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省云不用看也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应该比静王车前的灯笼颜色更加惨白。
本想着赶紧逃跑远离静王,结果成了倒送人头。
“静王好。”
周省云鞠了个躬。
等她抬头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时间仿佛停止,没人回复她,唯见离她最近的一名侍卫握着刀柄缓缓出鞘。
周省云感觉血液倒流直冲大脑,她扑通一声跪下了。
威武就要屈。
此时不屈,更待何时?
依旧一片安静,只听见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在周省云的视角里,有一角白袍轻飘飘地荡到了她的眼前。
袍子光滑细腻,边缘镶嵌着细密的金线,在月色下映出柔软的光泽。
“已经深夜,你何故在此?”
周省云顺着他的力气抬头,看到的是一张出乎意料的脸。
在这一秒以前,周省云对于静王的设想非常不堪。结合书里的周省云的悲惨命运和他设宴取乐的做派,她以为静王是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或者是一个纵情声色、每天只知喝酒玩乐,热衷于逼良为娼、剥削底层劳动人民的尖嘴猴腮的大纨绔。
但她实在没想到,静王竟如此出尘。眉目疏淡,谦和温润,五官轮廓分明却不失柔和,双眸深邃如潭,似乎清澈见底,又好像深不可测。
静王看向斜挎在她身后的的小包袱:“你是刘玉兰的人?”
周省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她当时觉得这块布有点眼熟,小蝉那天身上就是穿着这匹布裁的衣袍。
带着工作服跑路,怪不得被抓住。
“王爷,今日是我家人的忌日,刘妈妈嫌不吉利,不准我们在院里烧纸祭拜,我就偷偷拿了些纸钱偷溜出来,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我这就回去,求您千万别告诉刘妈妈。”
周省云已经顾不上其他,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套说辞实在牵强了,但一下子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其他好理由。
静王静静地看着她,好像在辨别这话的真假。
半响,他从腰上解下了钱袋,放在周省云手里:“再去买点纸楮吧,故人已逝,你也不要太过伤怀。”
静王转头,冲打头的两名名禁卫扬了扬下巴。
“最近晚上不太平,待处理完后,你们负责护送这位姑娘回到住处,确保安全。”
“是!”
周省云心里叫苦不迭。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好不容易从院子里逃出来,没想到不仅没能溜出城,反而提前与静王相遇,这样一来,自己日后的处境岂不是更加危险了?
就这样,周省云迈着沉重的脚步,怀揣着比脚步更加沉重的心情,随便找了个街角,草草地完成了一场“祭拜”。
看着眼前纷飞四溅的火花,周省云真是欲哭无泪。
这是提前给几天以后的自己烧纸吗?
接着,她又在两个侍卫的注视下,从刚刚爬出来狗洞里钻了回去。
人生啊,怎么会有这么屈辱的时刻?
折腾了一天,怀着这种悲愤的心情,周省云抱着被子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她浑身酸痛。
她推开窗户,楼下已然为今夜静王设下的盛宴而忙碌起来。堂内灯火辉煌,仆役们如穿花蝴蝶般来回奔走。空气中氤氲着一缕缕馥郁的花香,如水波般荡漾开去。
周省云知道,一旦晚上宴会开始,也就是进入了原书中既定的剧情,自己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而现在,还有最后一搏的可能。
她拆掉头上的珠钗,打扮成丫鬟的模样,混入了一行端着鲜花花瓣的年轻奴婢中。她拎着花篮,缩着脖子跟在队伍的最后。
大概是今天人来人往的缘故,正门把守的非常宽松,以至于周省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顺利的走出了大门。
自由来的是不是太快了?
不敢在门口多做停留,周省云三步并两步地拐进了旁边一条不起眼的民宅小巷里。小巷里的房屋多为低平矮房,青瓦灰墙,一副破败之相。
奇怪的是,其中一间民宅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与这条街道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马车整体车身以深沉的乌木打造,木质纹理在微光下隐约可见,车身四周镶嵌着墨色边框,车篷由深色绸缎制成,虽然乍一看并不惹眼,但通体有一副奢贵之气。
与马车擦身而过时,有一个打扮似是侍从的男子对着车内抱拳,说了一句:“是,太傅。”
太傅?周省云脚下匆匆,脑中却在回忆这个有些熟悉的称呼。
她想起来,原书中是有一个叫做李因的太傅。
传闻中他大权在握,虽外貌俊艳却行事狠厉张狂。李因和静王面上客气,一派风平浪静的架势,实则暗中势同水火,在朝中折了不少静王的党羽。
果然,都不是什么好惹的。
周省云这样想着,默默地打了个寒颤,加紧了往前走的步伐。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周省云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静王。
怎么会是他?怎么又是他?此刻里夜晚开宴的时间还有很久,他怎么现在就出现在此处?
