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亚德里斯离开了图书馆，手中抱着厚厚一摞书籍。除了《精神力小动物（1）》，他还借了不少生理科普和基础教材，直接借到了上限的 20 本。
虽然有些看不太懂，但是他可以回去上网搜索一下。
他计划再去买一下电脑，能够更加方便点。
或许这里还能买些别的？他得去搜搜有没有枪支管制政策。不过就算有的话，按照医生所说的，既然有黑市的存在，那么......
“天色不早了，这么多书，让我帮您拿一部分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书送到您的社区。”
雄虫的思绪骤然被打断了，他从书后探出头，看见是图书馆的那个退役的军雌。他正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台阶下，身旁围绕着一群小豆丁，个个仰着头，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
“库洛 A 上去了！”
亚德里斯听见这样一句话，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金色问号。
“啊，不用不用，我完全拿得动。”
他没有撒谎，尽管书的重量着实不轻。
更何况，他并不想给别虫添麻烦。
于是小豆丁们听了拒绝，一片唉声叹气。他们眼巴巴地看着亚德里斯，又抬头看着库洛的表情。
直到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些的小豆丁，直接跑到亚德里斯身边。
“你抱的是什么书呀？我也可以帮你拿！你自己下楼梯的话，如果看不清路会不安全的！”
亚德利斯在亮闪闪眼睛攻势下落败，他蹲下身子，任凭幼崽们瓜分了他的书，蹦蹦跳跳地被知识攻击。他本来有些担心这些幼崽抱着书就跑，转念一想，大不了自己再一个个把他们抓回来道歉就好。
“帮助雄虫是雌虫的义务。”
高大的雌虫低声解释，把亚德里斯手里剩下的书接过去了，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亚德里斯默了片刻，莫名想起自己站在一群雌虫中间就像是个小矮子一样的场景。他觉得自己还是发育得不错的，虽然比不上林，但是至少比大多数雄虫要高。
“谢谢。”
他已经说了太多声感谢了。
军雌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走在后面，然后小豆丁们围绕在他们两个旁边，叽叽喳喳。
“请问...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库洛就可以。”
军雌简单地回应道。
“库洛…谢谢你帮我拿书，还有这些小家伙们。嗯...他们是你的虫崽吗？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亚德里斯放慢了脚步，和对方并排。
但是对方没有言语，反而是自来熟的小雌虫们七嘴八舌地开口。
“不是不是！库洛是我们的老师！”
“库洛教我们格斗！可厉害了！”
“库洛做的饭也超好吃！”
正当亚德里斯准备回应时，一辆车急刹车停在了旁边，尖锐的刹车声划破平静。后排的车门打开。
率先下来的是一位工雌，毕恭毕敬地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下来的虫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黑色西装，身形挺拔，气质儒雅，拄着手杖在亚德里斯面前站定。亚德里斯感觉他和医生的气质很相似，可能因为都戴着眼镜的缘故，只不过对方是右眼的单片眼镜。但是雄虫的气质又让他想到索祺，好像虫之间都隔着一层透明的膜。
“看来某些无业游民很擅长‘偶遇’啊。”
他的目光扫过库洛和孩子们，然后定格在亚德里斯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小雌虫们抱着书，躲到库洛身后去了。
雌虫紧紧握着手中的书，眼神冰冷。
“教授，您言重了，我只是在尽一个雌虫帮助雄虫的义务，并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
对方只是轻飘飘投来一瞥，“麻烦您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某些雌虫就是不安分。”
而等他对上亚德里斯，又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位新来的雄子，你好，我是维克多·莱茵哈特，雄虫保护协会教育培训部的教授，代表城市欢迎你的回归。”维克多伸出手，姿态优雅而礼貌，“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我们管理局的记录员给了你很高的评价，他所给出的积分权重甚至能够覆盖你之前的暴力行为。”
亚德里斯愣了愣，索祺并没有告诉他这个。他对维克多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有些不适，但还是伸出手，握了握维克多的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谢谢您，教授，我正在适应这里的生活。”
“但是我想要指正一点您所说的，我相信库洛先生是一个善良正直的虫，他今天帮助我，完全是出于好心。”
维克多听了亚德里斯的话，反而大笑起来。笑毕，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亚德里斯，仿佛要将他看穿。
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果然和索祺说的一样，你很不同。”
“先生，你还很年轻，没怎么上过学，尚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有很多规则和秩序需要遵守。尤其是在与雌虫的交往中，一定要保持警惕。不过，之后几日还会有一次表彰会议，希望你能够来参加，那位把你带回来的军雌应该得到一些奖赏。”
“库洛，您曾为虫族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是值得敬佩的对象。但是，我先前也很你说过，这些孩子都是虫族的未来，应该接受最好的教育和培养。您把他们留在你搭筑的那一方小小天地里，只会耽误他们的前程。”
维克多说着，收回了目光，不再理会库洛，而是转头看向亚德里斯，笑着说道：“亚德里斯，时间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
“维克多教授，谢谢您的关心。”亚德里斯盯着对方，回以一笑。
“我会记住您的忠告的。”
车就这么开走了，作为一个很小的插曲。库洛默默地跟在亚德里斯旁边，路上两虫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重，小豆丁们走在前面，也不讲话了。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社区门口。亚德里斯把书一本一本收回来，感谢了每一只小雌虫。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库洛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你为这些孩子付出了很多，您的努力是值得尊敬的。”
库洛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有些意外亚德里斯会这么说，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简单地回了一句。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回到家中，亚德里斯并没有立刻进食。他走到书桌前，将今天借来的书籍清点了一遍，按照顺序一本本地摆放整齐。脑海中回想起维克多·莱茵哈特的话语，以及他那充满深意的笑容。
亚德里斯从书架上取出新买的笔记本，翻找到画着的地图的后一页空白，用水笔有些生涩地在上面写下了两个名字：
维克多·莱茵哈特，库洛。
字迹并不丑陋，字形端正，笔锋流畅。
雄虫轻轻摩挲着纸面，两虫的资料并不难找，至少比医生和索祺多得多。
维克多·莱茵哈特，雄虫保护协会的成员兼任卡梅洛特学校的教授，著名社会学家，影响力很高，常常出现在各类学术会议和社会活动中，提出很多政策被很多虫评价为温和而富有同情心的雄虫。
库洛，退役的军雌，曾参加多次重大战役，立下赫赫战功，和大多数军雌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让他显得有些特别的，是在因伤退役后，用自己的退伍金资助了一家孤儿院，收养了数十名无家可归的幼崽，这还曾经上过新闻。
亚德里斯将笔记本合上，翻页的时候，可以看到第一页画着的雄虫。
黑发的雄虫穿着军装，立于一片缥缈的光影中，领口扣到最上方。他的眉骨阴影很淡，但眼窝的凹陷处加深了灰度，让眼神显得冷峻。林的身后，是勾勒出的一片模糊的背景，隐约可见烟雾和远处的山影。亚德里斯没有细致刻画肩章上的军衔，那是失去的记忆，但他或许可以根据资料拼凑出来。
人物主体的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林·阿尔德里克][曾任战斗指挥官][精神力等级：未知][精神力体：未知][家族世代投身军旅][军衔：未知][曾因伤隐退，后成为反叛军的一员，参与[天平]的抵抗活动][几乎没有公开的社交活动][阿尔德里克家族近年来逐渐没落，影响力大不如前]......
一个开始。
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了解，更多的尝试，以及，更多的，虚假的微笑。
带着几分矜贵的笑意，既不会显得轻浮，又带着令人舒适的温润。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没收到过教育的雄虫展露出来的表情。
亚德里斯：感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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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抱着书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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