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生活不会一帆风顺,也不会平淡无波。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谢辞境登门来访。
宋玉成掐着时间早早漫步在山间的过道上,青石道旁草木葱茏,散发着雨后清爽的气息。
待行至山门处,便一眼瞧见了被界门所隔的谢辞境。
清淡的道袍在斜风细雨中飘摇,被雨滴晕开边角,站在那里仿佛画上的一笔水墨。
闲日苦短。掌门冒雨登门,这甲子大比的“壮丁”,潇峰是逃不掉了。
谢辞境作为千年来天衍宗最年轻的掌门,这些日子不遗余力地在各峰上派发“令状”。
白冶所在的潇峰作为享受高级供奉的一大主峰,自然不能置身事外——依据主峰所占资源排名,规定需派出的人数。
潇峰能派出去的,统共就两人,倒省了点兵点将的麻烦。
清闲的日子到头了。宋玉成心中轻叹,那传说中的甲子大比,实则是一场秘境开荒。
秘境于五百年前现世,每隔六十年开启与现世的入口,变幻莫测,故称小千境。
其中天材地宝、仙缘机遇多如牛毛,却也凶险异常。
缥缈的机缘伴随着永无归乡的艰险。
与天争命,正是甲子大比的贴切写照,百年光阴,浮生若梦,或脱胎换骨,仙途再续;或垂垂老矣,化作枯骨。
甲子大比,大浪淘沙,道心未泯者常不足半。然自境中安然归来者,此后百载,必为宗门砥柱,道途恒远。
宋玉成所谋者,正在于此,
她可以凭借设定,提前布局,捡漏高性价比的宝物,以求在大比中跻身前三。
正思忖间,一缕幽隐莲香随风而至。宋玉成眉梢微动,却未回首,手中诸事如常。
“师妹。”
“嗯。”
相处日久,宋玉成已然习惯。云照渊有时会莫名其妙叫一声她,随后缄默不言。不回应他稍显尴尬,可回应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次数多了之后,宋玉成干脆只回一简单的语气词,意思是她在,她听到了。
敷衍么,那没办法,毕竟她也不是什么话多的人。
这次似乎也如往常一般,只是稀松平常。
“为什么放他进来?”宋玉成将将解开禁制,云照渊便问出声,他的声音不紧不慢,看向谢辞境的眼睛似有碎冰浮动,因语气和缓而显得不似质问。
谢辞境失了温度的脸转向了云照渊,一丝讥诮挂在嘴边。
宋玉成斜了眼情商欠费的某人,轻快地打下圆场:“掌门辛苦,特意来找我们,想必是为甲子大比之事?”
“你已知晓。”
她确实知道,这么几年她也在天衍里认识了几个不远不近的朋友,只是不知为何到了深入交往时,总会因为各种原因闹出不愉快,以至于现在没有一个能达到她队友标准的人选。
虽有她实力在他人眼中“低微”的因素,但天衍门徒,再差也有几分底子。奈何同门大多肤浅,看修为下菜碟,无人能窥见她“GOD”的真面目。一来二去,她索性断了结交心思,免得到了秘境因分配不均扯皮内斗。
“甲子大比开启在即,”谢辞境道,“此来是送大比情报与令牌。可按尊者份位去无涯阁筹备物资。”他将一枚玉简递出,“秘境入口推演出几处地点,准备妥当即可择路出发。”
宋玉成打开玉简,查看甲子秘境标注的位置,什么穿过火焰山徒步八百里跳岩浆里洗澡,要不就是在声名狼藉的“乐人间”找界门,还有划船在辽阔无边的海上围绕蓬莱仙岛地毯式搜索。
没一个好相与的。
即使强如天骄,孤身行动也极易被其他势力联手阴死。资源之争向来残酷,甲子大比结果关乎宗门百年兴衰,唯常胜方能坐稳上宗之名。
富贵险中求,既然已经对宋圭夸下海口,便无退缩可能。
若不去了,宋圭定然会不远万里跑来一边骂她有辱先人,一边芜地一声把她打成糊糊。
想想都有画面了。
宋玉成扶额,婉言道谢后,接过谢辞境手里的物什,指腹相接触,谢辞境嘴边笑意上扬了些。
他难得详尽地询问了几句,并指明各处路线的难点,对宋玉成的疑问也一一解答,一改往日笑面狐的疏离,显得格外耐心。
就在二人言谈渐洽时,一根修长的手指点在玉简的虚妄海标记上。“谢掌门所言大体属实。不过,”云照渊一顿,目光转向宋玉成,“须知虚妄海不仅妖兽出没,越近蓬莱,越易遭遇无法预测的‘虚流’。”他低声解释了虚流的凶险,才道:“私以为,虚妄海看似路径清晰易行,隐患却极多,若卷入虚流,恐生莫测之变。”
云照渊言之有理。宋玉成在心中反复权衡三条路线的优劣,陆路阻碍明显,水路暗藏杀机。她身为高攻脆皮的法修,任何无法速战速决的缠斗都徒增变数。鬼市虽也龙蛇混杂,但明面上有规则制约,风险相对可控。况且,“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的资金在那里能发挥最大效用。更重要的是,鬼市中那几件好用的法宝……若云照渊同去,她怕是无缘得手。
此时先行,便能赶在剧情之前收入囊中,为秘境之行多添保障。
语声渐歇,宋玉成尚在推演细节,抬眼却见两人都望着她。
“玉成,你怎么看?”谢辞境问道。
宋玉成欲答,打眼瞧见云照渊那几不可察抿紧的唇角,其实也没有很不虞,只是他们这些装货,一天八百个笑,人均笑面瘫,嘴角下降了0.01已经说明心情不太美妙了。
谢辞境说两句他就不痛快,谁惯的?
