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驰看向她手指的终点,是一个突出的把手。
那东西在贴墙的一侧,虞栀站了起来让他进去。
石阶砌得有点小,两个成年人坐在上面,周围空间都有些狭小了,盛驰努力地缩了一下自己的右肩。
“风箱,就是鼓风机,”虞栀把用打火机点燃了干草堆,“我放进去了你就拉动这个。”
“好。”
盛驰这下非常自信,这东西和手术室里的一些骨//科医疗器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是反复做机械运动。
“3——2——1——”虞栀看着成功生出的火焰,呼出了一口气,嘴角扬着笑容,“成功了。”
跳跃的火光打在她脸上,盛驰懒洋洋地靠在墙上,看着虞栀的脸,看着她的眉眼。
狭小的空间被热气包围。
他的右肩靠着她的左肩。
心跳没由来地加速,也许是因为太热了,热得他耳朵被烫红了一片。
他一直都知道她很聪明,也很漂亮。
虞栀没有变,甚至更好了。
盛驰眸子微动,刚想出声,就见她站了起来。
“火都烧起来了,水也没放?”
他一下晃过了神,扶了扶额。
待会儿再说。
-
盛驰端详着放在桌子上的面,面色柔和。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灶台煮出来的面,也算是第一次和虞栀一起完成的面。
周爷爷似乎是为了等他们弄完,并没有先吃,看着他们两个从厨房出来,弯起眼嘿嘿地笑了一下。
“来来来吃饭。”
盛驰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向周爷爷解释道:“抱歉啊爷爷,因为我之前在虞栀那里用的都是电磁炉,麻烦了。”
周爷爷并不意外,看着他手臂上因为刚刚拉风箱出的细汗,笑着说。
“年轻就是好,胳膊这么有劲。”
盛驰刚吃了一口面,随意地答了一句。
“工作需要。”
“话说平时虞栀来我这儿想煮什么都是自己拉风箱的……”周爷爷嘴里还含着饭,自己埋头嘀嘀咕咕,虞姝可能是被饭呛到了,还咳了两声。
盛驰没太听清他在说什么,他刚想问爷爷能不能说得再大声一点,一阵手机铃声就传来了悦耳的声音。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滴——”周爷爷眯着眼把手机拿远了,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声音是扬声器公放的,桌上的三人都能听见。
“老周啊——”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中年男性,语气有点急,“你昨天在山上有没有见到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穿着黑色冲锋衣,还背了一个登山包,他昨天爬山现在他朋友都找不到人,现在快急疯了。”
“我……?”
盛驰指着自己,基本确定了电话里的中年男性要找的是自己,眼神示意周爷爷,接过了电话。
“您好,我应该就是您要找的那位。”
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变得激动,接着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程栩的声音传来。
“盛驰是你吗?你没事吧——”
声音有些疲惫,也透着激动。
“我现在没事,昨天刚好被人救了。”盛驰的眼神望向虞栀,“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都打了电话,手机都打不出去。”
程栩的语气终于听下来冷静了一点:“我也是,现在这通才打了出去。”
“明天……明天估计台风就过了,我早上就去接你下来。”他听起来很愧疚。
盛驰沉默了几瞬,眼睛依旧望着虞栀,最后说了句“好”。
电话挂了,他又坐了下来吃起了面。
也许是心里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盛驰突然觉得自己嘴里的面有点淡,没滋没味的。
程栩很担心他,他却并没有那么想走。
混蛋。
吃完面后他们又在周爷爷家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小雨还在下,路上都是泥泞,盛驰的脚底鞋边早就都沾满的湿泥土。
他撑着伞,听见雨滴打在上面的声音。
树林里很安静,但盛驰知道,这里存在着很多生命。
“所以你平常下山就是给周爷爷采购物资么?”盛驰看着虞栀的背影,她刚跳过一片小雨洼,脚步轻巧,只有很仔细地看,才会发现她的右脚有点跛,只在雨洼的表面荡起了一点涟漪。
他大步一跨跨过了小雨洼,听见了她的声音。
“差不多,但不止,还要去买一点药和肥之类的,”虞栀撑着伞转过身来等他,那双眼睛很亮也很有灵气,唇泛着淡淡的粉,“快点跟上来——”
明天等到他下了山,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医院的调查结果还没出来。
再过几周是父亲的忌日。
盛驰突地觉得自己的心在不断下坠。
沉。
好沉。
灵魂却要飞了起来。
年少哭泣的少女拥有了自由,骄傲的少年却失去了自由。
他抬眼,唇线抿直,继续跟上了虞栀的脚步。
“哎——你看——这个月季长势不错——”虞栀弯下了身,嗅了一下,走到客厅收了伞,放在一旁,看向了仍然撑着伞站在院子里的盛驰。
他一路上表情都不算好,她能看出来。
盛驰年少的时候虽然表情冷冷的,但虞栀知道他有多骄傲,甚至是桀骜。现在虽然不再那么冷了,浑身懒洋洋的,闲散又淡,但是虞栀却觉得他轻飘飘的。
对,轻飘飘。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怎么想的吗?”虞栀望着雨中的盛驰,出了声。
见他抬起了头,她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当时在想,我的天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会装的人——”
“我的演讲不需要模版——”虞栀清了清嗓子,模仿盛驰年少的样子。
盛驰终于笑了。
“那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怎么想的吗?”
