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起的椅腿和易理的话差点让拉塔摔个底朝天。
他猛地跳起来，揉搓自己的头发：“不要这么早暴露啊，小X选手。”
“X？”小曾问，“这么说你是10号了？”
罗马数字“10”——X。
“这不是挺明显的吗？”梅霜降从镜子里瞥一眼易理，她脸颊上的数字“10”就如同一道暗银色的纹路。
圆桌另一头的会长葛月不认可地皱眉：“虽然不知道侦探的具体规则是怎样的，但‘无法说谎’，一般这种判定其实很宽松——你完全可以说你‘不是死神’，或者干脆不提自己的身份，就像其他人这样。”
镜子后的梅霜降毫不在意地拨弄着发丝：“侦探不能撒谎，其他人又不一定。不是有那种帮侦探遮掩身份、挡刀的类型吗？反正这次是阵营战吧，哪怕死了，只要自己阵营胜利，就不是真正地死亡。我想，这算是我们的共识，对吧？侦探的命更金贵。”
她还有句话没说出口。
胜利，活着。失败，死亡。
这是妄想副本无论等级高低的永恒标准。
会议室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顿时凝滞，葛月清清嗓子：“先把这位‘侦探小姐’的话题放下吧。”
寸头的小曾附和道：“对，对……其实我愿意这么早来碰面是有原因的，不是有明确的开眼角色吗？”
柯娜问：“开眼什么意思？”
小曾说：“就是可能有多余情报的角色……这个青苔之森，侦探助手是公开的，不是吗？这样的话，大家跟着助手一起不就好了。”
梅霜降终于把镜子放下：“对，与其找出来一个不明确的侦探，让助手来带着不更好？”
死神方的目的是杀死侦探或者五个人类，易理很清楚，每个死神只能杀死一个人，助手其实不在他们的首要考虑范围内。
小曾哆嗦两下：“已经死人了，对吧。还有11个人活着……所以，我们这九个人当中，有侦探的助手吗？”
“我以为很明显呢。”
拉塔把两只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连带着他黑色的卷毛、坐在板正的椅子上摇摇晃晃，“是我呀，本人就是侦探助手，7号拉塔就是助手，如假包换。”
“张扬的作风，即便你是助手也收敛一点吧。”萨菲不满地瞥他一眼。
拉塔歪头，说：“难得有还算轻松的时候。”
小曾又问：“说起来，关于第一个死者，你们知道点什么吗？”
易理用手撑住下巴：“你没从雏鹰楼正面进来吗？”
“啊？”小曾有些慌乱，“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从哪上楼的。”
小曾想了想：“我，我进副本的时候在后面的老教学楼，是从中间的花园过来的。”
易理走到窗前，往另一侧看。
雏鹰楼的南面是操场，易理自己就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背面则是一处花园，两翼的教学楼在拐角后向北延伸，整个雏鹰楼像一个朝北的“凹”字。
最北处、花园的末端，在两侧植被下显得幽深几分，那里有一栋稍矮的教学楼，大概就是小曾口里的“老教学楼。”
小曾继续道：“大部分人都和我一样从那边过来的吧。我在那碰到霜降的时候，看到好几个人的影子。”
这个小曾一点都不遮掩他和梅霜降认识的事实。
梅霜降没好气地接过话头：“是，我承认，在老教学楼见过你。”
易理说：“如果你们没从正面进来，这会儿可以往窗外看看。”
她指了指南边的窗户。
小曾好奇地走过去，推开窗户，刚一探出头，窗户左侧的什么东西就“砰”一声落下去，他的目光随之下落，这一眼吓得他半个身体都直了，脑子里没反应过来就尖叫出声。
“怎么了？”梅霜降往他靠近几步，问，“什么东西落下去了吗？”
小曾攥住窗框，艰难回头：“雏鹰楼的‘鹰’字摔下去了……”
“那你至于——”梅霜降探出头往下看。
金色的“鹰”字摔得四分五裂，在碎裂的字体下，模糊不清的尸体安静地、血腥地躺在那里。
-
“怎……怎么办。”小曾颤颤巍巍，“要下去看看吗？那是谁啊？是刚才的死者吗？有人把他扔下去了？”
易理收回探出窗的头，不动声色地瞥了萨菲和拉塔一眼。
萨菲和拉塔保持沉默，如果只有他们三人从正面走过来，或许除了凶手以外，其他人会以为薛冥是刚和铁质的“鹰”一并坠落的，模糊不清的尸体远远看去也辨不清身份，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寻找这些人的漏洞。
