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迎来一年一度的高考,教室被占用,高二生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
江池一个人住,他的别墅自然而然地成为大家的聚集地。这种日子,大伙儿都会带上啤酒烧烤不请自来。
赵樾心情不好,急需借酒消愁,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开瓶器,干脆自己跑去厨房找。
厨房很大,仅仅是大,所有设施一览无余,无一例外都蒙了灰尘,应该很久没人打扫了。之前别墅里是有阿姨的,恰逢江父江桥去世那段时间阿姨告假回家,之后江池就懒得再找。平时他吃喝都在外头,犯懒时会点外卖,自此厨房就形同虚设了。
有人一同跟进门。
赵樾在冰箱一侧的挂钩上取下两个开瓶器,其中一个递给徐明。徐明是个酒鬼,酒瘾上来熬不住,盖子一开仰头闷了半瓶。
“爽。”
赵樾皱眉看他:“少喝点,别年纪轻轻喝痛风了。”
“开玩笑,我一中酒神。”
徐明冲江池方向努努嘴。
“阿池是花吗?怎么天天有蝴蝶在边上飞来飞去的。”
只要他在场,女孩都爱围着他转。
赵樾乐了:“你要长他那样,他那儿的蝴蝶至少得分你一半。”
徐明不以为然:“不,是大半。”
“怎么说?”
“我没他那么不解风情。”
“也对。”
江池异性缘好大家有目共睹,毕竟脸和个头摆在那儿。但这人偏生不解风情,有女孩投怀送抱他不接受不拒绝,开心时调笑两句,沉默时懒得看你。从始至终也没认认真真地跟谁好过。
“他最近对一个姑娘挺上心的。”
想到周念,那股幽怨劲就冒上心头。赵樾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耳背听错了,把‘爱护爱护她’听成了‘吓唬吓唬她’。
“谁啊?”
“周念。”
徐明卡顿三秒。
“是那个周念?”
“就是那个周念。”
又沉默三秒。
“我不信。”
“……”
“爱信不信。”
周念在他们这类自诩放荡不羁、自由随性的人眼里并不是一个具象的人。更像是一台会说话会呼吸的学习机器。是各科老师把他们贬的一无是处时的参照物。是表彰大会上随时准备登场的道具模型。
她应该存在于与他们相割离的平行世界中。
徐明不可置信地憋出三个字:“你骗人。”
“你谁啊?我稀罕骗你?”
“那你说说,怎么个上心法?是端茶递水了还是鞍前马后了。我和周念一个学校,我怎么没看到阿池来找过她。”
“阿池手机里有周念照片!不只一张。”
男男女女七八个人在客厅喝酒聊天,江池习惯性地窝在沙发一角,他酒量一般,也不热衷,这种场合会适当喝一点。裤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游泳馆联系人的微信。
你好,志愿者。
请您于今日15:00之前前往城南游泳馆进行换班。如另有安排请尽早说明。谢谢。
李东
退出微信界面,手机显示14:28。
少年们的话题不外乎男女情爱。都是些不怕死的,一个个调侃起赵樾逼问他到底是叶琳嘴巴软还是姜小小嘴巴软。
其中宋佳月叫的最起劲。
“我猜肯定是叶琳,她比姜小小漂亮。”
赵樾也不是吃素的,笑着回怼道:“阿池的最软,可惜咯,你想亲都亲不到。”
“你!你混蛋。”
宋佳月余光瞥向江池,娇嗔道:“谁要亲啊”
江池事不关己地笑笑,他向来都有置身事外的本事。他一笑,宋佳月的脸就越发烫了。
赵樾继续气她。
“你想亲也晚了,阿池已经心有所属了。”
一众人出奇一致地看向江池。
“谁啊?有这本事?”
江池摊摊手意思是:我也想知道是谁。
赵樾:“周念啊,前几天他还帮周念欺负我呢。”
宋佳月:“阿池真的假的?”
江池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他捞起包有泳衣泳裤的袋子。
“你们听他放屁。”
“你现在去哪儿啊?”
“游泳馆。”
游泳馆坐落在银城南郊,从老城区过去要半个小时,由于位置偏僻加上设施老旧已经很少有人去了。像这种工作日,一天都看不到几个人。
江池迟到了十分钟,跟他交接的救生员敢怒不敢言。毕竟这种犄角旮旯十天半个月都来不了一个面试的,更别说不要钱的志愿者了。
李东顺顺气强迫自己微笑。
“来那么晚,家里有事儿啊?”
