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普和琴酒说得没错。
某种意义上，霜月和雪莉很像，同样的少年天才，同样受制于组织，在相似的骄傲背后有着相似的天真。
在发现那名监视的外围成员莫名主动和她们拉开距离后，雪莉放肆地和两人逛起离开了许多年未曾涉足的同属于成年人与儿童的游乐园。
“啊！丧尸！”
“……姐姐，你抓疼我了。”
“而且那不是丧尸，只是绷带怪人而已。”
“……你们一点都不怕吗？”
“有时候学累了不小心就在标本室睡着了，醒来被吓到过几次，已经免疫了。”这是雪莉。
“因为见过比鬼还可怕的东西……开玩笑的，只是因为我适应很快，能看清里面的东西。”这是霜月。
离开鬼屋后。
“结果只有我被吓得尖叫，这不公平！我们去坐过山车！”
“这样就会有一群人一起陪姐姐尖叫了吗？”
“没关系，我也会陪着一起的。”
“过山车……啊——！！”
随着过山车经过顶峰骤然向下俯冲，半空中爆发出无数尖叫声。
“志保和奥菲利娅尖叫了吗？我可是听见了！”
“……没有。”这是雪莉。
“有哦。”这是霜月。
“奥菲利娅！你背叛我们之间的盟约！”这是雪莉。
“什么盟约？我可不知道哦。”这是霜月。
“哦……？什么盟约？”这是宫野明美。
雪莉鼓着脸推了一把姐姐的肩膀：“快去下一个！我要玩碰碰车！”
霜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里有魔术表演……”
“那个啊，只是光线折射而已。”
“这个是拓扑学的陷阱，很容易做到。”
两人一人一句小声拆穿了魔术的原理，让宫野明美惊喜的表情渐渐转成了无奈。
“会发出彩色光的眼镜……”
“哦？里面应该有连接电路吧？”
“是电路啦，然后编写好特定的顺序储存进去，就可以做出呼吸一样的效果。”
终于到了自己了解一些的领域，还没等宫野明美开口，两人就若无其事地探讨起来。
“……至少留点浪漫嘛，我亲爱的妹妹们。”宫野明美无奈地耸肩。
平时她不会特意揭开有趣现象背后的理论给身边人留点悬念，但旁边冒出了个能轻易get到自己想法的同龄人，一不小心就有些放太开了。
雪莉笑了起来：“我觉得很浪漫啊。”
国外的同学基本上都比她大，他们之间不仅有代沟，还有思想上的差异，再加上组织的阴影一直压在心里，以至于直到毕业回国她都没有交好的朋友。
如果是奥菲利娅的话，说不定和她有共同语言。
……如果是普通人就好了，她们一定会相处得很好，然后嬉笑玩闹着和姐姐一起长大，可以向父母撒娇。
一想到霜月是被枡山基金会托付给宫野明美，雪莉就止不住地心情低落下来——皮斯科怎么可能放过一个有天赋的孩子呢？
在邮件来往中，宫野明美提及过收养霜月的缘由，而她们知道的组织的干部不多，皮斯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本就在皮斯科的控制下，如今若是因为她被组织看中……不，即使不是因为她，在皮斯科手底下成长起来的人才也会被组织所看中利用。
本来以为雪莉会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有芥蒂，甚至可能因为对组织的厌恶而不喜欢自己，霜月做好了被排斥的准备，却没想到雪莉主动释放了善意，她便顺势接了下去。
一路逛着逛着，她越发感受到身边雪莉散发出纠结、怜悯、愧疚的情绪——前两种她可以理解，毕竟宫野姐妹又不是谜语人红方，互相之间还要提防隐瞒，她被枡山基金会资助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雪莉对她有什么好愧疚的呢？
“你要回去了吗？”霜月抬头望向钟楼外墙上挂着的时钟，恰好看到秒针跳过最顶端，视线又落在不远处的监视者身上，“那个人跟了我们很久。”
雪莉怔愣片刻，也抬起头看向时钟。
时间已经到了——不止到了，还超过了半个小时。
糟了，她记得伏特加说过自己还处在观察期，居然在回国后第一次和姐姐见面就超时，要是因为这点事被重点关注……
“需要甩掉他吗？”霜月看出她的不情愿，轻声问道。
她在宫野明美眼中是枡山基金会收留的又一个投资对象，在雪莉眼中多半是个被皮斯科或是其他组织干部看中的人才，无论如何，最多不过是和雪莉类似的处境。