“愿闻其详。”
“演讲光用模版,应该是个认真学习,但是很无趣的女生。”
盛驰眉眼间的积郁终于散了,他看着虞栀,没有提另一件事。
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其实是“我们班那个漂亮的小天鹅”,刚刚讲的只能算是第二印象。
虞栀撇撇嘴,笑着说:“果然是strong。”
“嗯,太strong了。”
他笑着附和,一直看着虞栀,想要用眼睛把这幅场景雕刻在脑海里似的。
“走——锻炼身体去——”
“一,起势——”
听着碟片在电视上放映出的画面,盛驰终于知道了虞栀说的“锻炼”是练太极拳。
画面上明晃晃的黄色飘动大字写着“老年版”。
“注意呼吸,呼——吸——静下心来。”
他认认真真跟着做,一套下来,内心竟真的平静不少,身体也更舒服了。
打完了拳,他又看见虞栀跑到了院子里拿着个本子正在写写画画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盛驰有些疑惑,他看不懂上面的有些符号和图案。
虞栀继续写着,边回答他:“我以前除了芭蕾不知道我还喜欢什么,后来遇到了周爷爷,遇到了植物,所以本科读了生物,但是母亲希望我能去家附近的中学任教,当生物老师。”
“我没有听她的话,去考了植物学的研究生。”
这还是虞栀第一次在盛驰面前谈起芭蕾。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更多的是对眼前植物的专注。
“进到研究所里的都是同辈中很厉害的人了,他们或多或少对植物都有兴趣。三年过去,他们还是要为未来的去路抉择。”
“研究的过程并不轻松,面对的事情也不止是植物,我靠着对植物的热爱强撑三年,所以毕业了没有打算再研究下去了。”
“我就自己做我喜欢的事。”
几句话盛驰就大致勾勒出了她过去的几年。
抛下了舞鞋,她的人生没有一刻被荒废。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虞栀的手指了指她刚刚一直做笔记的花苞。
盛驰低头思考了几秒,还是不太知道:“没见过。”
“是昙花,它今晚就会开花。”
虞栀说完突然站起来,侧身用力甩了甩笔,原来是没墨了,就要去房间里拿。
盛驰先她一步动,已经走到了房间门口问她笔放在哪。
虞栀就不和他抢了,说出了一个具体位置,他闻言就快步在房间里找了起来。
柜子……床头柜第一层的柜子。
盛驰很快就找到了,大步就要出去,裤脚却意外被床头柜另一层勾着。
也许是因为他动作太快,柜子里头的东西发出了声响。
是塑料罐子和片剂相撞的声音。
这声音他在医院天天听,不可能认错。
是保健品吧。
他继续走,但勾子勾得实在有些太紧了。
拉力过大让他很难不注意。
他动作有些急,走近了被裤脚勾出一条宽缝的最后一层柜子,把自己的裤脚从上面弄下来。
宽缝一直开着,也没有上锁。
盛驰生出了一点隐秘的心思,但还是撇过了眼。
可惜身体比大脑更快,他的左手不自觉地打开了柜子。
柜子只有最靠近里面的一侧才躺着东西,盛驰看到那些瓶瓶罐罐的时候心就冷了半截,遏制不住脑子里的猜测。
阿米替林、氟西汀、舍曲林、阿普唑仑。
他拿罐子的手变得越来越匆忙,甚至带上了点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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