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希那时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却不像她哥哥精通文史,博学多才,平日里只爱捉猫逗狗,是个游手好闲的小姑娘。
不过正因为她是女孩,陆府也没有过多的拘束她,上半辈子有家里的庇护,将来再嫁一个好夫君,下半辈子便也有依靠了,而凭她陆家的地位,不愁找不到一个好夫婿,便也不替她忧愁,等到来年及笄的时候,便可出嫁了。
而上门拜访的人在这一年便已经快踏破门槛了,只为了在陆老爷面前多露个脸。然而这陆言希是个有想法的小姑娘,她可看不上那些来家里脑满肠肥、俗不可耐亦或是扭扭捏捏的人。
不过也是,家里都有一个面如冠玉、龙章凤姿的大哥在了,其他那些凡品又怎能入她的眼呢?
所以她一直不肯安分的待在家里,总是往街上跑,就是为了在街上撞得一个能入得她眼的男子,好拉来做她的夫婿。
这一日她出门去了一个酒楼,坐在三楼临街的位置,从上俯瞰下方路过的人,对其中的男子挨个点评。
三楼是开放的楼台,东西南北中各有一桌,她便坐在东边楼台栏杆旁,边看边点评道:“这个不行,肩膀上虽然顶着一个头,脖子却玩起了捉迷藏”
“这个也不行,若是没看清正脸,还以为是怀孕了”
“这个也不行,狂风一吹,不知能刮出几里地去”
“还有这个,这般身形若是个女子,一定好生儿子”
她一边点评着,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倒是令中间的那桌客人听去了,这四人一听,再一对号入座,这说的不是他们又是谁,当即恼羞成怒,走过来,来者不善道:“不知这个姑娘长得又是多么漂亮,竟然敢如此指桑骂槐的羞辱我们”
陆言希一回头,虽然才十四岁,但也出落了大姑娘的模样,其兄龙章凤姿,她自然也不在话下,那四人寻思这要是个丑八怪,便好好教训她一顿,现下虽然是个美女,但被美女羞辱,面子上更挂不过去,便涨红着脸道:“姑娘虽美,但也不能以貌取人”
陆言希老实道:“我没有以貌取人啊,我只是说的是实话而已”
她这般诚恳的模样,倒是让他们更加生气,一人道:“即便是实话也不能如此说出口,这对我们来说是一种羞辱,姑娘可懂什么叫做委婉或慎言?”
陆言希年纪尚小,在家人在家里不拘管束,‘童言无忌’惯了,即便十四岁也依旧如此,见他们满身酒气,不禁噤了噤鼻子,用手扇了扇,嫌弃道:“好臭啊”
这话一出,更是让那是个大汉恼羞成怒,一人道:“我们好言与你道,你却几次三番的羞辱于我们,今日便叫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那四人要上来打她,她身旁的丫鬟们自然要拦,可是丫鬟们哪里能抵得过那四个大汉的力气,推搡之间,陆言希被挤到了栏杆旁,竟是不小心翻了出去,人掉下去后,几个丫鬟个个花容失色,而那几个大汉也有些酒醒了。
就在陆言希以为就此不死也残的时候,竟堪堪被一双有些单薄的臂膀接住,撞入了一人的怀中,而身下还在移动,耳边也有风声,而后听见吁的一声,身子随着那人的怀抱往后移了移,才堪堪停住。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气莹然的面庞,皮肤细腻白净,五官精致立体。
她的心脏不由得扑通扑通的跳着,脸也慢慢变得酡红,好一个煞是好看的美男子,这不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可为夫君的人吗?
骑马救下陆言希的人自然是女扮男装的南乔乔,这一路上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一直都是以男装出行的,见到有些发愣的陆言希,问道:“姑娘,你可还好?”
