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斜斜地挂在夜空中，亮起的灯光掩盖了月光，病房里一片明亮。
这种灯在由关闭状态变为开启时灯光会很黯淡，随着时间流逝才会慢慢变亮，再加上自己在门外时不时瞥一眼病房门，赤井秀一几乎不用想就知道里面的灯一直没关过。
“不睡吗？”
“有点吵。”霜月放下拐杖缩回床上，摇了摇头。
赤井秀一奇怪地环顾一圈，夜晚的病房很安静，非要说有什么声音也就是灯管发出的轻微声响、护士巡夜偶尔路过的小推车声和电梯声，这些声音对于普通人而言基本都可以接受，入睡以后也不那么容易被吵醒，只有他这种十分警觉的人或者说比较敏感的人才会被吵到。
“我明天可以给你带副耳塞。”
“没用的。”霜月抱起被子角，又摇了摇头。
连接在神经上传递信号的芯片要是能被耳塞阻隔，矢富萝莎就不会被给予代号了。
赤井秀一没听懂，只是将她的奇怪言行记在心里，看她没有休息的意思，决定开始新话题：“……你怎么会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
“课题研究。”霜月不准备掌握聊天节奏，她还需要刷一刷赤井秀一的印象，当个组织的受害者——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课题？”手指勾了勾口袋里的烟盒，赤井秀一很自觉地没在伤患面前抽烟。
“……嗯，一个能解决行业内几十年难题的课题。”正因为小池陆也的课题是为了推动行业发展，霜月才愿意不加掩饰地用那份天赋加速研究进程。
如果是德普那种把人当消耗品的实验，她只会想方设法干扰。
赤井秀一靠在椅背上，望着眼前的墙壁：“什么样的课题会……让你参与其中？”
他目前的身份只是个路过的倒霉蛋，不该知道对方的情报。
“因为他们说我是天才。”她低着头。
“……那你为什么要迎着车撞过来呢？”
少女无意识地轻轻捏起被子角，仍然没有抬起头。
病房里的灯光似乎没有温度一般，在四壁白墙之下，她的身形仿佛无限缩小，直至消失在一片空白中。
赤井秀一侧过头，有种不看着她，那孩子就会像轻飘飘的烟雾一样被吹散的错觉——也许不是错觉，她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想要抹去自己的存在感。
这种感觉和他在撞到对方的前一刻才发现车前的影子一样。
他不擅长对付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尤其是正值第二性征期情绪不稳定又敏感的少女。
所以他最开始的目标才是宫野明美。
半晌，少女抬手按下开关蠕动着躺了下去：“因为你很好看，我看上你了。休息会儿吧，诸星先生。”
这算什么理由？南洋大学北校区外的路虽然不至于乌漆嘛黑，至少也是光线昏暗，他选择的路更是比较偏，对方怎么在短短一两秒内透过车窗看清他的脸？
赤井秀一沉默。
病房里陷入一片黑暗。
许久之后。
“你睡着了吗？”赤井秀一压低声音问道。
病床上的被子耸动了一下：“……睡着了。”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我还是出去……”
“一个人的时候它会很吵。”
“……「它」？”
“……”
-
窗外渐渐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霜月盯着手机屏幕，在短信界面反复删减。
即使她现在不说，宫野明美也迟早会发现她今天没去上课，而且不是普通的翘课。
她迟疑地望向门口，没几秒又打消了通过赤井秀一之口告诉宫野明美的想法——开玩笑，她就是为了宫野明美不被FBI接近才亲自撞的车。
半晌，她终于挤出一段通顺又委婉的说辞。
「昨晚不小心蹭到了一辆车，帮我向老师请个假。不用担心。」
车蹭到车是剐蹭，人蹭到车也是剐蹭。
赤井秀一出去买早饭了，病房里现在只有她一个人。
霜月找出放胶囊的药盒，按照德普的说法每日吞一颗防止缺少能量，然后向小池课题组请了假，随后切换到组织终端，敲敲打打着什么。
宫野明美很快回了消息：「你在哪里？」
霜月心虚地卷了卷发尾，犹豫片刻，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
创人大不了就是赔点钱然后刷脸熟，被创则是索赔然后刷脸熟。
这么一想，其实她作为不法分子完全可以无视年龄和驾照问题创飞一次赤井秀一，提前把人送进医院，然后再背着宫野明美偷偷摸摸把人偷进组织。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但的确是这么个逻辑。
既然已经被创了，那她就只能加快点进度在赤井秀一和宫野明美之间发生点什么遗传性吸引的关系前把人捞进组织。
“嗡……”
霜月打开收件箱，点击新邮件。
是拉维发来的，内容很简洁，他顺利通过考核成为了正式成员，代号暂时还没定下来。
听说朗姆最近也在找技术人员，似乎有意从新人里挑选一个能力不错的招揽过去，不过嘛……
拉维可是她亲自带进来安排的下属。
她推了推眼镜，唇角微微勾起——正好缺一个帮手。
而拉维那个还没定下来的代号……
————
奥菲利娅向来不喜欢医院，平时磕磕碰碰到的小地方也不愿去校医务室，她的伤总是好得很快，淤青没几天就褪去、伤口没几天就结痂脱落，不留下疤痕。
看那态度，她甚至怀疑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对方根本不会去看医生。
宫野明美一边想着，一边敲了敲门：“我是神代奥菲利娅的家属……”
-
另一边。
刚买完早饭，正在思考着怎么才能通过那位言行奇怪的少女接触到组织，赤井秀一按下了电梯按钮。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神代奥菲利娅的身份并不简单，无论是枡山基金会的背景还是这里透着异常的医生护士，什么样的人才能轻易调动这两者的力量？
她为什么要主动撞上自己的车？
她口中的「它」又是什么？
没等电梯下到一楼，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
赤井秀一抬眼透过电梯门的反光看去，那是一名金色玉米辫的高大男人，他戴着墨镜，但即使隔着镜片也能看出他在盯着自己。
