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林小区是东城出了名的老旧街区,里面住的都是些领着微薄的薪水讨生活的底层民众,就算有居民在这片区域失踪了都没人大惊小怪,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
几乎没人会关注这一小部分人——社会的边缘人。
如果有能力和时间,李慕很想把弟弟从那个破败腐烂的家庭里面捞出来,可惜繁忙的学业让他压根抽不开身去跟那对百般阻拦他的夫妻斡旋。
李慕沉着脸打开行李箱,发现里面果真是自己以前的旧棉服,里面还夹杂着几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保暖服饰,像是被人强行塞进去的。
他皱着眉头,不知道祁鸢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了不引起麻烦,他自重生以来没有试图过去接近傅天泽,除了上一次不会水被人踹进游泳池那次,他跟傅天泽压根就没有碰过面。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跟祁鸢没起过什么太大的冲突,祁鸢犯不着因为这么点冲突就拿捏他弟弟。
因此祁鸢也没有欺负他,反而在他陷入窘境的时候处处帮助他,为他解围,甚至……连傅天泽他都可以让出来。
所以他上一世到底是喜欢傅天泽还是喜欢跟自己作对呢?
一个荒唐的想法再次浮现于李慕的脑海——祁鸢也重生了。
是了!只要祁鸢重生了,他做的这些示好的行为就不足以为奇了。
他一定有所图谋。
不过......祁鸢图的是什么呢?
上一世祁鸢因为被退婚而蒙羞,身败名裂,可是祁家已经协助傅怜开始夺权,胜负未分,祁鸢就算重生了也没必要讨好他。
“咚咚咚!”
门被人敲响了。
李慕回过神来,将那几件崭新的衣服挑了出来,然后穿上一件洗的发白的棉服,暖和多了。
他拉开门,低头看敲门的人,李寒稚嫩的面庞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哥哥!”
李慕一愣,随即沉下脸来:“祁鸢让你来的?”
李寒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到了,委屈的拉住了他的手:“哥哥,不是他,是楼下的李叔叔送我来的,我想你了。”
李慕厉声道:“还在撒谎!”
李寒脸上闪过一抹懊恼之情,往他身后的寝室看了一眼,然后向滑溜溜的泥鳅一样钻了进去,“哥哥,这就是你的宿舍吗?好干净啊!好暖和!”
他搓了搓被冻红的脸,然后看着地上被打开的行李箱,老实巴交的解释道:“其实我那天碰巧听到祁鸢哥哥说他是帝大的学生,我就想问问他认不认识你,结果他认识,我就,我就拜托他给我带一下衣服了。”
李慕冷笑:“他为什么知道我们家的住址?为什么刚刚好碰见你了?”
李寒察觉到自己哥哥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哥哥,祁鸢哥哥的脸是不是被你打的?”
李慕被噎住了,他酝酿好的情绪全都被这句话给打断了,“是又怎么样?他拐骗小孩,该打!”
李寒“啊”了一声:“哥哥你误会他了,真的是巧合!是我求他把我带过来的!我给你听我们的通话记录。”
他拿出手机,在李慕质疑的目光中放出昨晚通话的录音。
听完通话录音后,李慕眼神复杂,神情变化莫测,良久他才开口:“祁鸢另有所图,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小心点他,见到他要绕路走,知道了吗?”
李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会吧?祁鸢哥哥很温柔的,他刚刚还想给我塞钱......”
李慕拧起眉头,语气怒其不争:“祁鸢哥哥!祁鸢哥哥!你是我的弟弟!他用点小钱就能收买你了?你给我清醒一点!等会就把钱还回去!”
李寒泪水哗啦啦的流:“哥哥,我没收他的钱,我也没有被他收买,我听你的话,以后再也不跟他玩了。”
他无声的流着眼泪,冻红的脸颊满是泪水,圆溜溜的眼睛委屈又害怕。
李慕叹了口气,帮他擦干净眼泪:“男子汉不能哭,哥哥等会带你去吃好吃的,然后把你送回去。”
李寒乖乖的点头,想起祁鸢跟自己说的话,还是迟疑的说了出来:“哥哥,祁鸢他说爸爸妈妈可能得了疫病,让我这几天别回家,待在你身边。”
“疫病?什么疫病?”
“就是,我们小区有个流浪汉得了那病,死在咱家那栋楼下面的垃圾桶旁边了。还有我们家对面新搬来的那个叔叔失踪了,祁鸢哥......祁鸢好像是为那个叔叔才到那的,我真的是碰巧听见了他旁边那个坐轮椅的男人夸他是帝大的学生才拜托他帮我送衣服给你的。”
李慕沉着脸:“疫病?我们那怎么可能会有疫病呢?”
上一世也没有疫病,这一世怎么就有了呢?
李寒拿出手机,把自己拍的照片给李慕看:“你看,就是这个流浪汉,他身上长满了脓疮,七窍流血而死,东城还有十几人都得了这病,几天内就死了。”
李慕心突突的跳着,他立马掀开李寒的衣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他们呢?”