拉塔从善如流地晃悠着准备开口，很遗憾，葛月没有给他们机会。
“是薛冥。”葛月说，“他之前从楼上跳下去了。那时候我正好看见。”
“是吗？”易理问，“我以为只有我在操场呢。”
葛月说：“我在花园里。一楼是廊道，花园看得见雏鹰楼南边的样子……我也看见你了。”
易理翻转着手机，问：“然后呢？”
“我看你们三个一起往左走了，我也过去看了一眼，看他死透了。没办法，我又回花园去了。”
“回花园干什么？”
葛月从桌子底下掏出来一根粗树枝，笑着偏头：“找个树枝给自己壮胆，怎么，不可以吗？”
易理：“……你离开的时候大概多久？”
“也就在你们之后两三分钟的样子。”
葛月对易理的问话十分配合，让人挑不出错处。
小曾清清嗓子，打破了暂时的安静：“所以，是薛冥从楼上跳下来了吗？”
葛月想到什么，更改了自己的措辞：“准确的说，我没看见薛冥跳下来，我那个位置只能看见他‘坠落’。我想这位侦探小姐应该看得更清楚。”
她摊开手，把众人的目光再次引向圆桌对面的易理。
易理点头：“我的确看到了，而且他跳下来后，天台上应该还有人，至少有个影子在那里。”
“真的吗？”拉塔恍然，“原来他不是自己跳下来的啊。”
易理：“我没那样说。”
萨菲扶额：“有时候真想让你把嘴巴闭上……不过，也不能排除‘自杀’的可能性吧，各方面的。”
易理问：“你们以前遇到过自杀的玩家吗？”
“肯定的。”萨菲说，“尤其是阵营战，总有各种情况出现。像这种‘扮演’副本，甚至出现过因为接收了角色记忆而崩溃自尽的人。不过，也不是所有副本都允许玩家自杀。”
她点到为止，没有多说。
小曾半是感叹：“那他要是自杀的怎么办啊。”
“要排除这个可能性可能并不难。”易理站起身，马丁靴上的银饰敲击，发出脆响。
小曾还没反应过来，他目光夹角、刚才还坐在摇摇欲坠的椅子上的拉塔忽然一脚跳上了桌子，白色的大褂被风吹起，几个大跨步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10号侦探，X——易理已经跳上窗框，她还挎着她的制服包，一只脚抬起，双手没有任何支点地转了半圈，看向屋内的或坐着、或起身的众人、以及站在桌上，伸出手、面无表情的拉塔。
“试一下不就行了。”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易理整个身体已经向后倒去。
【窗外-四楼会议室】
还没有压下心中的惊骇。
葛月双手撑在桌面，感觉脚下有些不稳，她张嘴想说些什么，眼前忽然闪过一瞬刺眼的光。
易理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会议室里，突兀的、不讲道理的。
“看来‘自杀’是行不通的。”
她拎着包，左手摸了下十字架吊坠，靠在门框处。
踩在桌上的拉塔往回走几步，跳下来稳住向前倾的身体：“所以接下来做什么？”
易理环视一圈：“我会去调查，明天这个时间再见，希望你们都能来。”
辅导老师张茂清清嗓子：“食堂有午餐和晚餐，也有宿舍，各位明天见吧。”
他松松领带，抱起公文包往外急匆匆地走去。
易理同样转身离开会议室，拉塔跟在她身边说着什么，萨菲迟疑了片刻，也起身离开。
离开了几个人，好像空气都轻了些，小曾的肩膀松下来，他靠在椅子上深呼气，又抱怨般开口：“不是说跟着助手行动吗……”
怎么可能一切都朝着他理想的方案进行呢，甚至没有产生摩擦，话语权就自动回到了这位不知真伪的“侦探”身上。
【会议室-天台】
“我以为你会先去看尸体。”
拉塔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在风口。
“刚才已经看过了。”易理说，“这里更近。”
拐过弯，平整的天台一览无遗。
易理没往前走，就近靠在被白漆粉刷、又被学生涂鸦的墙壁上。
“而且，这里也方便我们单独交流。”
她侧过脸，看向拉塔。
“不是吗？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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