江池:“没事。”
李东:“……”
江池穿戴完毕,随口问了句:“里头还有人吗?”
李东:“没。不对,有。”
江池有点不耐烦:“有还是没有?”
“有是有一个,但人没在水里。”
“?”
“人在背英语呢。”
“……”
江池发现在游泳馆背英语的人是周念时突然笑了,脑中居然蹦出‘缘分’、‘宿命’诸如此类矫情的词。
是她撞上来的,他想。
江池没有按计划坐在救生椅上,而是坐在高处看台居高临下地注视她。她瘦瘦的,白白的,微佝着背,穿着昏灰色的泳衣,远远望去像一只孱弱的小野猫。
书看久了脖子发酸,周念把书放在密封袋里扣实封条。下水前,她往胸口拍点水,室内水温不高,她本能地打了个激灵,随后身体一挺双腿入水。
水位线到她锁骨位置,视线很自然的平视着起伏不定的水面。她深深吸了口气,屏气,伸手,蹬腿,慢慢地游了起来。水面将世界切割成两半,入水的瞬间有种掉入荒芜大海的错觉。五十米的距离被耳边的水声无限拉长,触壁时周念能明显感到双腿无力发软。她双手叠在池边小憩了会儿,很快,又潜入水中折返回去。
就在这时,右侧小腿处突然传来一阵钝痛,紧接着整条腿开始不听使唤。
抽筋了!
周念下意识用手去摸小腿,一着急猛呛了口池水,她伸手在水里挣扎了下却没能站稳,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江池意识到那头出了状况,他猛然起身,倏地想起什么。静了秒,又坐回看台。他贴着椅背,故意让坐姿看起来随意慵懒,手指附和墙上的挂钟点结拍。
哒哒哒。
秒钟走过一圈又一圈。
奇怪,他居然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
周念越挣扎越无力,几乎快放弃时,无声的世界一阵闷响,少年如银鱼一般闯入她的视线。
她已经忘了江池是怎么把她带上‘岸’的,只记得他落水的一瞬阳光穿透玻璃散入池中,刚好落在他四周,他就像条布满银鳞的鱼散着朦胧的光。
口鼻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周念皱了皱眉平复了好一会儿才侧头道谢:“谢谢。”
半晌,身边的人双手撑地坐了起来。
“下水前不知道热身吗?”
有质问的意思却听出质问的语气。
周念:“忘了。”
江池显然对她这个轻描淡写的答案不太满意,他闷笑一声说:“这是常识。”
“嗯,下次不会了。”
如果说刚刚那句‘忘了’像是在敷衍,那这句的认错态度颇为诚恳。江池偏过头,眼眸微垂,视线落在她沾有水滴的脸上。
长睫毛,单眼皮,瞳仁在光的映射下呈现出剔透的琥珀色,山根处有一颗微小的痣,不仔细看难以察觉。泳帽里漏出一丝头发伏贴的黏在鬓边,偶尔滴下水珠。
从她脸上看不到半点张宁的影子。
起码不让人讨厌。
“那天为什么要撒谎?”
“嗯?”
视线从她脸上收回,他嘴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
“是听不懂还是在装?”
他既然这样说,再装就有点刻意了。
周念轻抿嘴唇:“我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他帮他传话。既然没有答应那就不算撒谎。”
“你没拒绝。”
“在我看来没答应就是拒绝。”
“那你知不知道赵樾旷了一下午课,被学校记了过。”
“那是他的事。我只知道做错了事就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
他哼了声:“撇的可真够干净的。”
“滴滴~”
一记尖锐的哨声打断对话,闭馆的时间到了。
不愉快的对话就此打住,江池从地上爬起来,甩干头发低眸看池边磨磨唧唧的某人催促道:“走吧。”
周念缓缓起身,脚尖点地确认无恙后应了声:“嗯。”
从游泳馆出来,日头已经很低了。周念想在分开前再次道谢,但江池没给她机会,自顾自走在前面。
意外的是,回程居然同路。
于是两人相隔数米一路无言。
走了几步,周念突然加快脚步,小跑到江池身边与他并肩。
“今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江池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身子一转拐进小路。周念在岔路口顿了顿,犹豫片刻跟了上去。
江池:“怎么谢?”
周念:“……”
江池:“口头感谢?”
周念:“当然不是。”
江池:“那请我吃饭吧。”
周念:“好。”
江池:“现在。”
周念:“……”
她不接话,表示为难。江池低嗤:“为难就算了。”
周念:“可以,不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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