此刻又接连发出。
不过须臾之间,胡庸的手下已死伤大半。剩下几个的都畏畏缩缩,进退两难,再也不敢贸然上前。
赵修璟趁机去解了绑在马车上两匹马的套子,他侧身靠在马匹旁,伺机等待着。
“呵呵......”胡庸轻蔑一笑,大步上前,站在了武隆飞对面。又是一鞭过来,这次,他直接抓住了鞭子,反手一扯,血沫横飞间,武隆飞一脚踢在胡庸身上,向后退了十几步,长鞭却不由得脱了手。
“你......!怎么可能!”
武隆飞诧异地看着胡庸,他明明以身犯毒,却一点事都没有!要知道,这鞭上涂抹的,可是天底下最烈性的毒药!
“武隆飞,这些年,我苦练神功,早就百毒不侵了。哼,你以为这样的雕虫小技,能将我杀死么?那你就真是太自大了!”
胡庸说罢,抓着鞭尾,反倒朝武隆飞打来。虽说武隆飞身形矫健,但失了武器,他只能被动躲闪,一个不小心下盘被勾,脚踝上却被鞭子剥去了一层皮肉。
“好一个逆鳞长鞭。哈哈哈哈!”
胡庸的脚踏过倒在地上的武隆飞,他举起长鞭,重重落在了武隆飞的胸口上。
月光清冷,胡庸手上滴落的鲜血如同花朵盛开在地面上。他却笑得越发放肆,待走到林孤风面前时,他伸出手,轻轻抽了一下她紧握的簪子。
林孤风第一次感到巨大的压迫,那是一种介于死亡与生存之间,令人无法挪动脚步的威慑力。胡庸偏头看了一眼赵修璟,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林孤风终于是松开了手,簪子哐当一声落在地面上,撞击了碎石,在寂静的夜里发出一阵颤音。
“放心,今日免去你的苦痛,让你走得比她们安心些。”
阴沉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之间传来,下一刻,胡庸开始运功,林孤风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仿佛要飘起来一般。
这是......吸功**?!
她的内力源源不断地从身体中流逝,全身的骨头开始朝五脏六腑挤,鲜血从嘴角溢出。那种痛,是被抽干生命的恐惧,是眼看着自己即将死亡却无力反抗的绝望。
赵修璟不忍地别过头,却瞥到不远处一排接一排的火光跃动。他张了张嘴,目光重新活络了过来。
“他们在那里!”冲在前头的一个先锋高喊着,紧接着大部队接踵而至。
“是军营里的人!快撤!”胡庸不得不放开了林孤风,他和手下们在所有人到来之前钻进了山林里,销声匿迹。
赵修璟连忙上前抱着即将倒下的林孤风,他伸手探向她的后颈,还有微弱的脉搏。
为首的将领下马,手握火炬到了赵修璟面前,一旁的小兵贴心地举着画像,他细细看了两眼,终于放下心来,“将他带回去!”
“将军,武隆飞好像还活着!”一个小兵道。
“那就也一并带回去医治。”
将军俯身,对赵修璟道:“请吧,长公子。”
赵修璟抱着林孤风,重新上了马车。小兵们将马重新拴上,架着马车朝北国边境的军营驶去。
车厢内,赵修璟轻笑一声,不由得抱紧了怀里的林孤风。
他能解下锁住自己的镣铐,能解下束缚自由的马套,到最后却还是被抓了。此一去,死生难料,但只要还活着,就有一线生机。
哪怕是一次又一次被失败所痛击,他也还是不肯放弃!
将军骑在高头大马上,只听到车厢内传出一阵接一阵桀骜的笑声。他摇头轻叹,“这是疯了!”
其实女主不知道,那个算命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完,她就气呼呼走了,后半句话是:只因天人伴君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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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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