李寒语气平淡:“爸爸妈妈昨晚洗了澡一直说身上痒,手抓的出血了都没停,今天早上我跟他们说我要来看你他们也没声儿,可能发烧吧。”
李慕的嘴角掀起一抹冷漠的弧度,“不用管他们,早死早解脱。”
李寒没什么多余的反应,点了点头:“如果他们死了我们会不会被警署的人调查?”
李慕手放在李寒的脑袋上,摸了摸以示安慰:“放心,如果真是疫病,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李寒从地上捡起那些被李慕扔到一边的新棉服,“哥哥,这些衣服可好看了,你这么帅,穿上去不比祁鸢旁边那个坐轮椅的哥哥差。”
李慕:这有什么好比的......祁鸢是不是给他弟弟下蛊了!
他冷哼一声,“糖衣炮弹。”
李寒抿了抿唇,乖乖的放下那些棉服,仍由李慕像扔垃圾一样把那些好看的,崭新的棉服处理掉。
哥哥一定跟祁鸢哥哥有什么误会,如果有机会解开他们的误会就好了。
“这段时间你就待在我身边,如果......”
李慕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到李寒拉开了他半开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被撕了大半截的照片。
李寒好奇指着那张照片,眼睛发亮的看看李慕:“哥哥,你抽屉里面怎么会有祁鸢哥哥的照片?你们是情侣吗?”
李慕眼前一黑,李寒拿的那张照片正是被他无意识打印出来的截图,被他撕得只剩下三分之一——祁鸢修长手指紧捏布料的动作。
一想到原图是什么,李慕就不自觉红了耳朵,恼羞成怒的将那张照片夺了过来,一边唾弃自己之前的某些行为,一边冷漠的骂着他不懂事的弟弟:“这不是祁鸢,是同学落在我抽屉里的照片。”
李寒像个侦探一样,指着那照片中无名指上一颗微不可察的黑痣:“你骗人,这就是祁鸢哥哥的手。”
他竟然观察的这么仔细!
李慕撕碎那张照片,冷声呵斥:“够了!你今天的作业做完没?训练达标了吗?”
李寒委屈巴巴的不敢吱声了:“那可能是我认错了。”
.
冬日的天空一如既往的灰,城市上空的轨道交错纵横,祁鸢手握方向盘停在十字路口,心里默数着红绿灯的倒计时。
3。
2。
在倒计时还未结束时,祁鸢左边的那条道呼啦呼啦的蹿过数量黑色的巡逻车,巡逻车的窗敞开着,开车的是一个穿着防护装备的警卫,旁边还坐着令他意想不到的熟人。
祁鸢心一紧,手指微触车窗的升降键,车窗立马严丝合缝的挡住了外面即将投递而来的目光。
“呼。”
傅天泽怎么会在巡逻车上?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两辆车瞬间擦肩而过,祁鸢放慢速度,试图让车子离傅天泽远点,然而很快他就意识到了傅天泽也要去东城。
祁鸢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东城那边看似风平浪静,网上也没有传出任何流言出来,说明警署也才刚刚留意到东城的变化,而傅天泽比东城的那些人还要早一点清楚疫病的状况......
那傅天泽是作为学校行动部的人辅助警署这次的行动还是作为皇子支配警署的行动呢?
数辆巡逻车前往东城,祁鸢在路口终于得以跟他们分道扬镳,他凭着导航走了另外一条小路,前往弗林小区。
弗林小区某公寓内,男人浑浑噩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嘴里嚷嚷着:“李寒,给你爹倒杯水过来。”
床上的衣服堆积如山,还躺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又脏又乱。
床底下除了满地的酒瓶,还有乱窜的老鼠,其中一只硕大的老鼠眼睛闪着淡红的光芒,扎堆在臭袜子里面。
男人喊了声没回应后也就不再喊了,自己下了床,开始找水喝。
忽然,他感觉浑身上下一阵扯痛,掀开衣服低头一看,满身的血痂,其中一些碎裂开后发出声响,渗出鲜红的血来。
没有血痂的皮肤长满了脓疮,挤出浓浓的黄色液体......
他猝不及防的暴怒起来,抓着床上未醒的妻子头发往地上拖拽,一边拖一边在房间内找人:“李寒!狗崽子!你去哪了 !”
女人终于从昏睡中醒了过来,她骂骂咧咧的叫男人放开了她的头发。
看到身形魁梧的男人,她犹豫了会,扯着嗓子开始喊:“扫把星!你要克死你爹娘吗?又去哪鬼混了?给我出来!”
男人似乎比她更清醒一点,急吼吼道:“快找手机!打电话给李慕叫他寄钱过来!我们要去看病!”
女人反应过来,只觉得身上刺痒难耐,连忙给帝大的大儿子打去电话:“嘟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男人怒不可遏的抢过手机:“忘恩负义的兔崽子,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到大,现在把他弟弟拐跑了就想丢下我们?没门!”
他反复拨通,直到电话那头传来儿子冷漠的声音:“什么事?”
