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逐渐凝固，秦迟徊一声不吭地看幸喜乐，他的举动很奇怪，但幸喜乐并没出声终止，任由秦迟徊毫无意义地看。
他们不说话了，这里就只剩下风穿树林的声音，秦迟徊顶多还能听到鸟叫、虫鸣，更多的他就听不到了。
但幸喜乐能听到，青翠的草的摇摆声、鲜花盛放的声音、崖壁植物奋力生长的声音……以及幸慕籽砸吧砸吧嘴，挠挠脸的声音。
幸喜乐朝她看过去，就如她所想，下一秒，沉不住气的幸慕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闭上又再度睁开。
主人回来了！
上一秒，幸慕籽还半梦半醒，这一秒她就彻底醒了，她没感应错，是幸喜乐回来了。
她张开嘴，刚要说话，幸喜乐抬起一只手，把她弄到她的身边来，“慕籽，别吵醒他们了。”
幸慕籽眨眨眼睛，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四下看看，没仔细感应，想着幸喜乐既然把她弄到她身边，那就是在这能开口了。
她惊喜地说：“主人，你回来啦！”
“你怎么不叫我啊。”
幸喜乐先是纠正道：“你现在该管我叫师妇。”之后才说：“我看你还在睡，没忍心叫你。”
幸慕籽更高兴了，高兴不到两秒，就听幸喜乐说：“我想你这段时间一定花了很多时间在修行上，等下让我看看你进步了多少。”
幸慕籽瞬间蔫了下来，她没花多长时间修炼，也没什么进步，可她不敢和幸喜乐实话实说，疑心幸喜乐会对她失望。
她硬着头皮说：“好，主……师妇。”
幸喜乐眼里泛着笑意，“好了，不逗你了。”
“不过日后可要用心修行，不可懈怠。”
“是，师妇。”这次幸慕籽答应的痛苦。
秦迟徊站在一边，安静地注视她们，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到，现在不是只有喜乐和他了。
她与他之间，本就不近的距离里又多了一个阻隔。
幸喜乐笑意不浓厚的笑容占据了秦迟徊的所有注意力，能让她笑，其实，也不一定是阻隔，是他的问题，才让他们之间有了距离。
他低下头，幸慕籽就在这时注意到他。
她皱起眉，“你没睡吗？”其实她更想说‘你醒着居然不叫我，你是不是背着我和我主人乱说话了’，但碍于幸喜乐就在旁边，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秦迟徊奇异地领悟到幸慕籽真正想说的话，他都能知道幸慕籽藏着的话，幸喜乐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幸喜乐点了下她的头，“慕籽，不可。”
幸慕籽瘪瘪嘴，“主、师妇，我错了。”
“我方才不是说了，看你还在睡没忍心叫你。”她道：“不许为难别人。”
秦迟徊很想说他不是别人，张开嘴说的却是，“喜乐姑娘，她没有为难我。”
“因为你的话，她帮了我们很多。”
幸喜乐看向他，片刻后，她轻轻应道：“嗯。”
说完了，秦迟徊开始懊恼自己说的话不够好了。
幸慕籽瞥他一眼，哼了一声，她是高兴的，不完全因为秦迟徊的话，只是觉得幸喜乐听了他的话后，能更相信她的能力，对她更满意。
她期待地看向幸喜乐，幸喜乐也没让她失望，拍拍她的头，“辛苦你了，慕籽做得很好。”
风穿树林，树叶止不住的作响，雀鸟也在林子上方时刻不停地叫，蔡晓小却不受惊扰，在树下安睡。
待到晨曦将树林的每个角落照亮，鱼肉已经八分熟，盛着米的锅已经开始沸腾，她的手抬起揉了揉眼睛。
听到声音，幸喜乐朝她看了过去。
蔡晓小坐起来，看到站在树下的人，一片混沌的大脑用极快的速度恢复清明。
她声音沙哑喊，“喜乐？”
幸喜乐未动，一杯水送到她的眼前，蔡晓小一愣，抬手握住在她眼前悬浮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余光在幸喜乐、幸慕籽、秦迟徊的身上一一扫过，疑心自己莫不是最后醒的。
她放下杯子，杯子自觉完成使命，自动消失。
她来不及为此惊疑，转头看到了还在睡的幸予。
放心了，她不是最后醒的。
放心的同时，她忍不住想幸予怎么还没醒？睡这么久。
她往前方看去，秦迟徊坐在离幸喜乐有一段距离，算不上远的位置。
没有人在一旁照看的烤鱼，自己在空中翻了个，让火全面照顾到。
蔡晓小不确定自己要不要上前和幸喜乐打招呼，她想秦迟徊应该已经和幸喜乐说过‘你回来了’这样的话。
为什么是应该呢，因为在他们和幸喜乐不多的接触中，秦迟徊和幸喜乐说的话实在太少了。
少到蔡晓小都快怀疑秦迟徊是不是不会说话了。
她想秦迟徊再蠢，也不至于蠢到放过这么好的搭话机会。
她转念又想，就算秦迟徊打过招呼了，她照样能接这个由头和幸喜乐搭话啊，虽然是一起的，但秦迟徊又不等于她。
