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闭，新郎去宴请宾客。
确认妖离开后，桑净立即把脑袋顶的盖头掀掉，一个饿虎扑食，首先抓起被子上撒的红枣塞进嘴里。
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他乌拉乌拉啃着，转眸观察起眼前这个房间。
房间配色非黑即白。
屋梁门窗家具尽是乌木，帘幔床帐洁白一片。床前还有张圆桌，上面摆着两盘点心，一只酒壶与两只酒杯。
那显然是准备的交杯酒。
桑净毫不犹豫跑过去，拿起来问：“统，我现在自己喝下去，不算喝了交杯酒吧？”
[不算。]
他立即对着壶嘴，昂头就是一大口，还朝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
“花生配酒，越喝越有。”
花生配完了，他又拿起盘子里的桃花酥与枣泥糕。
青年吃得两眼放光，脸颊绯红，还不忘跟系统分享心得：“唔唔，好香，好甜，这在我们那得排俩小时才能买的到。”
见他脸越喝越红，眼神已经开始朦胧不清，系统终于忍不住提醒。
[狐妖外出，接下来是你离开的最佳时刻。]
咕嘟咕嘟，桑净昂头喝光最后一口酒，醉意朦胧，呆坐在原地似乎在思考它的话。
他张嘴打了个酒嗝，小毛毛虫一样，扭动身子撒娇：“统宝，我好饿呀，等我吃饱再走好不好？”
系统：[你清醒一点。]
桑净脸颊绯红：“瞎说，我绝对没没没嘴！没醉！”
感觉有些热，他扯扯衣领，余光瞥见雕花木门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团黑影。
桑净顿时皱起脸。
他左手大红枣，右手桃花酥，一步三晃到门前，扯着嗓子喊：“我还没开始跑路呢，郎君不准进来！”
[笨蛋，你在说什么！]
桑净听着脑袋里的声音，疑惑歪头：“嗯？谁是笨蛋？”
门外响起桀桀的笑声。
桑净咬着桃花酥，看回门板，眸中闪过洞悉真相的光：“你不是狐妖。狐妖笑起来都是嘻嘻嘻嘻，多可爱，你那种桀桀的笑法都是反派丑八怪。”
“被识破了还不走，想打架？”
黑影越来越大，门板剧烈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扑倒。
“桀桀桀好香的新娘！吃吃吃！”
“哼，1v1，谁怕谁是孙子！”
桑净撸撸袖子，抬脚刚想踹过去单挑，门忽然不晃了。鲜红的血喷溅，在乌门宣纸上印出一朵糜丽的红花。
噗呲噗呲声不断。
一朵接着一朵开成一团花簇。
笼罩整个门的黑影抽搐几下，轰然倒塌，换成了一道修长人影。木门自动打开，露出浑身沐血的白发狐妖。
桑净单腿不稳，蹦了一下。
狐妖抬起猩红的兽瞳，漂亮的脸上溅满血花：“娘子要逃？”
桑净盯着外面满地狼藉，喉咙一滚，浅浅的醉意顿时吓走了七分：“落跑新娘早就过时了，俗不可耐，咱不搞那套。”
狐妖的眼神却越来越凶厉。
他心尖微颤，抬手就把啃了一半的桃花酥堵进妖嘴里：“饿了么，一起吃点儿？”
狐妖皱眉：“回去。”
桑净乖乖喔一声，保持着踹人的姿势单脚蹦回床边，主动盖好红盖头。
狐妖冷哼一声，砰地用力关上门。
听见脚步声走远，桑净长松一口气，歪头倒在床上，无力控诉：“统，你不靠谱，这狐妖就蹲在外面怎么跑？”
系统淡然道：[这是你引的因果。]
“我？”
[你若不劝狐妖留下那些人，妖怪们沉溺于血肉飨宴，在其返回婚房饮用合卺酒前便是你最佳逃跑时机。我说过，依照剧情行动，你将十分顺利。]
桑净垂眸，怏怏道：“可你也说过，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
系统嗓音冷清：[越真实，越贪婪，人类才不会因为游戏般虚假的超脱而泛滥英雄情怀，不是吗？]
黑白的婚房寂然半晌。
“你说的很有道理。”
