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了将近十四个小时,长到霜月怀疑自己麻醉剂有没有用过量,矢富萝莎才终于悠悠醒转。
矢富萝莎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毛毯因为她的动作一大半都掉到了床下。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将毯子团吧团吧丢回床上,来到监控屏幕前看了眼实验体们,随后打着哈欠离开了办公室。
霜月一路跟着她穿过走廊,进入研究室大门,路过一堆不认识的仪器,来到实验体所在的房间。
几位实验体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太好,不过他们的眼睛和霜月在德普的实验室里见到的实验体不一样,他们眼里的光还没有完全消失。
注意到矢富萝莎的到来,他们有些畏缩地低下头,但紧紧攥着的手却放松了一些。
“比昨天好一点了,这几天可能还会有排异反应,”矢富萝莎翻着他们床头的资料,检查了一下他们被植入仿生骨骼的地方,低声说道,“再坚持一下吧。”
她最后来到那名刚到的实验体旁边,看到他像橡皮胶一样软趴趴的手臂,有些不忍心地移开视线:“……抱歉,但还请你再坚持一下。”
新实验体恶狠狠地瞪着她,要不是没什么力气,恐怕他早就怒骂出声了。
再怎么样他之前也是个有手有脚的人,训练不合格也就算了,顶多当个炮灰大不了一死,把他绑起来剔骨头还要给他治好算是什么待遇??有病吧??
矢富萝莎只是个研究机械的,要不是仿生骨骼的缘故都不会去了解医学知识,就这么直接在人体上实验,过程中出现了许多浅显的错误,最早来的两个实验体吃了不少苦头。
数据在上下波动,但他们感觉身体正在一步步恢复——虽然他们本来不用受这苦,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矢富萝莎他们才不得不换掉了本就健康的骨头,可矢富萝莎对待他们比那些研究员们要温柔得多,面对那张成熟而知性的脸,他们难以抑制地升起了一丝亲近。
如果现在的网络发展达到几十年后的水平,他们恐怕就会知道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可惜以他们现在的认知并不能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
霜月对于矢富萝莎的课题没那么了解,也无从判断那些数据和实验体的状态符不符合,但她能察觉到他们的情绪,也能察觉到矢富萝莎的情绪。
她对矢富萝莎的情况大致有了判断,接下来只需要等待与矢富萝莎有联系的官方势力露面。
-
拉维第二天才回复霜月的邮件,文字间尽是失落,表示自己查不到邮件地址的来源,只知道最后一次邮件信息是在日本境内。
霜月安慰了他几句,毕竟无论这邮件地址是哪一方的,都没那么容易被截获,只是被带回来一年的拉维还没到那种程度。
突然好想把泽田弘树拐回来……不行,不能把无辜者牵扯进来。
这么想着,霜月又回想起文化祭排练时弄错灯光颜色的场景,发了一封新邮件让拉维去忙于其他事情,防止这孩子自闭:「我需要一个能识别颜色代码的软件,最好做成可以随身佩戴的物品。」
临近新年,矢富萝莎与外置势力的联系也终于被霜月抓住了痕迹。
矢富萝莎的住址。
抓着手里的纸条,矢富萝莎压抑住怦怦乱跳的心脏回到家里,整个人蒙在被子里用手电筒照亮了纸条。
「三天后,凌晨,日影町。」
她盯着纸条上的字,将它们记在脑海里。
被窝外。
霜月第一次感到潜入任务的棘手竟然是因为被子,这时候矢富萝莎还挺警觉的嘛。
当矢富萝莎出来的时候,手里的纸条已经被撕碎,她立刻把纸条冲进了马桶,霜月只来得及看到「两天」的字眼。
于是她在矢富萝莎身边又跟了一整天,对方意外地是那种越临近重要时刻越冷静的人,在实验上显得无比配合,若不是身上传来的紧张不安情绪和亲眼见到她篡改实验数据,霜月还以为她已经认命了。
————
正当霜月准备这几天全都跟在矢富萝莎身边时,宫野明美终于看不下去她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参加社团活动,可怜兮兮地在安全屋门口扒拉住她。
“奥菲利娅——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诶,还有要忙的事情吗?你最近都没怎么理我——”
霜月僵硬了一下。
的确,自从被小池陆也看中之后,她不是在压缩学业就是在忙着课题,与宫野明美碰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让她这个监护人很不安。
矢富萝莎身上被装了窃听器和定位仪,距离纸条上的时间也还有两天,只是和宫野明美跨个年应该没问题。
“……抱歉,明美前辈,要一起过年吗?”
