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磊，我们到昆仑神山了。”
文潇将少年抱在怀中，忍着泪，安慰道，“我们找到陆吾大人就没事了。”
一只染血的手，颤巍巍抬起来，擦了擦她脸颊的泪。
“文、文……潇。”他嘴唇动了动，终是喊出了他在心里呼喊了千万遍的名字。
“我去找陆吾大人。”文潇起身要去扣门，却被他紧紧抓住了衣角。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几息可活，可是他心里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她说。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张洗得素白的帕子，只是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只是隐约能看出角落绣着几根修竹，还有一个草书的“潇”字。
文潇手指发颤地接过，呼吸入肺的空气像割人的刀子，令她每一次呼吸都痛得不能自已。
那是她上次去崇武营的监牢看他时，替他擦过脸的帕子，没想到他竟是洗干净一直带着。
他的双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文潇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他唇边。
“看……雪。”她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声音。
文潇顺着他颤巍巍的指尖抬起头，沉重乌黑的天迹，果然有无数的雪花如扯絮般纷纷扬扬落下。
英磊躺在她怀中，看着她仰望天空的侧脸，嘴角扬起一丝满足的微笑。
他和爷爷在昆仑生活了许多年，每一年，看到雪花飘落，他都会感到幸福，因为那时候爷爷都会带他去人间买各种好吃的。
在遇到她之前，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做世间最好的厨子，因为他也想将自己的幸福带给每一个人。
直到有一天，爷爷走后，那个人会在他孤寂无助的时候，坐在神庙与他谈心；那个人会在他净化瑶水后，第一时间关心的确是他痛不痛；身陷囹圄也是那个人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
他也曾幻想过，有一天和所爱之人一起坐在星空下，看飘扬的飞雪，品尝好吃的食物。
今夜，至少也算实现了一半吧……
雪不停地下。
他的手终是缓缓垂了下去。
“英磊……”文潇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脸。
“英磊!”她紧紧抱着他，哭喊出声来。
然而四周一片死寂，天地之大，再也没有人笑盈盈回应。
"英磊……"
在渐渐散逸的金色光芒里，她低头，轻柔地吻上了他的额头。
千里之外的桃源居。
卓翼宸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握紧了云光剑，走向了桃源居。
裴思婧从树上飘然而下，挡在了他面前，“你忘了刚刚答应的事了吗？”
卓翼宸微怒道，“那若是离仑没有借日晷，文潇没能修复白泽令呢？今天过后，我们所有人都会人头落地!”
忽地，红色的结界一阵颤动，在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的戾气里，碎成片片流光。
两人面色俱是一沉：“不好！”
“赵远舟怕是被戾气控制了！”卓翼宸足间一点，瞬间掠过高高的围墙，和戾气缠绕的赵远舟对上。
漫天的戾气让天色一暗，那个美如谪仙的人此刻脸上现出赤色暗纹，华美的长发亦随着戾气动荡，飘于空中。
他的眼眸呈现妖异的赤色，一身强大的威压令人畏于靠近。
然而，一道蓝色剑光划破天际，以流星垂落之势袭来。
一柄竹枝伞轻轻展开，赤色的戾气包裹着，如一道屏障挡住了剑势。
卓翼宸一击不中，长剑一横如江流奔涌，浩荡剑气接二连三地朝他几处大穴击出。
然而，赵远舟集天下戾气，只是一番躲闪轻巧让过，一把竹枝伞携戾气击出——
肋间一痛，卓翼宸仿佛被重锤击中，身体猛地飞出丈外！
只是一个回合下来，卓翼宸便处于劣势，这样下去，只会陷入泥沼。
他朝赵远舟望了一眼，眉头一皱，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长剑划过手心，鲜血蜿蜒流下。
卓翼宸倏然飞起，手心鲜血随着剑气凝成幽蓝冰剑，织成一片剑阵，向赵远舟密密盖下！
周围的空气也瞬间一紧。
赵远舟手中的竹枝伞旋转，伞盖如盾，挡住了大部分的血剑，然而，背后有羽箭嗖嗖射来。
竟还有人?
赵远舟眼瞳一缩，身上戾气更盛，轻一挥袖，羽箭便化为劫灰。
就是那一错神，一道幽蓝的剑气，倏然在赵远舟面前闪现。
赵远舟妖异的血眸抬起，轻轻抬手，握住了以血凝成的冰剑。
赤红的血在划破他皮肉的一瞬间，却有剧痛传来。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心，被割裂的伤口处竟然被腐蚀出了白骨。
就是那停顿的片刻。
卓翼宸染血剑锋直直刺进赵远舟的胸膛！
冰夷族的血可以克制戾气，剑一没入胸口，便带来入骨的痛意！
赵远舟毫无情感的双眸冷冷地看向卓翼宸，浑身戾气暴涨，一掌击出！
卓翼宸手中的剑同他一起飞出，滔天的戾气令裴思婧也倒飞出去，摔倒在地！
下一瞬，戾气接天，一道凌厉无比的杀招狂飙而至！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卓翼宸身前。
悠然的笛声如流水潺潺，淌进人的心间。
"文潇……"卓翼宸二人愕然抬头，看到她手中的骨笛，便知她已经成功了。
戾气如剑，沉甸甸俱在手心，却已无法击出。
赤红的的眼眸看着面前的身影，心一阵抽痛，他眼中现出迷茫的神色。
桃源居这里还没有下雪，可是来人披了一身风雪，身体几乎被风雪覆盖，她的眼睫似乎也冻成了细小的冰凌。
幽凉悲怆的笛声里，她周身荡起水波一般浅淡的光芒，雪花随着笛声渐渐飘舞起来。
赵远舟仿佛做了一场大梦。梦里，他和文潇在桃源居隐世而居，春看桃花，夏游山河，秋品红叶，冬围炉赏雪。
“文潇……”他有些迷惘地看着面前的人。
听到他的声音，乐曲戛然而止。
横笛的女子抬起头来，神色有些木然地看着他，哑声道，"赵远舟。"
这是梦里吗？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忍不住垂下头去——
气息交缠的一瞬间，他看见一滴泪静静从她眼中滑落。
他这才发现她头上似乎还有未融化的雪，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赶来。衣衫上还有斑驳的血色。
这不是梦里！发生什么了？
心中突然升起入骨的恐惧。
“文潇?”他望着她的双眼，“发生什么事了？”
她此刻双眸却只剩死寂。
裴思婧心中升起不详预感，忍着胸口的剧痛，挣扎着起来，低声问，“英磊呢？”
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呼吸骤然一颤，眼中有无法克制的痛苦涌现。
她环顾四周，看了看每个人的脸，声音淡淡道，"英磊死了。"
英磊……死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一样的震惊、茫然、痛苦……
赵远舟想问，可他不敢问。他知道这必定与他戾气失控有关，英磊虽不是因他而死，却必定会成为所有人心中横亘的一根利刺，每每想起便会隐隐作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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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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