想到帝国第一军校生毕业后前途一片光明,男人就心虚了起来,魁梧的身形也矮了几分:“儿子......爸爸妈妈生病了,要点钱去看病。”
“兼职赚的钱都用来交学费了,平常还要给你们寄生活费和弟弟的学费,我身上没钱。”
男人抽搐着眼皮,装起了可怜:“儿子,爸爸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很苦,以前我做错了事情,现在清醒了,人老了,只能靠你这个有本事的儿子了。”
“没钱。”
男人再也装不下去了,声调拔高,朝着电话怒吼,“没钱?没钱你就给我去卖! 帝大里面那么多富二代有钱人,你随便傍一个我们就有花不完的钱 !”
那边没回话,男人继续毫无底线的输出着,像是地狱的怨灵,恨不得透过电话将东城曾经引以为傲的优秀学生代表拽下地狱。
“嘟嘟嘟——!”
男人愤怒的砸碎了手机,女人天塌了一般哭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不孝子,不孝子!”
“吱吱!”
“吱吱!”
“啊!哪来的老鼠!”
女人拿着鞋子驱赶老鼠,不料下一秒,她的脑中一片嗡鸣,鼻子缓缓的流出了两行鲜血,她抬头,发现男人也跟她一样,不止鼻子,眼睛,嘴巴......甚至是耳朵,都在不断地流出鲜血。
房间的苍蝇像是嗅到了腐烂的臭味,往他们身上飞去,停留在他们身上的脓疮上。
床底下的老鼠纷纷爬了出来。
公寓内唯一干净的房间也被老鼠蚊虫闯入,里面摆着一张小床,桌上的东西空空如也。
祁鸢到达弗林小区的时候警署的人已经包围了整栋楼,垃圾桶旁边的流浪汉尸体也被清的一干二净。
傅天泽站在人群中指挥着什么,祁鸢戴上帽子跟口罩,混在人群中,直到看到公寓内抬出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风一吹,露出昨天那对吵架夫妻的脸。
七窍流血,皮肤生疮,暴毙而亡。
祁鸢瞳孔猛缩,李慕的父母竟然真的提前死了!
怎么可能?在原书中李慕的父母明明是因为还不上赌债跳楼而死的,怎么可能是因为疫病而死?
他站在原地,直到巡逻车呼啦呼啦的远去,鸣笛声消失在破败荒凉的城区才回过神来。
天空再次飘雪,落在了他的肩头和苍白的唇,拧紧的眉头中也多了一抹湿意。
祁鸢在附近吃了晚饭,等到人群差不多散光了,才从楼下慢慢摸到了李慕的家,老鼠......他想弄清楚老鼠和这场疫病究竟有什么关系。
楼道一片漆黑,声控灯早已经失去作用。
“额啊!”
一声惨叫忽然从上面传来,祁鸢猛地抬头,除了水泥天花板,什么都没有。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的走向楼顶的天台。
天台上的那扇铁门开了一小条缝隙,似乎有很多人围在那。
“少爷!放我一马吧!我什么都不知道!”
祁鸢一惊,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观察着天台上的情形,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贺枫白坐在轮椅上,脸色阴沉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声音轻飘飘的,“哦?李行长真的不知道那一个亿的星币往哪去了吗?”
李行长?他不是失踪了吗?
祁鸢皱了皱眉,心脏开始加速的跳动了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求少爷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绝对不能......”
中年男人说到这忽然就失了声,表情痛苦的用双手抓挠着脖子,脸憋成了紫红色,一副窒息的样子。
祁鸢浑身就像被冻住了一样,愣愣的看着贺枫白轻轻握紧手掌,男人便痛苦的抽搐了起来,他微微松开手,男人就开始大口喘气,像一条狗一样没有丝毫尊严的被他主宰着生命。
“少爷!我说!我都说!是流火教的那群人逼我的!他说我不同意转钱就杀了我全家!”
贺枫白一双墨色的双眸幽深,苍白的手指轻敲着扶手,气场强大摄人:“钱转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都到了一个神秘人的账户里,跟我接头的人忽然失踪了,我只能回到自己家。”
男人痛哭流涕,几乎是三叩九拜:“少爷,求您放我一马吧,我真的不是有意为之的 !”
贺枫白嘴角噙着笑,略微俯下身体,轻蔑的看着地上不断求饶的男人:“破坏了我的规矩,你知道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祁鸢紧咬着牙关,往后慢慢退去。
忽然,他脚底踩中了一个铁质的衣架,发出轻微的响声。
祁鸢身体一僵,想到贺枫白无数次想杀自己的前车之鉴,冷汗不断地从皮肤中渗出。
贺枫白的挥挥手指便能让人处在窒息的状态中,这是多么恐怖的事情!S级的进化者与其他的进化者真的有着天壤之别!
如果他现在被贺枫白发现,毫无疑问,他的结果跟李行长没什么区别,甚至会更惨。
“谁在那?”
门外响起贺枫白警惕的声音,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祁鸢这边走来。
李慕咬牙:他怎么给弟弟也下蛊了?
祁鸢摊手:不知道啊,人格魅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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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被弟弟发现了抽屉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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