拉维伸手搭上他的肩膀，扯出一个没有感情的笑容，用已经熟练许多的日语说道：“有空和我走一趟吗？”
“我不记得和你有什么交集。”赤井秀一侧身回头看向他。
“你弄伤了奥菲利娅大人。”拉维收起假笑。
在看到赤井秀一的瞬间，他就确定自己不喜欢对方——那一头长发，那锐利的眼神，那冷漠的面容，还有一身黑衣，都让他想起了某个曾经掐着霜月脖子的银发男人。
赤井秀一注意到他对那孩子的称呼，顿了一下：“你想说什么？”
没想到机会来得那么快。
————
病房。
宫野明美离开医生办公室，暗自松了一口气。
还好霜月只是受了点外伤，一点骨裂需要静养一段时间，目前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比她预想中的缺胳膊少腿奄奄一息好多了。
一个个寻找着霜月所在的房间，宫野明美敲开了走廊尽头的单人间大门。
“进来。”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少女正半躺在病床上，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在她身上，覆盖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霜月合上书：“明美前辈。”
《进阶化学》。
宫野明美一眼就看到了书脊上的字，她来到霜月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露出担忧的表情：“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只是不小心被路过的车擦到了而已。”尽管已经命令医生把病情讲得最轻，霜月还是努力淡化着自己碰瓷的故事，“医生说了没事。”
她眨了一下眼睛，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昨晚太晚了，而且诸星先生一直在门外守着。”
宫野明美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把霜月揽入怀里，只不过动作很轻怕弄疼了她：“我们是家人，奥菲利娅。”
她是神代纱里奈的孩子，是神代纱里奈的「光」，现在也是她的家人。
霜月垂下眼帘，感觉胸口似乎有什么情绪在酝酿，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如果宫野明美口中的名字念的不是那个假名而是……就好了。
“……我没事，明美前辈，不用担心。”
——十几年前——
在很久很久以前，宫野明美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她曾经在母亲工作的地方附近见到过神代纱里奈。
那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子，眼睛是比她的母亲还要亮一些的碧绿色，她穿着松松垮垮的毛衣，手里捏着一罐可乐。
注意到宫野明美的视线，神代纱里奈温柔地笑了笑：“你就是艾莲娜的大女儿？真是明媚的笑容，和你的名字很相称。”
年幼的宫野明美不认识对方，但还是笑着回答道：“谢谢大姐姐。”
“纱里奈？”宫野艾莲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快步走到女儿身边，隐隐挡在两人之间。
神代纱里奈收回视线，向着宫野艾莲娜点了点头：“刚好路过而已，你最好还是不要把孩子带到这附近。”
随后她便转身离开了。
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结束了。
而她们的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宫野夫妇去世的大约一年后。
那时的她被组织带了回去，就为了测试她有没有能够接手父母的研究的能力，但很可惜她只不过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在科研上面没有出众的天赋。
正在桌前对着深奥的书本发呆的宫野明美听到门外传来了神代纱里奈的声音。
“放弃吧，她不是宫野艾莲娜，也没有继承他们夫妇的才能。”
“但这是上级的命令……”
“我也是代号成员。”
“……歌海娜大人……”
“或者你想明天在实验室里醒来？”
过了一会儿，神代纱里奈走了进来，她一把合上那本厚厚的书，低头看着宫野明美。
宫野明美同样抬起头回望过去，眼睛里浮现出茫然。
“……”神代纱里奈笑了一下，“这样纯净的眼神在组织里是活不下去的，但是……我喜欢你眼睛里的光。
“像是点燃夜幕的光焰。”
后半部分她是用英文说的，宫野明美只勉强记住了发音。
As fire …… light the curtain of night……
她记得神代纱里奈柔和的笑意和轻轻抚摸上小腹的动作。
1.赤老师，一款红方琴酒（？），拉维见了都说好（？）。
2.明美很小的时候见过歌海娜，所以加上姓氏能猜出霜月的身份。
3.所以「莱朵」其实就是「Light」。
——以下与正文无关——
4.值班中。
护士（犹豫的语气）：29床瞳孔不等大了，要不你来看一下？
我：？？？（垂死病中惊坐起）（飞奔）（拿起手电筒）（两侧瞳孔不等大且对光反射消失）（压眶没反应）（原地尖叫拨通老师电话）（当场亲自推床下去）
哦，新发大面积脑梗 脑出血 脑疝。
急诊CT的老师：中线都消失了，没救了。
急会诊抓起家属谈话告病重病危一条龙后，半夜补病程的我和夜班护士对视一眼。
护士：现在29瞳孔都散大了。
我：……也算是等大了。
护士（忙碌中）：有你陪着也挺好。
我：……我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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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宫野明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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