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望见沈栀手机上显示的是他的头像,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复杂,不是震惊。
“是你啊。”他敛去眼中的清冷,像是终于确认了答案一样。
沈栀收起手机,“那天你是不是认出我声音了?”
“听出来了,但没敢确认。”
“谁让你不加我微信,那不是就能确认了?”
“我不想随便加女生微信。”
听到这话,沈栀笑了。
还挺有原则的。
周围人来人往,都忍不住看他们俩。
顾沉舟在学校本来就是风云人物,平时受到的关注就不少。
眼下,他们站在那里实在招眼,都穿着黑色大衣,胜似情侣装,就像一对似的,看着看着就流露出暧昧的揶揄。
顾沉舟没沈栀放得开,不想被人当成动物园里的熊猫,低声催促:“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好。”
沈栀带领他走到车旁,潇洒按下车钥匙。
为了不让野王弟弟压力太大,她特意挑了辆最低调的奔驰越野,也就七十多万。
不过这车改装成亮银色,一眼看上去非常得炫。
顾沉舟在前排和后座之间选择一番,坐到了沈栀的旁边。
虽然他话少沉默,但年纪摆在那里,心思很好猜。
沈栀随口撩了句:“想和姐姐坐一起啊?”
“你也没比我大多少。”顾沉舟拉上安全带。
“八岁还不多吗?”沈栀单手打着方向盘,“你都还没驾照吧。”
“我有,成年后就去考了。”
“那就是去年?”
顾沉舟额头上的青筋暴跳,有些无奈。
他真的不想让沈栀总是强调年龄的问题,时刻提醒两人之间存在的差距。
沈栀就是故意的,谁让他那天拒加了她的微信。
她就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女人。
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沈栀载顾沉舟去了家米其林餐厅,人均消费五千起。
顾沉舟当然知道这里,他以前也来吃过,只是最近为了比赛,把钱都投进去了,他手上没那么多存款,不知道能不能负担得起。
虽然沈栀表明了要请他吃饭,但男生怎么能让女生付钱,这也太丢人了。
落座后,沈栀一口气点了三道招牌,顾沉舟默默算了下价格,已经上万元了。
没办法,他只能在去洗手的时候偷偷给哥哥打了电话,找他借钱。
顾昭接到电话很诧异,平常他这个弟弟独立自强,再难都不会跟他开口的,今天是怎么了?
他担心顾沉舟出了什么事儿,要求他必须说明白,不然不会把钱给他。
顾沉舟只能说:“我和一个女生来吃饭,怕带的钱不够。”
“恋爱了?”顾昭笑了声,想到什么,话锋一转,“不过你现在还是学生,也不能为了要面子,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
“不是,她说请我吃的,但我不想让她花钱,人家已经工作了,是老板。”顾沉舟飞快解释,生怕他哥误会了沈栀。
“这样的女人能看上你?”顾昭下意识损了句,想想弟弟那姿色,啧了声:“别是她想要包.养你。”
“你到底借不借?”顾沉舟怕沈栀等急了,“她是比我大,但很年轻,长得漂亮,又有能力,你别这么想她。”
“这就开始护短了?”顾昭有些唏嘘,不能再问下去了。
想不到他弟弟情窦初开后这么猛烈,还以为他只对游戏感兴趣。
挂了电话,他给顾昭转了两万过去,之后好笑地对旁边的傅知寒说:“想不到吧?我弟要恋爱了。”
目光一滞,傅知寒不可避免想到那天下午的画面。
沈栀对顾沉舟笑得很甜很甜。
在他失神之际,顾昭又说:“不过听他那意思,人家女生应该比他大几岁,都当老板了,我弟把她夸得天花乱坠,说她又漂亮又有能力,坠入爱河的小男生啊!”
“我对你弟弟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傅知寒起身离开。
顾昭莫名其妙。
男人应该没有生理期吧?怎么感觉他这两天的情绪不太稳定?
