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成首先看到的，是一个饱满圆润的颅顶，湿漉漉的黑发贴在光洁的额际。视线下移，是两道新月弯眉，浓密的睫毛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震颤。
再往下，是因缺氧或别的什么原因而显得格外嫣红、微微张合的唇……这张脸，从哪个角度看都很熟悉。
因为这是属于宋玉成的脸。
想通这关窍的宋玉成打了个颤。
身体的沉重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的轻盈，视角的彻底颠覆，躯壳感知的异样，以及眼前这张无比熟悉的脸，都昭示着一个事实，他俩换了个壳。
“云照渊？！”
回应她的，是那具本该属于“宋玉成”的身体。
“嗯。”
分明是她宋玉成自己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慵懒腔调。
“宋玉成”的身体动了，他缓缓抬起头，眼尾上扬，眼中满了探究与兴味。
目光一寸寸扫过眼前被宋玉成灵魂占据的身体。然后那张属于宋玉成的脸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新奇，几分洞察一切的了然，近乎邪气的低笑了声。
他简直装得可怕！
“真有意思……”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宋玉成紧绷的神经上。
占据着宋玉成身体的云照渊打量着自己的右手，那动作由他做来，竟也带上了几分从容不迫的优雅。
“不必惊慌。” 他开口，声线平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脉息相缠，共感同生，又恰巧落入这处灵泉的核心……看来是天意弄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氤氲的水汽，“眼下，你我神魂易位。”
云照渊很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番，似乎对眼下的窘境浑不在意，甚至隐有几分乐见其成。
可占据了云照渊高大身躯的宋玉成，只觉得浑身别扭。
宽肩窄腰长手长脚带来的力量感非但没有带来想象中的便利，反而让她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无所适从。
宋玉成忍不住拧紧了眉，这动作在云照渊那张脸上显得格外生动，透着一股与气质不符的活力。
“我们什么时候能换回来？！”
声音因紧张而拔高，带着属于云照渊声线的清越，却失了那份惯常的沉稳。
云照渊闻言，喉间溢出一声短促的轻笑，他微微歪了歪头，这个带着几分少女气的动作由“宋玉成”做出来，竟有种奇异的魅惑力。
“不知。”
云照渊的眸光微微一转，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软，如同羽毛搔刮在心上：“师妹不用疑心，是师兄我动了手脚。”
他向前微微倾身，属于宋玉成身体的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水面，“此事于我，百害而无一利。师妹细想便知。” 他的目光坦荡，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
宋玉成看着“自己”脸上那副“你怎么能怀疑我”的表情，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头一次，在自己的脸上看到如此丰富多变的情绪，让云照渊忍不住想再多逗弄几句。
他眉梢微蹙，眼波流转间竟真的漾起一层薄薄的水光，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矫揉造作的幽怨：“如此疑心师兄……可真真让师兄……伤心了。”
最后一个字，尾音拖得九曲十八弯。
宋玉成只觉得一股恶寒从头顶灌到脚底，她全程一个字也没说，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这合适吗。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壳在云照渊操控下这般矫揉造作。
宋玉成倏地抬起了下巴，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绷得更紧，嘴角撇出一个极其鲜明的不屑弧度，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云照渊哼笑出声。
“好哇，你分明乐在其中，还装什么委屈，吃亏的是我才对，莫名其妙被塞进一个男身里。”
宋玉成双手环抱在胸前，宽阔胸膛的被手臂勒紧，肌肉线条更加分明。
那双属于深邃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隼，上下扫视着对方，仿佛要在上面烧出两个洞来：“我警告你，在咱们换回来之前，你做什么，说什么，碰哪里，都必须事先征得我的同意！！”
“未经许可，敢乱动我身上一根头发丝儿，跟你没完。”
那很好了，云照渊暗想，嘴角弧度又扩大几分。
“好。” 他答得干脆利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纵容，“依你便是。”
宋玉成被他这顺毛捋的态度噎了一下，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她狐疑地盯着自己那张脸，那温雅和煦、仿佛能包容万物的笑容，竟少了几分她记忆中惯有的疏离，多了几分真诚的暖意，她心中莫名闪过一丝异样，随即又被强行压下。
明明是她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壳子底子好，配上他那点装模作样的气质，居然……居然还显得挺像那么回事，哼，不愧是我的壳子。
腹诽完毕，宋玉成回神，意识到两人还半脱不脱泡在一个池里。
水汽蒸腾，氤氲暧昧，双方还顶着彼此的脸，荒谬又尴尬。
她猛地别开脸，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烫，声音带着强装的镇定，“立刻马上背过身去，成何体统！”