心里刚有了主意，笑容刚摆出来，幸予醒了，他直接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呢，要不是已经习惯了，听到声音，又看过去的蔡晓小一定会吓一跳。
没办法，幸予的眼睛没睁开，他这样子不像睡醒了，更像是要梦游了。
过了六秒，吸引在场所有人注意力的幸予睁开眼睛了。
他张开眼睛，一眼看到幸喜乐，没有犹豫，他道：“你回来了啊。”
幸喜乐微微颔首，幸予感到一阵恍惚，不对，不对……
还不算回来。
幸予清醒过来，站了起来，撇头看到还坐着的人，嘲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睁着眼睛睡觉。”
先是被抢了台词，后又被一个比她后醒的人说，蔡晓小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比不上你，醒了都跟梦游一样，不像个正常人。”
“最后醒的还有脸说我？我呸！”
说完，蔡晓小快步走到幸喜乐身边，“喜乐，你的秘境弄好了吗？”
“我们接下来可以一起走了吗？”
幸喜乐点头，“弄好了。”
脚下，阵法悄无声息地亮了亮，因为是白日，天色早已大亮，无人注意到这点，她的语气温和，“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们和我同行了。”
“怎么会辛苦，是我们麻烦你了。”蔡晓小说这番话时，还没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幸予斜着眼睛看她，脑袋不敢停地想之后的计划。
烤鱼的香气愈发浓烈，米香也争先恐后地往人的鼻腔里钻。
蔡晓小咬了一口外皮焦香内里鲜嫩的鱼，将这口肉咽下去，她抬头问：“喜乐，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吃吗？”
幸喜乐摇头，“我不需要。”
她又转头看幸慕籽，“我之前就很想问了，慕籽啊，你能吃肉吗？你不是树妖吗？”
“我是妖！当然什么都能吃！”幸慕籽愤愤不平地咬了一大口鱼肉，“再说了，就算我没成妖，我也是灵树！”
“没有嘴吃，也能将死在旁边的妖兽吸收的。”
幸慕籽的语气平复了点，“不过我还是很喜欢吃果子什么的，不长果子的植物我也喜欢，这样我就能变成它们的样子了。”
这话怎么想怎么怪，蔡晓小突然觉得嘴里的鱼肉不香了。
幸予在她旁边说道：“埋肉种花，花也会开得更好。”
“就是施肥。”
蔡晓小点头，想起之前看过的某个宫斗剧里的某段剧情。
不过，她往幸慕籽身边凑了凑，“你吃了别的植物就能变成别的植物的样子，那你变成人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幸慕籽明白她的意思了，大惊道：“你不是看过主人的那些书吗？我吃别的植物不只是为了变成它们的样子，还是为了长出同样的果实！”
“再说了，慕幻树本来就需要吸收其它植物的种子，才能生长的！”
“这是我的天性！”
“我变成他人不需要吃人！这可是我生来就有的天赋！”
幸慕籽是真的被气到了，左一句右一句地说，最后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大喊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主人的书？”
说完，幸慕籽干脆站起来，往蔡晓小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
蔡晓小自知理亏，看她的反应这么激烈没敢再多说。
记载慕幻树的书她认真看了，上一次加上这一次，她看了很多遍了，而且上一次的时候，她还问过幸慕籽本树呢。
只是刚才，她实在没控制住自己乱想的大脑，还没控制住自己的嘴。
她干笑了两声看向幸慕籽，幸慕籽狠狠哼了一声，没理她。
幸喜乐闭着眼睛靠着树干上，方才的对话仿佛没一句能传进她的耳朵。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不会动的神像。
只有苦厄才能让她睁开眼睛。
秦迟徊看着她，产生了一种心脏被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的感觉。
他低头深吸一口气。
用好了饭，一行人也到了上路的时候。
秦迟徊、蔡晓小、幸予互换眼神，这才是他们与她真正的同行，他们必须利用好接下来的每一天，争取唤醒幸喜乐的记忆。
以及破除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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