平常傅知寒讲话都很客气的,和他互损也不会牵扯第三个人进来,好像他弟弟哪儿得罪了他似的。
-
傅知寒出差回来,意外发现沈栀在旗袍店里。
当然,这次她一定不是专程来找他的,因为回来的航班是临时订的,爷爷都不知道。
在他拉着行李箱进来后,沈栀只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他,也并无特别的反应。
“爷爷,您接着讲。”
沈栀手中握着一支笔,在很认真地记笔记。
她今天穿着米色的职业装,成熟干练,用珍珠发夹把头发随意地盘起,脸侧落下来几缕碎发,勾勒着漂亮的下颌线,气质略显淡雅。
或许是在做自己擅长的事情,脸上的柔和尽数褪去,反而是体内隐藏着的果断与狠劲浮现出来。
春季新款上架之后,就要开始筹备夏季了,最近经常有女明星穿新中式出街,沈栀预测它可能要成为来年的爆款,便来找傅爷爷取经,他在这方面是专家,不管是旗袍的布料扎染还是剪裁版型,都超越了业内的水平。
沈栀在服装设计方面是有天分的,她想的不光是如何将古风与现代做一个融合,而是怎么才能在大胆创新的前提下,让国人接受,并宣扬到国外。
每当沉浸在工作状态里,沈栀就会特别认真,与平时的她很不一样。
傅知寒无意经过时瞥她一眼,看她用笔头抵着下巴,两腮鼓起来,眉头紧锁的样子,想起一个鼹鼠的表情包,禁不住笑了。
这个笑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闲来无事,傅知寒挽起袖口,走进了后院,准备做晚饭。
旗袍店是自己家的地皮,前面是店面,后面是住的地方,有个小阁楼在二层,那是傅知寒的房间。
爷爷年纪大了,爬楼不方便,就住在下面。
进去厨房,傅知寒才发现爷爷把各类食材都已经准备好,有他自己做的腊肠,有排骨,有鲈鱼……都是硬菜。
他并不知他今晚出差回来,自己也吃不了这么多,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要留沈栀吃晚饭。
灶台前站了会儿,傅爷爷进来了。
“你幸亏还没开始,我就怕你把菜给炒了,才抓紧时间过来的。”
说得好像他不会做饭一样,傅知寒淡声开口:“我厨艺还可以吧?”
“跟我比起来差远了。”傅爷爷用胳膊肘碰了下他,“你别怠慢了客人,陪她聊聊天去。”
傅知寒一开始杵在那儿没动,见爷爷开始炝锅,才转身走出去。
他的脚步比平时慢了不止一拍。
一分钟能走进店里,用了三分钟。
沈栀还在原来的位置,趴在桌上,像是在唰唰写什么。
傅知寒走去收银台后面,单膝弯曲,坐了下去。
沈栀头也没抬,像是根本没有发现进来个人。
远远望着,整个人透着股冷若冰霜的高贵,有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感觉。
习惯了她的热情,突然间的冷漠令人很不适应,好像从热带空降到南极。
店里静悄悄的,夜色已经笼罩大地,这个点也不会再来客人。
傅知寒找了本书,坐在那里看起来。
他低头的瞬间,沈栀眼角余光恰好扫去。
女人的唇角浮现出兴味,放下手里的笔,离开了座位。
听见高跟鞋的声音,傅知寒本能抬头,抬眼间,再度与她的视线错过。
沈栀神色寡淡,平静得过分。
当她的气场冷下来,是会给人难以接近的感觉。
原来,她并非是他之前见到的样子。
见沈栀朝后院走去,傅知寒猜她应该是去看爷爷做饭了。
缓缓合上书,他突然也有些坐不住,朝后院的门看一眼,深呼吸几次,才继续看下去。
-
傅爷爷手艺了得,短短半小时搞定了三菜一汤,做的全是他拿手的。
没想到傅知寒会突然回家,他根本没准备他的那一份,米饭只蒸了两碗。
饭快做好了,他冲沈栀笑笑,让她帮忙转告傅知寒,去东边巷口买几块饼。
沈栀照做,从厨房走出去,看见穿白衬衫的男人,清爽又干净地站在院子里,昏黄吊灯照耀下,他的眼眸纯粹,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原封不动将傅爷爷的话告诉傅知寒,沈栀没等他回应,又立即转了身。
看她的态度,好像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傅知寒的心里也清楚,接连两次没出手相助,沈栀应该是开始“记恨”他了。
沈栀的反常,连傅爷爷都感受到了。
吃饭的时候,人家的眼睛没往旁边偏过一寸,不知他孙子是怎么把人给得罪了。
问沈栀让人下不来台,傅爷爷只得等她走了以后,询问傅知寒。
“我看沈丫头不太想搭理你啊。”傅爷爷挥舞着无形小刀,感慨说:“能让对谁都和颜悦色的女孩对你冷若冰霜,你也确实有本事。”
傅知寒照常洗着碗,面上没流露分毫,下一秒碗从手中脱落,差点给摔了。
回想沈栀对他的态度,他的心里也隐隐有点儿失落。
但想想这都是他“自作自受”,也就平衡了。
-
几天后。
傅知寒离开S大时又遇到沈栀,她一身纯白,拎着粉色的包,笑颜如花冲着他的方向。
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傅知寒放慢脚步,将要走到她面前时,后面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来得好快。”
男生的嗓音清亮,十分熟悉。
是顾沉舟。
他步伐飞快地冲向沈栀,像一只终于见到主人的兴奋小狗。
傅知寒立定在原地。
不易被人察觉的脸色似苍白了几度,眼角余光看到沈栀无视他,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撒娇似的口吻对顾沉舟说:“那还不是因为想早点见到你?”