宫野明美失落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睛亮了起来,颇为激动地拉起她的手臂:“奥菲利娅是在邀请我吗?太好了,我们今天一起去准备过年吧!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镜饼有点来不及了,我想想……荞麦面?鱼糕?家里再挂点装饰……”
奥菲利娅竟然主动邀请她过年!
“……”霜月这才意识到她刚才说出口的是什么,“不,不用那么麻烦,只要……一起看红白歌会就好了。”
她怎么对宫野明美越来越放松警惕了?竟然会不自觉脱口而出主动邀请对方。
“没关系的,来我家吧,我给你留好了被子,再过几个月志保也要回来了,明年我们可以一起过年……”宫野明美小声念叨着,脸上的笑容让霜月不忍心打断。
难道她要说宫野志保回来就会得到代号,然后她们姐妹俩见面次数寥寥,每次还要被人监视吗?
望着宫野明美仿佛留守老人一般的表情,霜月犹豫了一下,没忍心打断。
她就知道,一旦默许了他人的接近,自己只会越来越习惯然后越来越没办法切断联系。
“……只有一点点。”她说道。
“什么?”宫野明美愣了一下。
霜月叹口气:“只有一点点,我吃不了太多东西。”
如果只是一两口应该没关系,顶多有点难受。
宫野明美沉默下来,浅色眼睛里面涌动着某种情绪——某种她刚被带回工藤家时在优作和有希子眼中看到过的情绪,掺杂着喜悦、心疼、不知所措还有一些她难以精准描述出来的成分。
她面上的笑容变得浅淡而忧伤:“……你愿意告诉我了吗,奥菲利娅?”
她看上去似乎早已有所猜测。
“如果前辈你还想问的话。”霜月指了指自己那只略显透明的眼睛,“我这只眼睛不是天生的异色瞳,是看不见。”
只不过她已经习惯于缺失的视野,不像若狭留美那样容易撞到障碍物,很少有人注意到。
-
跨年夜的过程没什么好描述的,与在工藤家的差别就是人少了点,宫野明美不再提起晚餐的话题,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了红白歌会,互相送了新年祝福。
“对了,地球淑女队今年夏天会开一场见面会……”宫野明美抱着膝盖缩在沙发上,突然说道。
“……我不追星。”霜月有气无力地回答。
这么一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伏特加了。
“嗯嗯,好的,我知道了~”宫野明美笑眯眯地点头,让人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知道了。
“……”
新年的钟声响起。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奥菲利娅。”
宫野明美望向窗外,漂亮的烟花照亮了夜空。
奥菲利娅果然……是和志保类似的处境吧。
家人一个个深陷组织的魔爪,父母死于实验室的「火灾」,志保在刚记事的时候就与她分离被送去国外,连她最近才收留的奥菲利娅,也就是纱里奈阿姨的孩子,似乎也没能得到平静幸福的生活,偏偏是她这样没有才能、毫无建树、甚至于似乎可有可无的人却能在正常社会中长大。
总有一天,她要带着志保和奥菲利娅离开组织。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在心底暗暗发誓。
————
“新年快乐,奥菲利娅大人。”
拉维昨晚许下的一百零八个愿望都是关于家人和霜月,第二天下午就把做好的软件送了过来。
幸好霜月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上告别宫野明美就回了自己的安全屋。
拉维递过来的是一副黑框眼镜,戴上以后能看到半透明的准心,旁边用半透明的字体标注着颜色代码,眼镜腿上有着调整开关状态的按钮。
为了方便以白羽身份出现在组织里的时候使用 ,他还制作了另一枚镜片,恰好可以镶嵌在白色面具的内部。
……这算是先导版的追踪眼镜吗?
当年优作想过请阿笠博士给她做个能显示颜色的机器,只不过似乎是考虑到了什么更深的东西,最终不了了之。
霜月有猜测过原因,无非就是在永远黑白的世界里用同样灰色系的文字来显示颜色对于见不到颜色的人而言太过苍白无力了。
「fff8c6。」视野内冒出一小串半透明字符。
霜月几乎是立刻就能回忆起代码相对应的颜色:“淡淡的金黄色……你的头发很漂亮。”
“奥菲利娅大人……?”拉维忍不住望向对方的眼睛——一只水绿色,另一只像是泛着淡绿色的透明玻璃。
他在组织里有段时间了,偶尔听到过一两句关于霜月的流言,无一例外都是没办法确认的小道消息,他记得其中有一条是说白羽有某些缺陷,但几乎没什么人相信,但绝大多数人连「白羽」这个代号都不知道。
霜月摩挲了一下眼镜框:“它很有用,我很喜欢,谢谢你,拉维。”
少女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指尖轻轻抚摸着镜框,夸奖着他送去的礼物。
他想,能被她需要真是太好了,这是他现在唯一剩下的生存动力了。
不用管那些风言风语,奥菲利娅大人他面前,他难道还能不相信自己追随的神明吗?还会有哪个神明愿意让信徒称呼自己的名字呢?
