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于镜湖之上,翩翩起舞。
这一幕,已经久远得连梦里也唤不起片缕回忆。
湖面的碎波被日晖点染,微风起,浮光将无形的风都塑成了金色。她踮足在漾动的水纹上跳着神的舞。
衣裙流转,美目流沔。
美如画。
他看得痴了,目之所及,不止眼前的神女,更是千年流转的时光,在此一刻,一幕幕重合。
他笑了。眼神里带着一种旧梦重回的释然、落拓,神的心,融化在镜湖的粼粼波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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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回到了他身边。她是云梦,是万千年前的山林水泽女神。
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令神感动至深。
“小梦。”他探手,想要去触神女的脸庞。
云梦忽然落下泪来:“是你……”
眼前之人是楚泽,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神女苏醒,正神归位,此一刻的镜湖,就如同那年的云梦泽,他俩初遇之地。
光阴荏苒。他深爱的云梦,终于有了神女的记忆。
她笑着,仿佛这一次的见面才是真正的重逢。
只有喜悦,没有生疏。
她又见到了那少年,曾在云梦泽之畔,日日等她。
“小梦,再跳一支舞吧——”他说道,“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样……总也看不够。”
“好……”云梦点头,转身欲走时,被他拉住了胳膊:“小梦,我所愿……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她莞尔一笑,眼底的喜悦中掺杂着几分悲伤,她伤感于这份单向的思念让他苦熬多少年。
神的相思,漫长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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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异境的不知名大湖边,胡七见证了一场神的舞蹈,那是如此盛大、绝美的场面。神女,日晖,滟光,构成此生足可入梦的绮丽画卷。
胡七看得呆若木鸡,其余诸人与他并排站立,如散落在湖边的数点星子,皆痴痴入画。
一舞毕,神女停在水面上,湖中鱼,空中鸟,林中鹿,皆顿留,仿佛在回味方才天地为之倾倒的瞬间。
就在胡七发呆时,云梦翩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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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梦、小梦!我好感动啊……呜呜……你那么美!”胡七差点抱住云梦的大腿痛哭:“小梦,你没事就好!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啊小梦……”
胡七对云梦,确实情比金坚,纯纯的友谊,不掺杂任何杂念。
他可真是太担心云梦了!
现在看云梦非但没事,还恢复了神力,他感觉自己可以十天不吃荤,谢天谢地谢祖宗!
云梦站在他面前,温温柔柔地微笑着,她觉得她已经有很久没见到胡七了,好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抱着胡七,低声安抚:“胡七,我们回去吧,回嘉善……我想念嘉善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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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了下榻之所。
来时是五人,此刻要归去,多了麒麟与天女魃。这一程,算是十分无憾了。
胡七等人细听了云梦离去之后发生的事,心中感喟。
胡七兴奋不已:“原本以为是死局,我们快跪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小梦,你拥有了神女之力,恶神也拜拜啦,我们的好兄弟又回来了!本来你们随便一个人都能带我们离开这异境,没想到两位大神同时归位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狗屎运!”
大家都笑了。胡七这话确实精准描述了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心路历程,在这异境中,法力受制,连神都那么无奈。
“大家收拾收拾,今晚就回去吧,免得再出变数。我们此行,任务已了,心愿已达,应该算是圆满的。”严慎说道。
胡七已经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这诡异的地方,说是由人执念所化,连神都能困住,看起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可不想再在这鬼地方待了!
