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骁坐在课堂下听着严泠讲课。
后背传来火辣的痛感。
当时纹这颗纹身的时候是Yann提议的。
他确实喜欢怂恿闻人骁陪他一起干坏事，一来因为闻人骁小时候软糯可爱，一逗弄一怂恿就会捏紧拳头重重点头说好。
二来也因为闻人骁在家更受宠，做坏事的时候拉上他，事后往往能躲过大人惩罚。
当时Yann第一次来中国，除了你好谢谢根本不会讲其他中文，而吕大鹏除了thank you sorry和hello也听不懂英语，所以Yann的纹身初体验只能以失败告终。
后来他们重新约了时间，又带上闻人骁在中间做翻译，才勉强能沟通。
翻到一半的时候，Yann忽然对闻人骁笑起来。
他两条腿翘在沙发边上晃啊晃，说你也陪我一起弄一个吧。
闻人骁说我不知道纹什么图案，没想法。
Yann说那纹名字好了，纹我的名字。
直到他死，闻人骁都认为Yann是喜欢他的。
不喜欢怎么会要他纹他的名字呢？如今再回头，才明白过来那句话原来只不过是随口的一个玩笑。
当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吕大鹏为闻人骁洗纹身之前问了他两遍，确定吗？真的要洗掉吗？
闻人骁说确定，洗吧。
于是严泠朝他伸出了两根苍白而纤细的手指供他抓握。
闻人骁侧着身子，刘海罕见柔顺的垂在一侧。
他闷闷笑了两声：“干嘛？又不是生孩子。”
严泠被笑的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严昶说想学纹身的时候严泠搜索过一些资料，看到网上很多人都说洗纹身非常痛。
所以他才想借两根手指给闻人骁捏。
谁知道人家压根不需要。
他默默把手抽回来。
却在半道忽然被闻人骁抓住，紧紧握在手心，像是握住救命稻草。
“……确实很痛。”
吕大鹏不打招呼就启动了仪器，白光头在闻人骁后背上缓缓移动起来。
闻人骁痛得脸色发白，怒骂老吕：“你真给我上麻药了吗？挟私报复啊你！”
吕大鹏轻抬眼皮，看了眼严泠被闻人骁攥得牢牢的手。
“洗纹身就这样，你少不识好人心。”他说着，手上动作加快，“你们不是下午还有事儿？放心，我速战速决。”
严昶今天没来上课，小房间里就他们三人。
洗完纹身敷敷料的时候，闻人骁已经满头是汗。
趁着这会儿功夫，吕大鹏又侧头看了严泠一眼：“你弟弟快十八了吧？”
严泠点头：“他冬天的生日。”
吕大鹏若有所思：“成年了，有些事就不能再拿他当小孩了，该管的你也得管管。”
严泠心头一震。
吕大鹏同他并不算相熟，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刚想追问，闻人骁却在旁出声道：“管什么管，十七八正是主意最正的时候，谁能服管？你少操心我们家务事。”
我们的，家务事。
吕大鹏脸色变得和方文一样难看，便秘似的难言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又一圈。
严泠更是尴尬得不知说什么好。
他现在几乎完全确定那篇传播很广的黑贴就是严昶发的，而这件事所有人都已经猜到。
可闻人骁却很显然不打算追究，且泾渭分明的把自己和严家兄弟俩划进一家人的范畴里。
这让严泠感到意外，也愈加愧疚。
闻人骁穿上外衣，又看了眼时间，就匆匆拽着严泠出门，把满脸欲言又止的吕大鹏甩在屋内。
离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他们又一次疾驰在去学校的路上。
但这一次闻人骁把车开得很稳，没有超车，也没有变道和急刹。
下车的时候他还不知从哪儿摸出两颗话梅糖递给严泠：“这次不晕吧？”
闻人骁的手掌宽大，骨骼感很分明。
因为刚握着方向盘的缘故，手心内还硌出了一轮红印。
那两颗透明的话梅糖就躺在手掌中央。
严泠微怔。
指尖在闻人骁掌心轻划一道，像猫爪子似的取走那两颗糖。
“谢谢。”严泠说，他短暂的思考两秒后，还是解释了一句，“其实我不晕车，只是以前遇见过车祸，所以坐车的时候会有点紧张。”
闻人骁没太在意，只提醒他上课时间快到了，得抓紧了。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对逝者家属的心理安抚。
严泠穿着一身闻人骁给他搭的青春洋溢的赞助商赠衣——蓝衬衫，白色休闲裤，看起来简直比台下的学生还要年轻。
他站在台上，神情依旧严肃认真，为了方便学生理解，还特意把自己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案例也写进了ppt里。
闻人骁坐在台下，后背即使敷了药膏也还是火烧火燎的疼痛。
他原本只是为了给严泠面子才没公然在课堂上玩手机，望着台上发呆，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一会儿被自己的品味倾倒，觉得自己给严泠搭的这身衣服实在是太衬他了，一会儿又担心严泠长成这样还穿这么好看会不会有师生恋的风险。
失策了，今天应该给严泠穿道袍的。
闻人骁撇着嘴角，却见台上严老师似乎在往自己这边看。
“……就像有一次，逝者家属情绪过于激动，扑上来扯住了我的衣领。同学们，你们有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
闻人骁：“……”
严泠眼神里是说不出的促狭，隐隐藏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看得懂的笑意。
他的目光落在闻人骁身上，三秒，四秒，五秒……
然后滑走转移到了闻人骁前座的女生身上：“林希，你来回答。”
林希站起来：“如果发生肢体冲突的话，我认为应该先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可以叫上其他家属先把他拉开，然后再搞清楚他激动的原因是对我的工作不满还是对亲人的离世无法接受，搞明白缘由之后再慢慢劝说安慰对方。”
严泠对这个答案挺满意的，夸了两句后让林希坐下，又就着这个话题往下延伸，给学生们细讲了该如何与家属沟通。
闻人骁却回想起他和严泠在殡仪馆初遇时候的场景。
那时候他揪住严泠的领子大骂严泠没有职业操守，严泠是怎么回应他的？
是让人把他拉开？还是仔细询问他发疯的理由？
好像都不是。
当时严泠只是看着他说防护服很脏，还让馆长给他找了包湿巾纸擦手。
闻人骁撑着头望向台上人，终于想明白这段时间的违和感来自哪里。
原来从一开始，严泠对自己就是不一样的。
他想，这个严泠，好像是真的很喜欢我哎。
严泠：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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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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