这一开口,如山间清风,檐下风铃,悦耳之声令陆言希心神一颤,她着迷道:“公子你可真好看”
南乔乔见她这模样心想该是没事儿,便放了她下马,而后陆言希的丫鬟们也都赶过来了,见南乔乔救了她家小姐,纷纷道谢,“多谢公子”
南乔乔见小姑娘丫鬟齐备,家里应也是个大户人家,“你家小姐只是受了点惊,无需多谢”,说罢她便抱拳,准备上马。
“公子要去哪儿?”,陆言希忙拉住她的缰绳,察觉自己行为唐突了,又松开了手。
南乔乔面色始终凝结着,“姑娘既然已经没事了,我便要继续赶路了”
陆言希见她面色,还以为她是为她唐突之举生气了,有些委屈道:“原来你不是本地人啊,可是我还没有向公子道谢”
南乔乔缓和了下神色道:“姑娘没事,便是最好的谢礼”
陆言希没法留下他,只好道:“还不知公子姓名,也不知公子是何处人氏,虽然只是萍水之缘,但于我来说,却是得公子一救,至少......”
南乔乔不忍她失落,便道:“泽州南乔乔,为父赴京城,若有归来日,当有再见时”
说罢她便上了马,驾马离开了,陆言希在其后道:“我是岑州陆言希,就是岑州最大的那个陆府,你若回来记得来找我啊”
回了陆府的陆言希依旧美滋滋的,这心花怒放的样子引来了陆延川的关注,晚饭时特地问道:“今日何事令妹妹这般开心?”
陆言希道:“今日在府外我见到了一样貌、人品都百般出众的人,我觉得我日后的夫君得像他那个样子的才行”
陆老爷在岑州也算是消息灵通,下午发生的事,他也是有所耳闻,半眯着眼地道:“不过是一萍水之缘的人,况且凡事要小心,莫使那心存不轨的人钻了空子”
陆母看了眼陆延川,眉眼有些忧愁,似乎想起了什么,遂道:“孩子已经大了,有分辨能力的”
陆延川则避开了陆母的目光。
陆言希什么都没察觉,道:“是啊,爹,才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晚饭毕后,陆言希在屋里边扒着橘子边和身边的丫鬟们道:“你们说,今天的南公子和哥哥哪个更俊俏一些?”
丫鬟们有说南公子的有说少爷的,二人竟是不相上下,陆言希又问向没发言的大丫鬟朝云道:“朝云你说,谁更俊俏一点?”
朝云有些扭捏的道:“奴婢还是觉得少爷更俊俏些”
陆言希一笑,“还是你机灵,其实你们作为女子都有机会嫁给哥哥,可惜我是嫁不了哥哥的,所以我还是觉得南公子更俊俏一些”
说罢,丫鬟们都忍不住笑了。
陆言希面上也有些窘,“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这些臭丫头竟然还敢笑我”
打打闹闹间一晚上便过去了,第二日一早,陆言希早饭间有些失落,鼓捣着手里的筷子就是不肯动筷,朝云道:“小姐怎么不开心?”
陆言希道:“一想到以后见不到南公子了我就不开心”
朝云道:“那南公子不是说从京城办完事就会回来吗,小姐会有机会再见到他的”
“可是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了”
朝云道:“小姐别气馁啊,一定会有机会的,更何况你看我们才上街几日便遇见一个南公子,这充分说明咱们上街觅良人的策略是对的,今日咱们还兴许会遇见什么北公子,要是不去才亏呢”
闻言陆言希眼睛一亮,“你说的对”,说着她便抱起碗,边吃边道:“赶紧吃饭,吃完饭好上街看俊俏公子”
陆言希又雀跃的上了街,没想到这好运一来便挡都挡不住,她居然又遇到南公子了。
在一家客栈外边,南公子被推搡着出来,她连忙带着丫鬟们过去,“你们干什么,干嘛推人”
那酒店老板掐着腰道:“不是我推人,是这人看着文质彬彬的,竟然也敢住霸王店”
南乔乔解释道:“不是我住霸王店,实在是昨天住店之后,随身携带的包袱不见了,还有在马厩拴着的马也丢了,现下实在是付不出房费”
老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店里有贼,我看是你根本没带包袱和马匹,想在这里讹我吧”
南乔乔连忙摆手,“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陆言希道:“我可以作证,昨天我看见他的包袱和马匹了”
老板叉着腰道:“谁知道你和他是不是一伙的,还在这里替他说话”
陆言希道:“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我可是陆员外家的千金,你能欺负一个外地人,可欺负不了我,南公子你别怕他,咱们报官,看看这东西到底是谁偷的?”
老板道:“报官就报官,但昨日他这旅费怎么说?”