雪莉摇头：“不，不用。”
一次任性和更长久的好处，她还是分得清的。
-
街角，前来监视的外围成员低着头，一头冷汗地盯着手表。
他已经犹豫不决整整半个小时了，再不把目标带回去，他或许就要被惩罚，但现在去打断这三人，他怕自己会当场被那个打扮可爱的长发女孩杀掉。
正当他再次擦了擦冷汗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前方响起。
“……下次再见……时间到了吧？回去吧。”雪莉站在他面前，面色冷淡。
虽然她不清楚为什么监视者没有提醒自己，但她知道违反命令会被惩罚。
她对于组织有着重要的价值，顶多不过是关禁闭，普通的外围成员就不一定了。
监视者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她身后的宫野明美和霜月——主要是后者。
见对方只是安安静静地低着头，他才开口道：“走吧。”
-
雪莉与她们短暂地告别后跟在监视者离开了米花游乐园。
暮色渐渐笼罩天空，街景一点点陷入昏暗，又被路灯照亮。
宫野明美的目光一直追寻着雪莉，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而后微笑着说道：“我们也回去吧，奥菲利娅。”
一方面，她并不贪心，多年后的重逢足以让心灵得到慰藉；另一方面，她又贪婪得很，她想要和妹妹们离开组织，想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再也不被组织所掌控，她甚至想让组织就此消失，不再祸害更多和她一样的人。
她已经习惯了奥菲利娅的聪慧，也不惊讶于对方只是发现了跟踪者的痕迹就能从中推断出很多细节。
她所惊讶的是，那个监视者在忌惮奥菲利娅，忌惮一个只是乖乖巧巧和她们逛街的孩子。
和对待志保时全然不同，那个监视者甚至可以说是在害怕。
霜月察觉到她复杂的心绪，不明所以地转过头：“不舍吗？”
雪莉从宫野明美那边听到过关于自己的只言片语，对于相似处境的她必然产生过同病相怜的想法，而只要产生过的想法就能在她的引导下不断放大。
或许雪莉和她相性不错，但今日的友好相处只不过是她一手推动的剧本而已。
“终归是有些不舍的。”宫野明美没有否认，只是再次向她伸出手，“但总有一天，我们会有自由见面的权利。”
奥菲利娅比她想象得更加深入组织，也更加难以脱离组织，就和志保一样，想要将两个人都带离这个深埋在地下的庞然大物，仅仅凭借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她笑着问道：“奥菲利娅，你喜欢枡山基金会吗？或者说，你想要……自由吗？”
霜月盯着那只伸出的手，目光闪烁了一下：“……自由？”
她现在没有和小黑对抗的能力，也不敢赌歌未的安全，哪有资格谈自由？
在组织里还能碰上宫野明美这样的存在，她已经知足了。
宫野明美微笑着点头：“是的，自由。”
只有她在家人的荫蔽下获得相对自由一点的生活，这也太不公平了。
“……你相信奇迹吗？”霜月突然问道。
宫野明美愣了一下，回答道：“我愿意相信。”
这次霜月背过身去，没有回应她伸出的手：“奇迹是有代价的。”
奇迹已经在她身上发生了两次，所以她会站在这里。
奇迹是有代价的，所以她会站在这里。
“正因为那是奇迹，所以即使有代价，人们也会追逐着它。”宫野明美眼神黯淡了片刻，双手轻轻搭上霜月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也愿意追逐着它。”
人类从不是为了坐以待毙而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霜月背对着她，脸埋在一片阴影里，让人看不清表情。
“天色晚了，回去吧，明美姐。”
宫野明美静静地站了几秒，回答道：“好，我们回去吧。”
果然有什么东西在束缚着奥菲利娅，让她不敢追求真正想要的事物。
而她身为姐姐，身为长辈，理应替妹妹们做些什么。
两人并排走向游乐园大门。
“植松同学，快点啦！不然要赶不上回程的公交了！”
“我系一下鞋带，马上就好！”
出口边，一位脸庞还未褪去稚嫩的少年蹲下身，拉紧了鞋带，没有注意到身边擦肩而过的姐妹。
