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不语压上来的时候,裴轻尚是懵的。
可当下巴上传来一阵剧痛时,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居然敢!
他还没来得及愤怒,紧随而至的馒头就塞满了他的嘴。
饱含着沙砾泥土和他脚上芬芳的馒头,滋味自然是极其不好的。
但比滋味更致命的,是窒息。
陆不语不知卡住了他哪个穴道,他的鼻子无法吸气。
而唯一能呼吸的嘴,却塞满了被踩实的馒头。
不过几息之间,意识就渐渐昏沉。
她想杀了我!
恐惧取代愤怒爬上心头。
裴轻拼命地手刨脚蹬,一片空白的大脑别说用术法,连灵力都发不出,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挣扎。
一片模糊的眼中,他好像看见了身上女人微勾的唇角。
池陌确实乐在其中。
手中裴轻的脖子正剧烈颤动着,想要呼吸,想要活下去。
可她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所有的希望完全扼杀,看着绝望爬满那张涨红的丑脸。
人说生死之外无大事。
掌控了生死,就算彻底掌控了一个人。
她曾倾心于此道,并至今依然……恶习难改。
就在裴轻的挣扎几乎要完全停止的时候,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腕。
“师姐,快放手!他,他要死了。”池陌侧目看去,是柳月白,女孩话说得急,手上的力气却算不上大。
好像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在担心弄疼自己。
这般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人,到底是怎么变成功德簿上那个威慑八方宵小的九州第一剑仙的?
池陌不解地挑眉,手上却多了两成力。
想阻止她,光说可不够。
柳月白原本是不打算管的,她想裴轻平日里那副嘴脸,陆不语狠揍他一顿都算轻的。
直到看见裴轻涨成猪肝色的脸,和陆不语脸上的笑。
满足的,轻飘飘地笑。
就像在碾死一只虫子。
背上涌起细密的针刺感,是动物面对屠夫时的恐惧。
陆师姐要杀了裴轻?!
她的第一反应仍是阻止,无论如何,残杀同门都是大忌。
而其他人要么还没反应过来,要么已经被吓破了胆。
“住手!”两人僵持之际,一块飞石破空而来,直接扎进了池陌手背里。
筋骨受挫的池陌力气卸了几分,裴轻剧烈地咳起来,涕泗横流。
两人一起回头,只见霍灿站在食堂门口,眉头紧锁打量着她们,“你们在做什么?”
这小子命还挺大。
池陌扫了劫后余生的裴轻一眼,慢条斯理地站起来,用力拔出嵌在手背里的石头,鲜血四溅,她却面色如常地笑道:“回师姐,我们闹着玩呢。”
霍灿显然不信她的话,转头看柳月白,“柳师妹,发生什么事了?”
“回师姐,是裴师兄他抢了陆师姐的馒头,陆师姐她掀了桌子,之后的事情您都看到了。”柳月白顿了一下,到底没提方才陆不语的异常。
她曾阻止过很多次裴轻戏弄陆不语,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肯定还有,陆师姐许是忍到了极限。
“那也太过火了些。”霍灿目光扫过池陌鲜血淋漓的手,略一沉吟,“正好门主找你,让他定夺吧。”
她令其他弟子收拾残局,又对柳月白道:“柳师妹,门主有任务给你,你吃过早饭后也尽快去主殿吧。”
她能吃完早饭过去,我就得现在过去认罪伏法,这算死心眼间的惺惺相惜吗?池陌抬头看天。
柳月白倒没受到优待的自觉,“我吃饱了,正好就去。”
三人一路到了主殿,霍灿进去通报,两人站在距守门弟子三尺远的地方默默无言。
“你有话就说。”身边人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太过明显,池陌先开了口。
“师姐,刚才是想……杀了裴师兄吗?”柳月白的声音很轻。
“不然?”池陌还以为她想问什么,搞半天是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她满脸揶揄地侧过脸,“那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柳月白回答的很快,女孩眉毛皱成一座小山,“杀人怎么会是好事?”
不仅优柔寡断还天真无邪,青龙门这么多年都没能教会她当烂好人的下场?
池陌无语,柳月白远比她所想的幼稚天真。
她甚至开始怀疑功德簿本身的记载就有问题。
凭这种浮萍无依的仁善之论,当个普通修士都够呛。
正在此时,霍灿从掌门殿出来,冲台阶下的两人招招手,示意她们可以进去了。
也不知自己刺激她会不会影响之后的发展。
“呵,”池陌低笑一声,“确实不是好事,裴轻昨日割断我采灵草的保命绳,害我摔下山崖,若非命大,可没空在这跟师妹你讨论什么好与坏了。”
身边人脚步一滞,她头也不回地进了掌门殿。
装饰古朴的主殿中,青龙门的门主常铁军坐在主位,正跟旁边首座上的人聊着什么。
他是个平平无奇的男人,中等个头中等面貌中等年纪,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没做出过什么成绩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平日里除了给弟子派急活基本不出现,要么闭关要么游历。
池陌合理猜测他所谓的闭关可能是找个地方睡大觉,反正在她这,500岁还没入开天境约等于废材。
首座上是个年轻女子,看面相不过二十多岁,一身明黄色的飞鼠门校服,长着一双极为醒目的吊梢眼,笑容里透着股精明劲,猛一看跟黄鼠狼成精了似得。
见她们走进来,那女子忙不迭地起身,先冲柳月白行礼道,“这位就是柳师妹吧,久仰大名,我是飞鼠门三弟子,姓成名秋雨。”
柳月白显然不太适应别人的过分热情,回礼道:“成师姐好。”
成秋雨这才看向池陌,“这位是?”
