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设在离雷炎殿不远的水月殿。
高高的台阶上站满了人,个个笑脸洋溢,包括一名来魔族议和至今未归的使者。使者本有三位,少冥当时将其中两名性情刚直的打了一顿就放了回去,唯独盛情款待了剩下的这名软骨头璃梵上仙。
少冥念璃梵与牡丹同样来自天界,这次大婚便给了他一个靠前的位置。
待都入了座,璃梵想要更好地融入魔族,便在各个席位上忙碌奔波。但在座的都是魔族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都看不上他,都选择无视。尽管如此,他仍扬着笑脸,不改初衷。
猛不丁,有人问他玄屿什么时候来?
璃梵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小老弟可是说笑,神君在蓬莱清修呢,他很少出山的!”
那人放声一笑:“他是不敢来吧!”
有人附和:“对啊!到现在连他影子都没见着,什么狗屁神君,定是心虚不敢来了,哈哈哈哈……”
众魔闻之大笑。
“是是......”
璃梵哈头随笑,伸头往殿外瞅了瞅,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不久,少冥牵着新娘入殿,沿着大殿中间的空道,慢慢走向上方。
礼服隆重,将少冥衬得威严霸气了不少。而他旁边的新娘却很瘦削,是他完全可以挡住的程度。
新娘盖着盖头,看不清样貌,因是未曾公开的外族女子,在座的都很好奇,他们的魔夫人会是一名怎样的女子,竟被魔尊捂得这么严!
少冥眼观两面,并未看到玄屿,有些意外地嗤笑了一声,转身面向众人。
“今日本尊与牡丹仙子大婚,此刻起,牡丹便是我魔族……”
“等等!”
殿外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少冥的话。
众人纷纷昂头望去,只见殿外立着一名正颜赤目的白衣人,雪一样的白衣在蓝、黑、紫、红的殿宇里很是惹人惊目。魔族喜深色,白色最嫌,若有人在宴会上穿白色,那便是不尊重不体面。
此人特意在魔族尊主大婚之日穿了件白晃晃的衣服来闪他们的眼,还偏卡在这时候出现,明显是存心来膈应人的。
席间,一高大威猛的男人凸一下蹿起来:“你哪儿来的,竟敢在此撒野!”
坐他旁边的璃梵战战兢兢地飘起来,缩缩脖子:“诸位莫要误会,这位是玄屿神君,他只是喜穿白衣!”
他一说完,席间开始沸腾。千年前的大战中,少冥被玄屿和伏朔联和诛杀,如今玄屿在魔族的名声可不太好,众魔的议论声自然不会好听。
这让已经深入了解魔族史书风俗的璃梵颇为为难,本想帮玄屿说一嘴,但更怕被溅一身泥。
这时候,站在上方的少冥已经将玄屿打量了许久,眸色森然,但嘴角噙起的一抹笑却暴露出他此刻的心境。
“以为你不来了呢!”少冥右手侧前一摊,“这位置最适合观礼,本尊专为你留的!”
玄屿凝视着挽着他手臂的人,审视了须臾,再看向少冥时目光中满是鄙夷:“牡丹是我妻,你身为魔族至尊,在婚礼上以假乱真将她抢走,如今还恬不知耻地想和她成婚?”
少冥无怒,笑得玩味:“我不是送了你一个牡丹吗?都是牡丹,你一个我一个,这样不好吗?”
玄屿横眉:“牡丹只有一个!而你,深沟顽鼠,配不上她!”
“放肆!!!”
“……”
玄屿的这句话引发了众怒,席间对他虎视眈眈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双拳紧握,赤眼怒目,似在警示惹怒他们的后果很严重。
少冥眼睛一眯:“玄屿,你挖了我的眼睛,孤身来此还如此嚣张,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玄屿哼笑,“我既然来了,便是无惧!倒是你,淬炼邪术、弑弟易主、强娶他人妻子,行径卑劣,必会倒行逆施,遭天下人唾弃!”
闻言,少冥粲然大笑:“天下是强者的天下,等我成为这三界至尊,谁都得闭嘴!”