桑净深吸一口气，坐起身，不死心地朝嘴里塞了颗红枣，用心声与之交流：【但那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还有像我这样的胆小鬼。脑子里啥都敢想，嘴上啥话都敢说，可一旦落到现实里什么坏事都不敢做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①。系统，我胆小又怕鬼，不敢害别人。】
系统沉默许久，淡然回复。
[我只要求你完成主线复仇剧情。其他，那是你的人生。]
桑净撅起嘴巴就是一个么么哒，吃了红枣的嘴比蜜还甜：“嘿嘿，我就知道我肯定遇见了全世界最善解人意的系统，才不像别的小说里那么坑货。”
系统不愿理他。
桑净试探掀开盖头，左右瞅瞅确认没有奇怪的动静，放心地坐会桌前，继续啃糕点。
东西一扫而空，肚子也饱了。
他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
没系统聊天，桑净百无聊赖，转眸看见墙边摆了一只梳妆台，铜镜幽幽折射着黑白床帐。
折腾这么久，他还没看过自己长什么样呢。应该……不丑吧？
桑净摸摸脸，忽然有些惆怅。
“统子，我以前可是盛世美颜。”
[不丑。]
他双眸一亮，不确定地试探了一下系统的审美高度：“那你觉得狐妖长得怎么样？”
系统冷道：[一般。]
行，这不丑的含金量很高。
桑净拎起衣摆，兴冲冲跑到铜镜前。
镜中人眉若春山，凤眸薄唇，肩膀伶仃挂着艳丽的大红喜服，乌发披散，平添几分脆弱的瑰丽。
桑净凑到镜子前，捏着脸左右看看，满意点头：“虽然长得不大一样，但同我的帅气不相上下。没有颜值降级，我很满意。”
怪不得那狐妖非得选男主当新娘，今日总来捏他脸，还几次都忍了自己。
十分合理。
若是他遇上，保证立马挂梯子上天给人摘星星薅月亮去。
重度颜控一本满足。
就在桑净沉溺于男主的美貌无法自拔时，门外忽然又传来奇怪的声音。
“啊桀桀桀——”
是想吃他的反派丑八怪。
桑净咻地坐回床沿，盖上红盖头。
外面又噗呲噗呲了一会儿，门吱呀打开，狐妖缥危险的声音再次传进来：“坐好。”
桑净立即乖巧点头，抬手比了个OK。
狐妖莫名其妙地瞧了眼他圈起来的手指，低嗯一声，关门再次离去。
【怎么还老来查岗。】
桑净刚嘀咕一句，忽然察觉不对劲。房外一直隐约响着的妖言妖语不知何时变成了争吵与惨叫。
时近时远。
有时仿佛就在门外。
桑净悄悄掀起盖头，发现四周雕花门窗上经常会冒出狰狞的影子。只不过刚闪现几秒，立马会血花四溅，悠悠倒下换成熟悉的狐妖身影。
妖怪们打起来了？
桑净愣怔，盯着窗纸上一簇一簇的鲜红花朵，忽然明白。
这就是血染天？
“这样也算完成了，是吗？”
[是。]系统肯定。
房外的声音停了，房门再次打开。
桑净尚未来得及放下头顶的盖头，狐妖已然走进来，垂手长立，抬眸望来。
他身上白衣被血浸染成喜庆的鲜红，腥味刺鼻，在背后拖出一道血痕。方才寡淡的黑白婚房内，鲜红窗花绽放，两位新人对面相视。
白发狐妖踩着鲜红的脚印，缓步走到床边，冷白的指节抬起青年怔然的脸，牵唇轻道。
“娘子，我们该洞房了。”
桑净猛然回神，下意识双手捂住屁股，在心中尖叫。
【啊啊啊！】
【统！统宝！宝贝！怎么办！】
对此系统冷冷一呵，淡然道：[如你所愿，早生贵子。]
【我那是口嗨！我是直哒，笔直，打桥的钢筋都没我直！我错了，我该听你的话快点跑，你再帮我想想办法，我的屁股要不保了啊啊啊啊啊！】
无论他如何尖叫，事已成定局。
浑身浴血的狐妖握住他的手腕，倾身压了下来……
注①：清代叶存仁名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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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狐妖娶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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