池陌学她假笑道:“陆不语,路过打酱油的。”
殿中沉默一瞬,成秋雨咳咳两声,“陆师妹真幽默。”
常铁军皱眉看向她,“听霍灿说你打了裴九?”
池陌照旧还是那番说辞,常铁军听到一半就摆手打断,“等会去戒所领五十棍。”
他根本懒得替弟子断官司,罚了池陌后没事人一样开口,“我昨日让你采的灵草呢?”
这老东西脸皮够厚的。
池陌的回答简单明了,“没采到。”
“嗯?”常铁军眼一瞪就要发作,被柳月白打断了。
女孩端端正正地见了礼,不卑不亢地替池陌辩解。
“峰上的灵草都被瑞兔门采去了,我看陆师姐昨日上午就出去了,并非有意拖延。”
常铁军表情缓和,拿起茶杯,“既然如此,就再宽限你两天。”言罢不再看池陌一眼,对成秋雨道,“说你的事。”
“是这样。”成秋雨直接无视方才那极不和谐的场面,笑容依旧,“我这边有个急活,我们门主的一个朋友,叫于天阔,三年前被梧州州主任命为落花城主,最近城里闹了邪祟,人心惶惶,所以来信向我们门主求救,可门主近日有事,门下弟子又多不擅战,便想请柳师妹帮个忙。”
“成师姐客气,”柳月白轻轻点头,思量着成秋雨的话,“不知是怎样的邪祟?我修为浅薄,未必帮得上什么。”
“柳师妹真是太谦虚了,”成秋雨笑道,“若你这般18岁不到便入锻魄后期的人都修为浅薄,我这快三十岁才刚入锻魄境的就没脸活了。更何况你前几日可是斩了炼魂境的魔修雪道人,这事门里都传遍了。”
这俩人能不能说重点?
池陌在一旁昏昏欲睡。
“要说那邪祟,也是有点来头的,”成秋雨继续道,“两百年前,落花城刚建起没多久的时候,它于一日子夜现身,杀了城主家满门,之后夜夜在城中徘徊不去,直到……”她声音低了点,“直到紫薇剑仙游历时路过落花城,将其封印,方才彻底消停。”
池陌没想到这里头还有柳晴的事,不过柳晴其人跟她不同,是个热衷于普渡众生的管事精,这事倒也可信。她注意到成秋雨提起紫薇剑仙时,屋里其他三人面色都是一变。
常铁军与霍灿眼神闪烁,想来柳晴这个曾经备受瞩目的天之娇女,如今已经因为勾结妖族成了柳家的禁忌,连带下门都受了影响。
她看向柳月白,在听到那称号的一瞬间,女孩眼中有光一闪而过,随后便是长久的黯然,全没了方才冷静可靠的模样。
跟昨晚看她的眼神有点像。
她想起来柳月白今年才十七,放在修士中是游历都不够格的年纪。
这个年纪想娘,也不是太奇怪?
成秋雨对自己的言语效果相当满意,“当地人还给这邪祟起了个挺响亮的名字,叫‘鬼太岁’,不过从当年的记载看,它的实力也就在炼魂境,如今又被封印了百余年,想必不会特别难对付。”
事实上她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从听到紫薇剑仙这四个字起柳月白就一直保持着黯然失神的表情魂飞天外,直到被常铁军的声音惊醒。
“十七,你就跟她走一趟吧。”飞鼠门掌管柳氏采买事务,是十二门中最有钱的,这点从成秋雨身上那一堆不知是真是假的金玉零碎就能看出来,常铁军应是收了人家的好处,不然以他的个性才不会替别的下门出头。
看看这些人这副修仙不像修仙,做生意不像做生意的德行。
池陌赶在柳月白开口前说,“弟子以为不可。”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有疑惑,有惊讶,有茫然。
最疑惑的那个是常铁军,看他的表情估计是想不明白池陌怎么还没滚出去。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
“门主息怒,气坏身子弟子罪过就大了。”气死拉倒,池陌心中腹诽,嘴上恳切,“我昨日看柳师妹受了颇重的伤,若是匆忙出行,恐怕难敌邪祟。”
一副关心门主,关爱师妹的好好师姐嘴脸。
“你受伤了?”常铁军虽是问话,但看向柳月白的眼神不甚耐烦,他根本不关心弟子受了什么伤,只要剩口气能完成任务就行。
柳月白当年被捡回来的时候就是只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冻猫子,如今能长成这副神仙般的模样都是托青龙门的福。
陆不语,柳月白……这些托庇于青龙门的孤儿,在这卖命到死都是应该的。
“是……”柳月白为难道,这毕竟是除魔卫道之事,还是跟娘亲有关,她必然是要去的,但师姐为她好,她总不能直说无碍。
就在她纠结之际,池陌又开口了,“弟子想自请陪师妹一同前往,虽帮不上什么大忙,好歹多个人手。若我能帮师妹完成任务,门主可免了我那五十棍的罚吗?”
“师姐?”柳月白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从昨天开始,陆不语的行为就很反常,如今居然要陪自己去除魔,师姐她之前可从没接过除魔任务。
为了自己的自由身,池陌原本不打算常跟在柳月白身边,想着只要关注那些重要节点,比如下门选拔之类的大事别出岔子就够了。
可经过这两天的相处,这家伙又是流血受伤又是一听到柳晴的名字就魂不守舍的,还满脑子救人为先杀人有罪的天真幻想。
简而言之,身心都有毛病,随时会出问题。
虽然按功德簿记载,柳月白落花城除鬼太岁成功了,但那抽疯玩意如今也做不得准。
还是看着点吧。
小柳还比较稚嫩,急需一个引路人。
池姐:哎呀是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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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紫薇剑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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