她撩人的话脱口而出,已经成为下意识的反应。
顾沉舟害羞了,不知怎么接她的话,下巴抬起,装作臭屁地说:“好啊!那我下次比约定时间提前一小时。”
沈栀被他逗笑。
她的笑声清脆悦耳,银铃般动人心弦。
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握,傅知寒迈步想快点离开这里,可偏偏顾沉舟叫住了他。
刚刚眼里只有沈栀,他都没注意傅知寒就在旁边。
“傅教授,下午好啊。”
小男生想炫耀的心思掩饰不住,他握住沈栀纤细的手腕,带她来到傅知寒面前,“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
其实,他很想说女朋友的,再在两人一块玩游戏的时候,他便对她产生了情愫,但沈栀对他的态度模棱两可,暧昧又疏离,拿他当游戏伙伴,拿他当弟弟,就是没拿他当男人看待。
虽然他们那天的晚饭很愉快,饭后还去逛了街,这几天也见了两面,在他心里,默认为沈栀是有和他发展的意向的,只是她没表态,他也不能贸然戳破这层窗户纸。
在没明确沈栀的心意以前,顾沉舟不会轻举妄动。
傅知寒不动声色的目光扫过沈栀。
她很平静地同他对视,眼神是冷漠的,看起来已经对他丧失了兴趣,再没那方面的想法。
觉察到她的变化,傅知寒的心脏像被针刺了一下,有隐隐约约的不舒服蔓延开来。
“我和傅教授很熟。”沈栀接过了顾沉舟的话,微微一笑,“追了他很久,没答应。”
听闻,顾沉舟面色一僵。
对比起傅知寒,他的心更像是被狠狠扎了下。
早知道就不作什么介绍了。
抬眸的一瞬间,顾沉舟看见傅知寒眼底的晦暗,像在竭力压制翻涌而上的情绪,他似乎懂了什么。
傅知寒没料到沈栀会把这种话摊开来说,她好像做什么都不怕人,永远是坦坦荡荡的。
“我们走吧。”
沈栀挽上顾沉舟的手臂,对傅知寒挥挥手,“再见。”
傅知寒的喉咙里像灌满了沙,全程没有讲出一个字。
看着他们两人离开的背影,他心中居然会想,如果那时他答应了沈栀,现在她来找的人会不会就是他,而不是顾沉舟了。
浮想联翩过后,傅知寒收回视线,眸中又恢复往日的清冷。
哪怕他和沈栀有发展的可能,那也是不长久的,及早斩断错误,于他而言不是坏事。
傅知寒以此为由安慰自己,蒙蔽自己。
尽管他的心情还是很低落,没有半点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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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你之前会去听他的课,原来是为了追人。”上车后,顾沉舟很酸地说了句。
沈栀秀眉微蹙,“要是追上了,你现在也不会坐我的车了。”
她这样一说,让顾沉舟的心底当即涌上后怕。
但他又不想让自己表现得那么小心眼,勉强夸了句:“傅教授很优秀,你和他在一起也挺好。”
“是吗?他都哪儿优秀了,你跟我说说。”沈栀故意逗他。
顾沉舟把头转向窗外。
让他替情敌说好话?他可做不到那么大度。
车内安静了会儿,顾沉舟没忍住问:“那你现在放弃他了吗?”
“你说呢?”沈栀避而不答,留给他意味深长的笑。
顾沉舟喉咙涩然。
沈栀给他的感觉好像风筝,哪怕把线牢牢攥在手里都会害怕它跑了。
向往自由,迟早都会跑吧。
男生清澈见底的眸中泛起不舍,余光偷偷瞄了一眼。
那就趁着还能把线攥在手里的时候,尽情享受放风筝的美好吧。
顾沉舟在心里暗暗地想。
他不认为自己可以永远把沈栀留在身边,喜欢一个人首先会卑微。
但他能把线攥得多紧就攥多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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