“野心不小,但我劝你想想便罢了!我早早便为你算过,大凶之兆。你的至尊之路注定坎坷,在你魔族这儿就得夭折!”
“玄屿!”
少冥脸上氲起一股怒意,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
“其实你的签不难解!”玄屿淡淡笑了笑,“只要你自封魔渊,向天帝呈一封罪己书,再把牡丹完好无损地还给我,你们魔族就能相安无事。”
声音落下,大殿内一片愤慨,都骂他狂妄,大胆,有的甚至扯鼻子蹬脚跳起来问他还有什么遗言。
少冥眸中也似聚了一团火,周身散发着的戾气逼得盖着盖头的新娘也倒退了好几步。
“留你不得了!”
少冥运转手掌,聚起一团火球,往那立于殿堂中央的白衣人迅疾一扔,怒吼一声“去死吧”。
他被激怒了,原计划被抛往一边,直接用了归墟之力来对付那徒惩口舌之快的白衣人。
就想快点解决了他!
诧异的是,玄屿并未躲闪,当那劲烈的火球冲过去时,他竟满意地笑了笑。
少冥意识到不对劲,等反应过来已为时已晚。
火球与那白衣相融的那一刻,白衣人的肉身顿时化为一个人形莲藕,在火球的带动下,藏在莲藕孔中的小粒火弹珠簌簌下落,数量众多,它们将火球的力量分解,点燃自身,均匀地滚向殿内各处。
“快跑!”
两边有人嘶吼,有人蹦着逃窜,殿内瞬间乱作一团。
不久,那些铺在地上燃着幽火的火弹珠接连爆破,一整座殿宇在火光与惊天的嘣响声中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有一玄衣身影悄然潜入了不远处的雷炎殿。
“临枫?”
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引起了玄衣人的注意。他四处望了望,终于在一个金灿灿的小塔内发现了声音的源头。
“你……极白之灵?”
极白之灵被吊在小塔中央,六只手臂被六种不同颜色的光扎穿掌心,无法动弹,脑袋也耷拉着无法直立,小小模样实在可怜。
“呜呜……终于看到……亲人了……”
它声音无力,大大的眼睛似聚了一汪热泉:“少冥那魔头……问我天地法则,万物宗源……还问你师父和牡丹……每日都要问,比念经还烦……我不说就折磨我……”
“临枫~”
“临枫!!!”
“我好饿,我快要死了……呜呜呜......”
临枫闻言,直接施法破塔。然少冥施了咒,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其强行破开。
他将极白之灵托在掌心:“咬我!”
“啊?那多不好意思~”极白之灵有气无力地动一动脑袋,“被折磨这么久,我只有回到鉴灵镜中……”
临枫:“你先咬!”
“哦~”
极白之灵软趴趴地趴在他掌心,费劲地咬了一口,吸了点血。
“牡丹在哪儿?”临枫问。
极白之灵摇头:“我刚好似听见过她的声音……”
听罢,临枫将它按入自己衣襟,在殿中搜寻起来。
殿中分外安静,但隔壁倒塌殿宇中混杂的尖锐人声却很刺耳,临枫却似什么也没听到,一门心思地在殿中搜寻。
这里看守的人并不多,他用拳掌一一击晕。当看到那副被刀划过的巨大金翅凤凰画像时,他脸色登时一沉,随后催动剑气,在画上写了“少冥之颜,厚比三界”几个大字。
一气写完,摇身去了内殿。
内殿是少冥的寝居,黑压压的并不亮堂。但他一眼便注意到了轻透的帐纱后坐着一个人。
观其身形,有几分似牡丹。
脚步快过思绪,他撩开眼前的层层障碍,来到了床榻前。
“牡丹~”
表情一瞬凝滞,他缓慢蹲下身,抬着下巴望着那端坐在上淡漠的面庞,身体似僵住了一般。
“他......他对你做了什么?”
“你是谁?”
牡丹的声音和她此刻的神情出奇地一致,没有任何感情。
临枫的视线扫过她的腰身,最后定格在她毫无波澜的脸上:“我是你的师兄……”
“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认识你!”牡丹脑袋微垂,向他看去的目光空洞无神,“尊上让我在这等他,不能跟陌生人走。”
陌生人?