霜月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
深夜。
公寓里。
宫野明美盯着那串属于枡山宪三——也就是少数她所认识且能够联系到的组织干部——的联系方式，深吸一口气，拨出了这串号码。
「这里是枡山，我现在有事外出，如有要事请留言……」
“我是宫野，宫野明美。”她平静地说道，“上次见您还是一年前，这次，我想和您见面谈一谈。”
————
南美。
里约热内卢，贫民窟。
卡莎萨被绳索紧紧捆在椅子上，面前是几个高大的美国人。
“终于逮到你了！”其中一个男子一脚踢在他腿上，狠狠地舒了口气。
他的同伴提醒道：“可以了，别弄得太狠，这可是斯蒂芬特地嘱咐过的。”
“好吧，”他耸耸肩，“卡迈尔呢？要到接应的时间了，快把这家伙送回去。”
嘿，就这么暴露同伴的名字真的没关系吗？
卡莎萨的脑袋还有些昏沉，不过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他被贫民窟的王联合FBI算计了，那「浴盐」的消息半真半假，没想到在这块地盘上混了那么久，结果还是栽了跟头。
他在组织里也有不少年了，组织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干部被抓回去审问，这种犯罪组织里能有几个忠心到死的成员？
若是被FBI抓回去，迎接他的就只有两条路，被救回去或者死。
前者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但至少还有圜转的余地，后者自不必多说。
身为常驻南美的干部，他几乎统领着组织在南美的大部分势力，不该会被轻易放弃，然而他最近的动作太大了些，难免让有心人注意到，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夺权。
脑袋愈发昏沉，卡莎萨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FBI探员一掌拍到后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喂喂，人的后脑可是很脆弱的，他们也不想带回去一具没有用的尸体吧……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卡莎萨最后想道。
-
里约的另一边。
“FBI那些家伙才不会因为走私药品的问题就把手伸这么远，也不会天真地以为擒住首领就能阻止里约的地下药品流通。”凯匹林纳烦躁地跺了跺脚，“安托万不仅仅是普通的药贩，还是里约地下市场的巨头，明面上也是一方势力首领，突兀地逮捕他对FBI没好处……”
琴酒面上流露出不耐烦：“闭嘴！他肯定是哪里被FBI抓到了马脚，啧，我早就说过他在外面用自己真实身份迟早有一天栽跟头。”
卡莎萨是组织里罕见使用真实身份的干部，地位高一些的代号成员多数都知晓他的身份，就连在里约地下市场之间，他的名字也如雷贯耳。
贝尔摩德说什么忙着拍电影脱不开身，朗姆一如既往找不到人，能出任务的行动人员不是没有，但以卡莎萨的重要程度而言，琴酒的能力更值得信任。
最近加入的诸星大倒是不错，就是资历太浅了，远远不够接触到这次的事件。
于是近期恰好有任务在美国活动的琴酒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
这次任务的目的是，营救卡莎萨，或者让他带着组织的秘密永远闭嘴。
1.诶嘿，卡莎萨酒其实还有一个别名来着（试图暗示）。
2.更了很多呢，骄傲挺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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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你相信奇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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