陆言希撇撇嘴,“这点小钱也要斤斤计较,真小气,这钱我出了”
南乔乔摆手道:“这可使不得”
陆言希笑笑,“没关系,就当你是跟我借的,等官府抓到了贼你再还我”
南乔乔现下无计可施,只能勉强随了她。
给了钱之后,南乔乔一直闷闷不乐的,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京城就近在眼前了,却在这里遭遇了这种事儿,难不成隐约是对父亲的事有什么预兆。
陆言希看她神情以为她是为接下来的着落发愁,慷慨的道:“左右公子的东西也丢了,不妨来我家住两天,等到官府查到贼人是谁,再走也不迟”
南乔乔低眉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姑娘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陆言希笑着道:“公子不用不好意思,要知道似你这般俊俏的公子流落街头,可是会增加本地治安的不安因素的,为了岑州百姓的安居乐业,公子便莫要推辞了”
南乔乔便这样被陆言希拉到了陆府,对于小姐领了一个男人入府的事,自然是引起了府中人的关注,陆员外和夫人一听到这事的时候便赶忙来见南乔乔。
但见他样貌十分清秀端正,且难得的是目光清澈,就连阅人无数的陆老爷也觉得南乔乔即便是个坏人也坏不到哪去。
当日晚上,众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陆老爷当先问道:“听说贤侄前几日救了我家小女,老夫还没来得及道谢,今日贤侄遭遇此事,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官府的人上点心,早日找回你的东西”
南乔乔抱拳道:“那便多谢员外了,在府上叨扰的这几日,若有什么需要,还请尽管开口,晚辈在家中的时候也曾读过几本书,教书识字这些事都能做”
陆言希高兴道:“教我,教我,我正好缺一个师父”
一听这话陆员外的脸便有些绿了,南乔乔现在也是看得出来陆言希是有几分好感于她的,但她是女子,只是现在行走在外,又寄居在别人家里不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也不好耽误人家女孩子,于是便道:“这读书识理是需要循序渐进的,最好跟着一个师父,小生无法长期教导陆小姐,只是教教下人们粗识些字还是可以的”
陆言希道:“没关系,四书五经中的那些大道理可以先不学,学习要从基础打起,便先从识字开始”
这下南乔乔有些犯难了,还是陆延川解围道:“诗社里有些整理摘抄的活计,南兄若是不嫌弃的话,这两日可以随我到诗社里做些这方面的活计”
还没等陆言希说话,南乔乔便马上答应道:“好啊,能出些力是再好不过的了”
陆言希不满的撅着嘴,道:“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陆延川道:“看南兄周身气度不凡,便知其才学自然也不浅,若是让他教你们几个女孩子读书识字,有些大材小用了,去诗社做这些事情有机会还可以与其他的诗友们一起切磋切磋”
为了让陆言希彻底死心,陆员外故意问道:“观贤侄一表人才,不知似贤侄这般优秀的人在老家时可曾娶了妻啊”
南乔乔如实道:“娶妻倒是未曾”,听到这一句陆言希本还高兴的脸,却在听到她下一句的时候垮了下来,只听南乔乔道:“倒是已经定了婚约”
这下陆员外可高兴了,陆夫人看了一眼陆言希倒也没说什么,陆员外继续道:“那贤侄这番从京城回来,可会把成亲一事提上日程?”
南乔乔蹙了蹙眉,也许回去之后她会和赵言礼成婚,她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陆言希已经把筷子放下了,整张脸都已经苦了起来,陆员外本就不想女儿远嫁,除非女婿能够入赘,如今绝了这个心思,更是高兴,问道:“听说贤侄本次入京城是有棘手的事,若是方便的话,可以道与老夫听,老夫在京城也是认识几个排的上号的人,届时你拿着老夫的拜帖前去请他们帮忙,应该可解贤侄困境”
南乔乔没想到还能搭上这么一层关系,喜出望外道:“那便多谢员外了”
南乔乔与他们简单的说了父亲的案子,他们听后也很是惋惜,本是一片善心,却受此连累,若是因此搭上了性命,才真是叫人寒心。
陆员外安慰她道,待她启程后,拿着他的拜帖,他的朋友会尽力周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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