临枫不觉痛心,倏忽沉下头去,抓住她的手:“......必须回去!”
牡丹笨拙地推开他:“不行的,尊上说一会儿会回来看我和孩子的!”
即便知道这些话不会是牡丹的本意,但临枫的手还是不受控地抖了抖。
没了记忆,很容易被人误导,少冥将她驯得很温和。
可以前的牡丹不是这样的,她乖戾、桀骜、不服输,除了师父芍药,她几乎不服任何人。
而他自己,五百年都未能将她调教成自己满意的样子。
而今,她却没了脾气,也没了感情。
他生气、愤怒,更是懊悔。若能回到从前,他一定不会对假牡丹刀剑相向。
是他,亲手毁了牡丹的记忆啊!
他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牡丹,对不起......”
话声落下,他一手微扬,牡丹兀地失去意识。
也在这时,身后响起一个诧异的声音。
“竟然是你!”
似乎是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听来含混,鼻音很重。
当年,临枫砍下永夜的手来堵这张嘴,这声音最是熟悉不过。
躬起的身躯缓缓挺立,他右手成拳,一把长剑斜飞而下。
永夜声音藏笑:“比起你师父,我更希望是你!”
临枫身子一转,伴随着一阵清晰的“呲呲”声,触地的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银白色长弧。
“我只恨之前没能杀了你!”
永夜瞅了一眼榻上的人,不屑的目光又回落在他身上:“可惜,你永远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说完,永夜退至一侧,原站定的位置降下一团黑气,凝成一个人形。
“少冥!”
临枫咬牙,握紧了手中长剑。
“所以方才那个莲藕人是你的杰作?”少冥垂眸,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左手背上一颗豆大的血红印,“你很聪明,知道把我激怒,借我之力,毁我水月殿,伤我族人。”
“很好!”少冥嘴角猛然一提,翻动眼皮,“勇气可嘉!但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新娘不是牡丹的?”
临枫神色冷峻,似乎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单单侧头看了一眼牡丹。
“不应该啊!她是本尊亲自照着牡丹的身量选出来的……但你确实炸了水月殿,这只能说明你看出了她不是牡丹……”
“如何看出来的?”
少冥耐心地做了一番猜测,视线延长到床榻上的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过来。
“难道?”他意外笑了笑,“你知道牡丹怀了孩子?”
“你闭嘴!”临枫喝道。
少冥却来了兴致:“那你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吗?”
“我的!”
他朗声大笑,笑声好不得意,仿佛很解气很痛快。
此时,临枫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我杀了你!”
冰霜一样的眸子狠狠盯着少冥,他握剑的手攒力一挥。只见一道锋利的亮光朝对面跑了去,紧接着又划出了第二道。
剑气如练,横贯长空,引得四壁震响,瓦砾如雨而落,竟将大殿生生分成了两半。
待惊天的巨响安静下来,少冥和永夜正站在与他隔了两道长长地沟的对面。
那里还挂着幅被砍去一半的画,其上,“少冥之颜,厚比三界”几个大字跃然于眼。
此刻的少冥脸上已看不出是何种情绪,但护佑他的永夜却是气急,厉声吼骂临枫不知所谓,一心找死。他想要回击,动身时却被少冥拦下。
“教训你还用不着本尊出手!本来今日的婚礼是特地为玄屿准备的,无奈他宁当缩头乌龟也不肯来,那么本尊就勉为其难地赏给你吧!”
少冥说完,右手轻轻扬起,揉出一小团黑气,蹦往空中。
临枫望着那团朝自己奔来的黑气,眸中似有无数剑光闪过。只是,不等他出手,一支快如闪电的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冰魄箭穿透黑气,深深地刺在了临近少冥的屏风上。
黑气消散的同时,冰魄箭也消失了,屏风上只留下一段嵌进箭洞的虎皮。
少冥将其一把撕下,见上面还写着行小字。
“我在虎啸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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