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成秋雨肉疼地咬牙，“成交！”
还算聪明。
“合作愉快。”
池陌笑着收回藤蔓，转身离开。
“师姐。”柳月白跟上来。
“你要想问为什么不告诉门主，就别开口了。”池陌声音慵懒，她今天的教小孩份额用得差不多了。
“不是，”柳月白声音一顿，她其实并不关心这些，她只管除魔，不管谁拿了好处，“为什么要三天后再出发？”
除魔之事，分秒必争，那鬼太岁终日在城中游荡很是危险，早一日出发，落花城便早一日安全。
身前的女人侧过脸，柳月白看见她皱起的眉。
一根藤蔓自陆不语手中长出，探向她。
柳月白见识过它的威力，心中一凛，按住剑柄。
只是到底没有拔剑。
藤蔓的速度并不快，游蛇般缠上了她的腰，轻轻一勒。
“嘶！”未痊愈的伤口一阵刺痛，柳月白疼得一颤，伸手去抓。
藤蔓却径自撤走了。
“这就是原因，”陆不语的声音渐远，“好好养伤，死在那我可不会给你收尸。”
池陌抬手摸向锁骨正中，那里空空如也，她很不习惯地捋着领口，神色恹恹。
明明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兼济天下呢？
她怎么总碰上这种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三天时间一转即逝，第四天早上，成秋雨火急火燎地跑来青龙门，在食堂找到了两人。
“姑奶奶们，赶紧走吧！那悬赏所有人都可以接，再晚十万两就打水漂了！”她在凳子上抓耳挠腮，眼中甚至有泪光闪动。
“一想到这钱会被别人拿走，我就心如刀割啊！”
“师姐？”柳月白在成秋雨的注视下没吃两口就吃不下了，偏偏对面陆不语还在不紧不慢地喝粥。
“急什么，那东西要是好对付，这钱也轮不到你挣了。”池陌放下勺子，在成秋雨的哀怨目光中站起身，走到打饭的地方，把一个纸包递给一直悄悄打量她的中年女人。
“小陆，这是？”李大姐拆开纸包，发现里面是几块散碎银子，忙不迭地就要还给她，“我用不上，你自己拿着！”
陆不语并没有接，认真地看着她，语气不容质疑“拿着，这本就是给你的。”
李大姐愣愣地看着对面的身姿笔挺的女人，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来。
不可能认不出来的，这是她带大的孩子，她还记得陆不语正式加入青龙门那天，不舍地抓着她的衣角，哭了一整夜。
她只能劝，人都是往高处走的，哪能在厨房待一辈子。
可当那孩子满身是伤，躲在厨房里哭的时候，她后悔了，却无济于事，她只是一个凡人，她无力再像从前那样保护陆不语。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陆不语好像有些受不了她的眼神，微微叹气，“对陆不语而言，最好的去处就是你身边了。”
言罢转身离开，看着女人的背影，李大姐攥紧了手中的纸包，心中升起一种巨大的悲苦。
她有种预感，她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三人都还不会御器，下了青陆山坐马车到了临近的青州首府望月城，从城郊专为修士设立的传送阵到了梧州首府万春城。
“一个人居然要三百两，怎么不去抢……”出传送阵的时候，成秋雨捂着荷包表情狰狞，像刚被人割了腰子。
柳月白揉着发晕的脑袋，传送阵运行的造成的灵力乱流会影响修士灵力，她属于特别敏感的那一类。
远处红墙绿瓦的燕归城，在靡靡的烟雨中格外的华丽飘渺。
九州各地风情不同，梧州尚红，是九州中最繁华的，其首府万春城更是有名的富贵温柔乡，只要你有钱，此地的日子当真跟神仙差不了几分。
还是一样，顶风三十里都能闻见城里的铜臭气。
池陌翻着手里的册子，指向不远处的驿站，“从这里到落花城还得上百里，现在就走，能赶在天黑前到那。”
“不是吧，还要坐马车？”成秋雨现在十分怀疑自己这单买卖要赔本。
“不然，你打算走过去？”池陌笑，“我倒是不介意，不过先说好，我怕黑，天黑不赶路，住店不能低于三等，饭可以次一点，六菜两汤就够。”
“我们走吧。”成秋雨面色坚毅地奔向驿站。