她心中明镜似的,却仍依着本意,接过了谢辞境的话头:“师兄与掌门所言皆有道理。我自有考量——从鬼市走。”
风险最低,收益最大。
不成想,话音未落。
“与师妹同去。”云照渊声音清冷。
“好巧,”谢辞境笑容温煦,“我也需往鬼市一行,不如一道。”
宋玉成眉头瞬间拧起,刚想阻拦,又觉此地无银三百两,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只恼自己方才多嘴。
二人目光不经意间对上,空气中似有霹雳电光闪过,火药味陡浓。
宋玉成看得嘴角一阵抽搐,最终被他们一人挽着一边胳膊拽去了山下堂。
三人宛若魔神空降,齐齐杵在正厅中,其中每一个人的事迹都在江湖上有所流传。
更不用说这几人一道,谣言甚嚣尘上。
周围的人自发空出一块空地给他们三人立着,不敢明目张胆围观,但那闪烁的眼神和压抑的兴奋,宋玉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仙云(修仙界八卦论坛)上即将诞生的新版本会有多离谱。
谢辞境位尊,辈分却是最低。管事长老见了他便躬身行礼,待看清云、宋腰间那代表着尊者亲传、形制统一的玉佩时,腰弯得更低了,几乎没直起来过,忙不迭奉上两枚功德牌。
宋玉成看着他这副谨小慎微、强忍腰痛还要毕恭毕敬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前世加班连坐八小时的自己,心生戚戚道:“长老不必多礼。”伸手将他扶起。行动间,她腰侧那枚与云照渊一模一样的玉佩流光微闪。
谢辞境的目光在那成双成对的玉佩上一掠而过,心知不过是同门制式信物,不代表什么。可那形制统一的玉光,依旧在他心底投下一丝挥之不去的涩意。
“掌门,您可还有别的吩咐?弟子定当尽力。”管事长老看起来不过三十许,实则已逾百岁。当年他少年入门时,便在玉虚宫正坛上见过谢辞境——仿佛这位掌门一开始便在那里,是天衍永恒不变的象征。
他也曾如云照渊一般,二十结丹,天资过人。师尊坐化后,他独掌天衍,不过百年。
可听着身后那些年纪相仿的少年人低语谈笑,一种不合时宜的沧桑感盈满心间。
云照渊何其幸运,能在风华正茂时恰好遇见宋玉成。而他,早生了百年,相较之下,也凭空少了百年光阴。
在宋玉成眼中,他恐怕与宋圭无异,成了不相干的长辈。
起先,谢辞境只想着做个师徒便好。远远看着,关照她的生活,让她在天衍的日子顺遂安乐,可此愿不成。
她拜入尊者门下,他为避嫌,便也鲜少来见她。
两年后的今日,他终究没能忍住,胸中意气激荡,竟做出了少年人般争强斗气的行径。
他知道她不愿被人打扰计划。可若不争,谢辞境永远只是天衍的掌门,如何能有靠近的机会?
凭什么不能是他?
一抹幽邃难辨的暗芒极快地从谢辞境眼底划过,快得无人察觉,转瞬即逝。
拜在白冶门下,辈分凭空高出万年……倒也“有趣”
因心底那点不愿点破的私心,他不称宋师叔,若细论起来或许还得加个“玄”字。
既然宋玉成不在意称谓,谢辞境便也由着自己这份私心,唤她“玉成”。
“无事……”谢辞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冰凉的叶牌边缘,沉寂百年的意气在心底翻涌。
管事长老闻言微露讶色,却极有眼力见地未置一词,耗费片刻,从库房深处捧出一枚红绳缠绕、封存已久的叶形玉牌。牌身沾染岁月痕迹,刻痕深峻如铁画银钩,摩挲着手中旧物,前尘往事掠过心头。
无人问津的队伍,竟在半日内悍然成形。队内没有辅助、奶妈、肉盾,只有三把读作“高攻低防”写作“暴力菜刀”的输出脆皮,完全撞号了。
三人就这么风风火火上路,倏忽半月,鬼市入口已近在眼前。夜航船破开迷蒙的水雾,前方,那隐没在浓郁灰雾之中、轮廓扭曲的鬼市入口,已近在眼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与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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