周省云来不及想太多,转身就走。
她深知,昨日静王并不是相信了自己那拙劣的谎言,而是懒得追究,干脆放自己一马。如果现在又和静王对上,肯定会被遣送回去,而且还会牵扯出更多的问题。
不过现在此时穿的是丫鬟的衣裳,刚刚匆匆一瞥,他究竟有没有认出自己?
难道自己的努力并不能改变原书中的命运,反而不停地推动剧情,自己终究难逃一死?
形势十万火急,周省云不敢细想。
但,现在自己这幅慌张跑路的样子反而更招人起疑。
该怎么办?
千钧一发的时刻,她看到了李因的马车。
再犹豫就真的来不及了。
周省云心一横,一步跨上了马车,用身体冲开车帘直接撞了进去。
就在她冲进车厢的一瞬间,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头。
周省云感觉浑身的毛都炸开了。
“太傅,我是来帮你的。”
明明是早春三月,桃花始开的好时节,车内却有一股涌动的凛冽寒气。
李因没说话,只是匕首上又使了几分力气。
周省云脖子隐隐一痛。
“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若想杀我,听完我说的再动手便是。太傅,我是真心想帮你,而且我也能做到。”
“此话怎讲?”
虽然脖子上的匕首虽然没松动,但好像也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她颤颤地吸了口气,努力的回忆着书中的剧情。
书到用时方恨少,原来这句话还可以用在这里吗?
“你和静王虽表面和气,实则不然。你们极为不合,甚至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李因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若是你,就不会在这里说车轱辘话来拖延时间。”
“不是不是——太傅!我猜,你今日前来,应该是为了朝堂上争论不休的水患之事。其实水患之事已久,之前虽朝廷拨了银子,但治理却迟迟不见效果。所以现在应该有一派大臣主张继续治理,另一派则认为应该让百姓迁徙,毕竟治理水患劳民伤财,效果却不尽人意。两派意见相持不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你今日应该是来斡旋此事的。太傅,我说的对吗?”
其实这话多少有点赌的成分。
她拼尽全力回忆书中的情节,确实在这个时间节点应该有水患问题的,至于后说的的两派意见则完全是她猜的,因为她实在不记得了。
但这对于现代人来说实在是好猜,治水派有李冰修都江堰,迁徙派则有永嘉南渡。关于水患的的意见,大概率就这两种。
哎,人在这种极端危急的时刻,总能被激发出无穷大的智慧和潜力。
李因把匕首从她的脖子上缓缓的移开,周省云身体仿佛被卸掉了力气一般,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缓缓地侧头看向李因,李因没有坐在马车的正中间,而且坐在左侧方的长椅上。因而直到此刻,周省云才看到他的真容。
周省云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好想点播一首《迷人的危险》给太傅。
李因盯着她,脸上不辨喜怒:“你是何人?”
“我叫周省云,在刘玉兰刘妈妈手下讨生活。太傅,我知道此局如何解。并非是水患治理无功,而是有人中饱私囊,贪了朝廷治理水患的拨款,所以迟迟不见效果。只需要顺着这条线索揪出那个人,水患之事自然可解。”
“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晓?”
周省云诚恳道:“太傅,我知道你不信怪力乱神之事,但我确实知晓天机。”
李因神色淡淡地哂了一下:“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只是既然如此,你更不能留了。”
眼见他又抬起匕首,周省云大喊:“不仅是此事,还有其他事情,我愿与你结盟,贪墨的人是谁,静王后续有什么安排与部署,我都可以告诉你。我知道太傅神通广大,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可以查得到,但俗话说得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与其被动迎敌,为何不主动抢占先机呢?”
她坚持不懈道:“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换做是谁都很难相信。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可以答应你的所有条件。”
“帮我?这话从何而来,你又为何要帮我?你可知道,构陷朝廷官员,冒犯天家威严,今日你在这马车上说的每一句话,若有意追究,都足以要你的性命。”
周省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知道,可我实在走投无路,太傅,帮你就是在帮我自己。我愿与你结盟,而且我有一个请求:不要把我交给静王。”
李因不置可否的看向她:“你既能未卜先知,那不妨算算,你的要求,我是否会答应?”
周省云啜啜地动了一下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外蓦然响起了静王的声音。
“太傅与美人在此相约,果然是好兴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