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当日来来往往的客人并不在少数，可是大多数都是冲着免费的绣品来的，制衣的客人少之又少可谓是屈指可数。
其中两位褚望遥有些印象，那日当街送帕子荷包的时候，那两位夫人就收了去，今日过来也定了两件夏日的衣裳，衣裳的款式算不得复杂，花样也说不上繁琐，褚望遥交给院中的半夏带着两位得力去做了。
定制裁衣的人虽不多，但对于她来说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头。
褚望遥站于半夏边上细细瞧着她裁制衣片，她的手法已经很娴熟了，自己足以完成，褚望遥瞧着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从半夏手中裁下来的衣片还需要除皱之后才可对其进行花样上的绣制。
城东李员外家的夫人定的 ，艳丽的牡丹坠于袖口上，裙摆则是掺金银丝简单点缀，使用的则是带有暗纹的软绸，触服柔滑不硬挺，穿在身上不会觉得束缚。
这是半夏进凤尾阁以来第一次接制衣的活计，定是尽心竭力，她借着微弱的烛光坐于床边，凉飕飕的风顺着窗灌了进来，钻入她的袖口。
夏夜虽要暖和些，但是稍有不慎也会感染风寒，她就这样坐在风口处，朦朦的月光悉数撒在了未加雕琢的布匹上。
轻而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早些休息吧，若是把眼睛熬坏了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褚望遥言语亲和，顺手将一盏热茶放于桌角。
“姑娘，这李夫人也着急要，我还是尽早赶制出来的好，若是后续有什么问题也好尽快改。”半夏抬头看了看褚望遥，手上的动作停顿片刻后继续了起来。
丝线在绸缎中来回穿插着，色彩的均匀过度，牡丹花瓣的重重叠叠，袖摆上的牡丹花枝跃然眼前。
见她这幅雷打不动的模样，褚望遥也决定不再劝说下去，留下一具关心的话便离开了，“别熬太晚，喝了这杯热茶早些休息。”
开业起，凤尾阁的绣娘们没有一个是不忙的。
面的众口喧腾不免会引起他人的另眼相待，但是她们却始终不为所动，因为褚望遥曾与她们说过，外人的言语没必要放在心上，自己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夜莺辗转啼鸣，黑压压的云层再次漫了上来遮住了皎洁的明月，两具沾满污血，毛发的尸体被交叠这摆在正院侧房的正堂。
部分血已经凝住，两名花匠死状惨烈，霍扬聆堪堪瞥了一眼又赶忙将头扭了回去，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小心了，却不料还是被霍凛发现还将人给自己“送”了回来。
“果然……你还是照你那位兄长差远了……这点儿小孩子家的计谋真是叫人贻笑大方……”说话的人带着一双黑布手套，脸上鸟尾面具将他的容貌遮的严严实实。
他扭着手腕，面具后面那双带着狠烈的眸子瞥着已经被吓破了胆的霍扬聆。
“二公子你可不能因为两具尸体就吓成这幅样子，你这样以后是成不了大事的。”说着那人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匕首递到了霍扬聆的面前。
霍扬聆的眼底闪过几分 ，他呆滞地抬头看着那人，僵直的手被那人一把拉了过去，泛着寒意的匕首被塞到了他的手里。
“霍凛那可是个刀尖上舔血的人，你若是连这两尸体都怕的话，你拿什么跟他斗——”
那人不断引导着霍扬聆按照他的指令去做，霍扬聆拿着手中的匕首，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随着他的指令慢慢走向了那两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
他慢慢地俯下身子，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直冲天灵盖，呛的他一个踉跄，本想着要向后撤两步，但是却被那人一把按了回来。