云照渊从善如流，并未多言，只是喉间再次溢出低低的笑声，如同珠玉落盘，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顺从地转过身，只留给宋玉成一个线条优美的背部。晶莹的水珠顺着细腻的肌肤纹理滑落，没入水中。
那笑声让宋玉成更加羞恼：“你还笑，我这是在帮你保住男德，懂不懂，不然以后哪家、敢要你。”
云照渊的声音带着笑意，远远传来，似乎还体贴地往远处挪了挪：“原来师妹如此关心师兄的终身大事。” 语气带着一丝促狭。
宋玉成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恨不得冲过去把那张顶着自己脸的嘴缝上。
云照渊沉吟片刻，声音里笑意不减，“师妹金玉良言，字字珠玑。师兄必当谨记于心，洗心革面，勤勉修身……”
“你知道就好！” 宋玉成被他这油腔滑调堵得胸闷，没好气地打断，“少整那些苦大仇深、高深莫测的做派，看着就烦！”
说话间，宋玉成不再犹豫，双臂猛地一撑边缘！哗啦一声，水花四溅。
充满力量感的高大身躯破水而出，带起一片水帘。
水珠沿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滚落，在林间摇曳的阳光中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她有些笨拙地抓过搭在一旁的宽大白色里衣，胡乱裹在身上，动作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莽撞和急切。
随即，她抄起不远处属于“宋玉成”明显小了几号的鹅黄色衣裙，看也不看就朝背对着她的云照渊方向用力抛了过去。
“接着！”
云照渊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头也未回，手臂轻盈一展，那抹鹅黄便稳稳落入他手中。紧接着，一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在宋玉成眼前展开。
只见“宋玉成”的身体微微侧身，湿漉漉的长发被随意拢到一侧肩头，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
他展开那件做工精巧却略显繁复的鹅黄襦裙，手指翻飞，如同穿花拂柳，系带、盘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那件在宋玉成自己穿来总要折腾半天的衣裙，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服服帖帖地包裹住玲珑的曲线。最后，他轻轻抚平裙摆一处细微的褶皱，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却看得宋玉成目瞪口呆。
“啧……” 一声无意识的、带着复杂情绪的感叹从她嘴里出来。
云照渊闻声，终于缓缓转过身来。湿发贴在颊边，更衬得肌肤胜雪，眼波流转。
“师兄这是……练过？” 宋玉成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这动作……比醉仙楼的头牌舞姬还好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哪个舞班子当过台柱子。”
面对这冒犯的调侃，云照渊非但不恼，眉梢反而愉悦地挑了挑。
他坦然迎视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清越：“非也。许是天生便有此等天赋？”
又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微微前倾，声音压低，用一种近乎诱惑的语调笑道：“若师妹想看，师兄不介意，为你专舞一曲。”
轰——！
宋玉成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气血翻涌上脸瞬间似蒸熟了的虾般。
看着自己那张脸，顶着无辜的表情，却说着如此自恋爆棚的话，那双属于自己的桃花眼眼，此刻正闪烁着一种名为“绝对自信”的光芒，，魅力四射到要闪瞎她的钛合金狗眼。
我靠！救命！受不了了！
这男的怎么能这么会！
宋玉成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想要冲过去摇晃“自己”肩膀咆哮的冲动，艰难地移开视线，开始努力适应这具全新的的躯壳。
视野拔高的感觉太诡异了，原本熟悉的布局，此刻从一米九的高度俯瞰下去，距离感也产生了微妙的偏差，远处的花草，此刻触手可及。
试着做了个深呼吸，胸腔的扩张感前所未有地清晰有力，新奇感暂时压倒了不适。她，好奇地摆弄起身上属于云照渊的衣物。
玄色的衣料质感高级，袖口和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繁复的云纹。那些盘扣和系带的设计明显比她自己的衣裙要简洁利落许多，但依旧带着一种属于男性的、内敛的精致。
她有些笨拙地尝试着解开一个盘扣，又扣上，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石扣子。
随即目光被腰间悬挂的一柄古朴长剑吸引。
剑鞘通体乌黑，只在吞口处镶嵌着一颗幽蓝的宝石，散发着丝丝寒意。
心头一动，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剑柄。
手指触碰到剑柄的刹那，低沉的剑鸣骤然响起，剑鞘上的幽蓝宝石光芒急闪，一股冰冷而抗拒的意念顺着剑柄传递过来，仿佛在排斥着这陌生的灵魂。
只心念一动，沛然的力量瞬间涌向手臂，掌心一热，那股冰冷的抗拒感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去，剑鸣声戛然而止。
我去，不换感觉也行啊，人生能有几回开高达的机会，她开着高达把系统任务都解决了也不是不行啊。
宋玉成此刻的头脑无比明晰，感觉前途再一次光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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