耳边传来几不可闻的轻笑声，池陌侧目望去，见恢复过来的柳月白嘴角噙着笑，到底有了些跟年龄相称的俏皮。
“很开心？”
“啊，”女孩捂住嘴，又自觉反应过激，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我只是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之前出任务都是一个人，这次突然多了两个同伴，昨夜紧张的天快亮了才睡着，满脑子都是三人不合吵架自己被指责的场面。
如今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开在此处的驿站多为不差钱修士使用，马车的内部宽敞舒适，三个人坐绰绰有余。
池陌一上车就把车里的熏香炉盖灭，又掀起马车帘子通风。
她鼻子灵，受不了这种人工调制的甜腻气味。
马车在官道上行驶的平稳，窗外郁郁葱葱的花木在细雨的洗礼下焕然一新，跟青州的风物大不相同。
柳月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自己出任务时满脑子都是除魔，有时连觉都不睡，更遑论欣赏沿途风景。
成秋雨翻来覆去的数着荷包中的银子，似乎是指望能多数出一块。
池陌手里拿着《梧州通鉴》漫不经心地翻着，片刻后开口道：“这落花城建城不过两百年，第一任城主也姓于，跟现在的城主于天阔有关系？”
成秋雨收好荷包，凝思良久，理直气壮道：“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于天阔肯定是个贪官，据说他光纳妾就纳了十来个，家里的茶杯都是白玉雕的。”
池陌：“……你这么喜欢钱，做个生意人不好吗？”
“命长才能赚更多的钱啊，”成秋雨一副你还太年轻的表情，“而且，再落魄的修士也高普通人一等，那些仙家宝物更是有价无市，我曾见过有丹修买美容养颜的丸药，一年就在万春城最繁华的地段置了铺子。”
“柳家可是有专门的宝库，用来奖励功勋卓著的外门弟子，”成秋雨向往道，“要是我有幸进了外门，只要能拿到一件卖出去，就是几辈子的荣华富贵！”
柳月白听到“宝库”二字，转过头问道：“那宝库中都有什么，师姐知道吗？”
“哈哈哈，我还以为柳师妹真是喝露水长大的，原来也在乎这些！”成秋雨调侃道，“我又没进去过，哪里知道，不过之前听来传令的外门弟子说，神兵利器，仙丹灵药应有尽有。比如，比如，紫薇剑仙的问情剑，你们听说过吧？据说是泰山震动之后，柳家本家在那附近找到的，现在就藏在宝库之中。”
池陌挑眉，没想到柳晴死后，佩剑居然落到了柳家手里。
这可当真是令人生厌的结局。
她侧目望向身边人，见柳月白紧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
她之前奇怪柳月白为什么不回不归山，现在看来是为了问情剑。
不归山有柳晴布下的结界，想进山，要么有柳晴的允许，要么有问情剑为证。
如今柳晴已死，想回去，就只剩一条路了。
“行了，”她打断滔滔不绝的成秋雨，“说得这么热闹，下门选拔没几年了，你还天天往钱眼里钻个不停，看来也没那么喜欢宝物。”
两人扯了些别的，池陌注意到旁边的柳月白身躯慢慢放松，大抵是从思乡之情中缓过来了。
然后往另一边栽歪了好几下，惊醒，坐直。
这是困了？
她本不想管，但老有个脑袋在眼角余光里点来点去实在碍眼，无奈道：“你困了就睡，这里这么大地方。”
成秋雨也跟着劝，“对对对，柳师妹，我们一个水灵根，一个木灵根，都不擅攻伐，今晚除魔可全指望你了，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啊，没事，我不困！”谁知两人这么一劝反而起了反效果，柳月白白皙的脸上晕起两团红晕，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坐得更直了。
包袱还挺重。
池陌无语，她想起当年跟柳晴一道除魔时，那位大小姐幕天席地睡得口水直流的蠢样。
也不知柳月白是随了谁。
柳月白确实困得厉害，昨夜没睡好，伤药中的舒缓神经的药草，平稳暖和的马车，都在催着她梦周公。