那人死死地按着他的头，强迫他正视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
“用你的手将他们的头发撕扯下来……”
那人抓着他的手逐渐朝着尸体的头顶靠近当他的手接触到粘泞发丝的一瞬，他受不住的缩了回来，但是怎奈何那人强大的手劲霍扬聆又只好将手伏在了那片粘泞上。
粘泞污浊的血水混杂着已经杂乱城一团的发丝，那发丝缠绕在在一起像是个乱蓬蓬的鸟窝，只是与寻常鸟窝不同的是这顶鸟窝里面还残留着碎肉与褶皱的头皮。
霍扬聆压抑着内心的反感，屏住呼吸后一把攥在了那具尸体的头发上，皮肉之间的粘连使得他再拉拽的时候发出刺啦的一声。
刺啦一声
粘连着碎肉的头皮在他的牵拽下带着粘泞的血落在了地上，这时的尸体已经不想霍凛刚派人送过来时那般新鲜。
挥之不散的血腥味中还掺杂着尸体腐臭的味道。
被扯下头皮的地方已经爬满了蛆虫，随着霍扬聆的动作，身子肥大的蛆虫接二连三地掉在了地上，沿着血腥味开始朝着霍扬聆的方向爬去，他厌恶地狂甩着手上的东西。
由于虿皮水此时的头发与头皮的连接已经十分微弱，在霍扬聆一甩下，那成块的头皮便甩着作用力四散纷飞。
他愤愤地讲自己的手在衣角上擦干净，“你让我把这两具尸体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让我去撕扯他们的头发吗？”
他虚弱地几乎是爬回到座位上的。
那人瞧着他这副样子，很是满意，随手递了个帕子给他。
霍扬聆扯过帕子胡乱的擦了擦便将其丢到了一边。
“你必须要做到比霍凛更狠，这样才有机会取而代之，若是你这都挺不过去的话，我才真是看错你这个人了。”他言语阴鹜，眼神也是异常的冰冷。
“只要能将霍凛踩在脚下这又算得了什么呢——”霍扬聆的眸中不知何时染上的阴毒，这驱使着他一步步走向那两具尸体，随后将匕首反复在尸体上插着。
随着一插一拔，血花四溅，溅到他侧脸上的血顺着面颊缓缓流下，滴落在地上，绽放。
翌日，乌云散去，万物重见光明，凤尾阁内绣娘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只瞧那一男一女两位穿着华丽的客人步入了凤尾阁。
绣娘们都去忙了，这门店自是只有褚望遥一人带着桑枝照看着，也是由她来招待客人，。
她本喜笑颜开地迎了上去，但是看清那男子的面容是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是华荀，那个从一开始便算计她的人。
褚望遥租着人家的店，也不好太给人家脸色瞧，扯着嘴角挂上笑意走了上去，“不知道华公子今日来是想裁剪制衣还是就想看看这店铺中有没有损坏。”
她的脸上虽挂着笑，但是言语的平淡还是让华荀知晓褚望遥并未将那件事揭过去。
他抿了抿唇亲和地笑着道：“今日来想让你为我着小妹裁制一身衣裳。”
他说着便将还在店里随处溜达的女娘一把拽了过来，看得出来那女娘一脸的懵，随后人就被逮到了这店铺掌柜的面前。
这小女娘有些呆呆的，但是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是她要制衣。
褚望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女娘长得十分稚嫩，看上去也不过刚过及第之年，肉乎乎的小脸，还未褪去的婴儿肥让人很像捏上一把。
实在是个没人胚子。
“姑娘的身量小想必确实是买不上什么合体的衣服，那便随我来吧，一会儿量完身量，在选些合适心悦的绸子。”说着褚望遥将人逮带到了边上。
店里没什么客，褚望遥手里也没什么活，便主动承担起了为这小女娘量体的活“姑娘你叫什么啊？一会儿跟我做个登记，到时来取衣服的时候也方便些。”
小女娘的声音甜甜糯糯的，“我叫华雪，姐姐你是我嫂嫂吗？”
闻言褚望遥手上的动作硬生生得意一顿，随后狐疑地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华荀，然后转过头来和颜悦色与华雪解释道：“我不是你嫂嫂，我只是你哥哥的一位租户。”
“……这样啊”华雪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的惋惜，“那姐姐有夫君了嘛？没有的话，你看我哥哥怎么样？我们家很有钱的！一定不会亏待了姐姐的。”