拉维低下头、弯下腰:“我的荣幸,奥菲利娅大人。”
“新年礼物。”霜月将手中的礼物盒递过去,里面是一套耳钉的保养套装。
拉维接过礼物,头低得更低了。
————
等拉维离开后,霜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她方才有意试着使用那种引导思想,或者说是蛊惑人心的力量,或许是她的理解速度很快,或许是因为拉维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地跟着她,过程顺利到可怕。
这样说来,对于已经受到影响的目标,她可以通过一次次引导来加深对方心中的观念,比如拉维会越发虔诚地信仰着她,比如卡莎萨那样的人或许会越发相信她能带来的利益。
……对于伏特加和琴酒那种意识到自己的引导的存在,还能起到第二次作用吗?
她倒是想找个人试试,只可惜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自己留下的引导,高树律已经把「劝说」改成了「无意的关心」,小池陆也至今都没有怀疑过她,宫野明美也越发将她看做是真正的家人——尽管她不确定最后一个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引导——剩下的选项就只有相对容易见到的伏特加了。
不过现在首要的目标是矢富萝莎,对伏特加的实验可以往后放放。
一一把待办事项罗列下来,霜月去往矢富萝莎的定位。
矢富萝莎若想逃离组织,今天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对组织有威胁,无论是哪一个官方势力,霜月都可以把矢富萝莎打包好丢出去。
……距离白泽家搬离米花町已经过去将近四年了,不知道希实现在怎么样了。
霜月晃了晃脑袋,把多余的想法甩出脑海。
矢富萝莎的定位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器械公司里,大家都对研究员的作息见怪不怪,但见过纸条上时间的霜月却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矢富萝莎对实验还算配合,朗姆派去监视的外围成员没多少,最大的监视者就是霜月,在自己的住址附近应该更容易甩开那些监视者,尤其是假装逛超市买菜或者出去散步,可矢富萝莎却偏偏在这个时间段里选择待在有组织防卫的地方。
总不能是准备里应外合攻下这个研究室吧?
霜月抬头望向公司大楼的封闭窗户,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张未通过的伦理审查申请,还有矢富萝莎的梦中呓语。
她对那几个实验体的愧疚、自责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那不是什么治愈他们的目标,而是帮他们离开实验室的想法!
曾经在基地实验室被关了半年,霜月非常了解科研基地里对实验体出逃的反制措施,连她在不动用魔法的情况下都要费点劲,那几个连走路跑步都勉强的实验体和战五渣的矢富萝莎难道指望投奔的官方势力真能从外面劫走他们吗?
更进一步,他们一定会全力保下矢富萝莎,但那几个实验体就不一定了,能带回去的会继续完成身上的研究,带不回去的……
考虑到上辈子自卫队被她和晓美焰轮番入侵抢走武器和导弹,霜月对官方势力处于薛定谔的信任状态。
她如同上次一样幽灵般跟在一位保洁员身后上了电梯。
就在电梯即将关上的时候,一只手伸进来抓住了电梯门:“等我一下。”
那是个剃着平头的黑衣男人。
霜月记得他,在第一次和宫野明美相遇回去的时候,她曾经在便利店门口见到过对方。
是那个被宫野明美称为「石川」的男人。
1.明美那种留守老人一样的表现可是说是真情实感 装可怜,只是希望霜月能对她多坦诚一点多依靠一点。
2.能背出颜色代码找到对应的颜色就说明霜月先前是能看到颜色的,所以才会说出淡淡的金黄色很好看这种话,在拉维看来大约就是被组织(or琴酒?)折断翅膀的卡密sama(?)。
也算是霜月的一种引导小技巧_(:з」∠)_。
3.从矢富萝莎的角度出发,她对于组织的概念没有那么清楚,以为和FBI/CIA/日本公安搭上线就万事大吉了,所以才会做出一点点(指间宇宙)在霜月看来有些愚蠢的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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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矢富萝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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