可在别人面前睡觉这种事，实在是有些羞耻。
她不停地警告自己千万别睡着。
可惜困意就像迸发的洪水，你越是拦，它越是来得凶猛。
两位师姐还在聊天，话语声渐渐模糊，她身子一栽。
成秋雨正说到兴头上，突见柳月白整个人向下倒，眼看就要摔在地板上。
“哎……”
她一声惊呼呼到一半，就见数条翠绿的枝芽突然出现，交缠着支住了柳月白的身体，像张柔软的床铺托住了昏睡的女孩。
“额。”她顺着枝芽横生的方向看去，陆不语一手仍拿着书，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缝间长出数根枝条。
注意到她的目光，陆不语神色淡然地还视过来，手中的书册在唇边点了点。
安静。
成秋雨闭嘴，心中疑窦丛生。
被拷问后她回去就找人打听陆不语的消息，最后得到的回复大多是从没听说过这个人，极少数消息灵通的告诉她，对方就是个受气包，虽然在青龙门中排位不低，却从没干出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情。
可如今对面这人身上的气度，让成秋雨觉得就算自家门主来了，也只配给她提鞋。
鼻尖萦绕着草木清新的气息，柳月白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直到被马车停顿的动静颠醒。
“三位仙君，落花城到了！”门外的车夫喊道。
自己这是，睡着了？
柳月白茫然地看着眼前翠绿的藤蔓收回身旁人手中。
陆师姐笑容中满是揶揄，“睡得好吗？”
柳月白脸上一阵发烫，半晌才讷讷的应了一声，“嗯，谢谢师姐。”
三人下了马车，只见近前便有一座城池，模样跟万春城差不多，规模却相差甚远，是个小城。
此刻临近黄昏，城门处站着一队甲胄齐全的士兵，各个脸色紧绷，如临大敌，眼中是掩不住的恐惧，城门两侧的城墙上贴着两张硕大的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写着扭曲的文字。
“这鬼太岁当真了得，”池陌笑道，“吓得人家把驱鬼符当对联贴。”
三人到了近前，向卫兵出示了户碟，得知她们是青陆山来的，卫兵满脸喜色地叫来卫兵长，带着她们进了城。
城中大路平整广阔，道旁整齐的栽种着粉色花树，屋舍俨然，想来落花城虽小，却是个富庶之地。
只是如今残阳如血般撒在大道上，路中不见一个人影，家家门户紧闭，门上横七竖八的贴着黄符，只有卫兵长和她们三人的脚步声回荡。
倒像一座鬼城。
一直到看见城主府，才算有了点人气。
城主府红墙绿瓦，占了半条街，装点得富丽堂皇，樯沿上挂着许多符纸糊成的灯笼。
池陌定睛一看，不同于百姓们那些十张有九张都没效力的符咒，这些符纸竟都是修士画的真货，比直接拿银票糊还要奢侈。
看来成秋雨所言非虚。
城主府门口的卫兵足足有城门口的五倍有余，带兵的统领是个见过世面的，看了户碟面露失望之色，想是知道下门算不得真正的柳氏弟子，但还是客气的将三人请进了门。
城主府前院，一个衣着华贵，胖得跟个球似的中年男人正面色愁苦的拉着一个一袭粉裙的女人说着什么。
那女人看年龄跟成秋雨差不多大，容貌娇美，眉间几分戾色，很是不好相处的模样，此刻她柳眉倒竖，满脸的不耐烦，几次想把手抽回来都没成功，眼看就要发作。
统领跑到男人身边附耳低语几句，男人立刻放开那女人抬步向这边滚来，目光热切，宛如看见再生父母。
池陌和柳月白不约而同向后退去，成秋雨慢了半拍，手就被男人紧紧攥住，一时挣脱不得。
“仙人救我！”
女同请退后。
成秋雨：你们算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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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落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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