天女魃的眼睛里洋溢的神采悄然黯淡。她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久到她几乎忘记了时间。此境少有神闯入,而云梦他们一行的出现,为她荒芜寂寞的岁月添了几分颜色。陡然要离别,她很是不舍。
在神的生命里,每一次离别,都以百年计。连离情别绪都胜以凡人百十倍。
云梦走到了她跟前,想及自涿鹿之战后天女魃在人间所受之苦,不由悲从中来。她将手轻轻按在女神肩膀上,尽管今世不识,但从前共为世所信仰的神祇,那种熟悉的感觉来自灵魂深处的共振,她同情天女魃,亦佩服她身为神的大义。
汩汩能量如涌泉,自她的身体里流泻出,盈盈如光,围绕在天女魃身周,这能量源仿佛是有生命的,如蜉蝣般靠近、吸附,迅速地为她的身体所吸收。
天女魃吸收了神女的力量,便觉通体舒泰,这神力,能抵自己在异境里苦修数百年。她感怀不已,眼圈微红:“多谢女神……”
云梦扶起她:“我以凡人之躯在人间行过千年,已很习惯。这些神力,于我多少算不上有用,但是将神力归于神女,神女在人间,不致再受很多苦。终归有一日,神女能重回九天之上……”
她抱着云梦,感激涕零。
对云梦,更是不舍。
但人间路长,终有一别。
天女魃看着云梦,又看了看麒麟,两人心有默契,她便道:“小梦,我与麒麟已商定,我俩暂且先不出这异境了,留在此境,修身养性,此境无人打搅,倒也安乐。这异境,为人执念所化,藏着许多不平之事,我俩约定,携手去平一平这乌糟混沌、化一化世间人的执念……我们……别后自有重逢日,我在这里,永远都会怀念这段时间的同行……”
云梦看向麒麟,见他含笑点头,眼中春风拂过。便觉这般也很好,麒麟与天女魃,自有他们的天命。
如天女魃所说,人间自有重逢日。他们既是神,拥有那么漫长的生命,更不该为别离所困。
白泽见他二人欲留下,便向众人拱手说道:“这一程白泽在此谢过大家,若无烛神与诸位相助,我怕是永远也找不回麒麟,百千年都无法解麒麟之困。”他拜下,诚挚之至:“白泽谢烛神相助!谢阎君相助!谢女神相助!谢胡七兄弟!白泽在此谢过大家!”
楚泽忙将白泽扶起。
白泽无比感怀:“我与麒麟分别甚久,有太多话想说,实在不忍短时又分开,我便也不走了,留在这异境,助麒麟修修功德。哪日我们想归去,再来寻大家,到时痛饮达旦,不醉不归!”
他们几人分别与白泽道别,离情悄然漫延,云梦既为留在异境的同伴高兴,又暗自伤怀。
但这究竟是好事,各人皆有所归,所愿成真,他们此一行便算功德圆满了。
“胡七兄弟……”白泽叫住了胡七。
胡七身为凡人,没有与天同寿的生命,阅历也不比诸神,对这次的离别,颇为难过,仍沉浸在沉郁之中。
他回头:“嗯?”
“胡七兄弟,白泽身带祥瑞,千百年来为百姓所喜,白泽过处,必有福至。我近来和你待了这么久……胡七兄弟,待你回去后,去买张彩票吧!往后就能吃香喝辣了!”
胡七激动得小手都在抖:“白泽兄弟!你是我的亲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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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归去,只留下楚泽与严慎。
“大家心事已结,阎君,便只剩你了。”烛神笑语中带着一丝苦涩,而严慎,闻听此言,含笑的眼中泛起泪光,他忽起,郑重地向烛神一揖:“天上地下,黄泉碧落,恐怕只有烛神一人能解小神之困——”
楚泽忙扶他:“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说话间,外边院子里溶溶月色下传来少女的笑音,倩影从树下走出,向他们这边而来……
楚泽迎上,柔声笑:“小梦……”
屋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楚泽与严慎对望,一时面面相觑。
——院子里站着一个云梦,屋里走出来一个云梦。
胡七这时也出来了,见眼前场景,目瞪口呆:“我滴天!细胞分裂啊这是!”
屋里的云梦距离胡七很近,她看着胡七,飞快说道:“打扰了,我是假的!小妖精成道,变一个人试试看!”说罢,掩面便向外间逃窜。
胡七觉得这动作丝滑又熟悉,这可能是只刚刚得道的小狐狸精。
“这……这,小狐狸精还挺无害的!”他指着小狐狸精逃窜的方向,一脸懵圈。
楚泽与严慎对视一眼,严慎道:“我出去走走。胡七,要带的东西别落下,打包好,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去了。”
胡七刚想和楚泽说点什么,楚泽重色轻友得十分明显:“我和小梦走走,胡七,你……一个人行吗?”
“……”不行还能咋样?!胡七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嘟起了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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