华雪透亮的眸子中流露出真挚。
褚望遥到嘴边的话被扼住，她不知如何向华雪解释，她与霍凛之间关系的复杂程度就连她自己都未曾捋顺清楚，有怎好妄下定论。
思忖片刻后她宠溺地揉了揉华雪的头，轻声道：“姐姐已经有夫君了，不能再做你的嫂嫂了。”
华雪有些失落，“这样啊……姐姐这么美做不成我的嫂嫂实在是可惜了……”
“那有什么可惜的，你哥哥生的这么一副好皮相还怕找不到漂亮女娘嘛？”褚望遥插着几分逗趣的话安慰着华雪。
也不曾想华雪灵光乍现道：“我哥哥可以把你从你夫君那里抢过来！这样你就可以做我嫂嫂了！”
她的言语中充斥着兴奋，眼睛亮亮的瞧着褚望遥。
闻言站于边上的华荀也是忍不住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一时间褚望遥想不出什么话来打消华雪这个念头，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清冽熟悉的声音。
“你哥哥可抢不去——”
是霍凛。
听着有人要将自己的夫人抢走，他忍不住立刻开口提褚望遥回绝了去。
“今日来的有些晚了，店里的活计可都忙完了？”霍凛完全忽略站于门口的华荀，越过其直直地走到了褚望遥的跟前。
“忙得差不多了。”褚望遥回道。
华雪突然被这么一具高大的身影挡住，她向后撤了撤步子，目光在霍凛的身上游离，然后又看了看自家哥哥，得出一个结论。
这个竞争对手很厉害。
褚望遥刚将最后一组数记下后，就听一直未发声的华荀道：“既然我今日也来，那就麻烦褚姑娘也帮在下裁制一身锦衣吧。”
说着他三两步走上前去，双臂已经很自然的打开等待褚望遥前来为自己量体。
霍凛的牙不不知在何时已经咬得咯吱作响，他一把拿起落在柜台上木尺，走到了华荀的身后，用木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杳杳已经忙碌了许久，已然是累了，为华公子量体这等小事就由在下代劳吧。”
“还是不必了吧——”说着华荀要躲走，却被霍凛猛地用力敲打了两下肩膀。
啪啪的两声，光是听着就可声临其境高感受其身上真实的疼痛，华荀疼得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听着声响褚望遥心中也不免一阵唏嘘，“”这霍凛下手未免狠了些，这不得给华荀打青了啊。
褚望遥略有些担心地戳了戳站在自己边上争聚精会神看戏的华雪，“你哥哥这样没事吧……要不要我去……”
华雪还以为褚望遥这是怕自己的哥哥落于下风想要上前帮忙，为了不让自家哥哥在面前失了面子华雪果断将人拦住。
“姐姐你放心！我哥哥肯定没事儿！若是这点儿小疼他都挺不过去的话，那他以后还怎么保护你啊！”
华雪字字情真意切，说得那叫一个不容反驳，褚望遥也只好作罢。
在丈量只是霍凛没少动私心用木尺敲打华荀，等到用棉线测量腰围时，他更是一肚子的坏水，他将绳子缠在华荀的身上后，懵地拉紧。
华荀只觉自己的腰身像是被肌肉健壮的蟒蛇紧紧地缠了上去，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瞧霍凛手上的力气不减反加。
“华公子，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将您这腰围测量准确了呢？”
双方都在嘴硬，憋着一股劲儿不肯放松，“霍将军一阶武将还没在下这等文臣力气打吗？”
“哦？是吗？”说着霍凛不免用用了用力。
褚望遥怕闹出人命，连忙上前阻止，“行了行了……把测量的数数据记上。”她支开霍凛。
棉绳松开的一瞬，华荀觉得整个世间都清亮了不少。
“”好你个霍凛……
缓过来些的华荀还要与褚望遥说上些什么，人就已经被霍凛推了出去。
等到他刚张开口的时候人就已经被关在了门外。
“ 今日提前打烊了，衣裳华公子过几日派人来取就行了。”言罢霍凛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看着紧闭着的店门，华雪仰着头问道：“哥哥，这个漂亮姐姐是不是做不成我嫂嫂了。”
华荀轻叹了口气，“放心吧……哥哥一定将她带回家给你做嫂嫂！”
此前他已派人查过，霍凛征战凯旋是突然间向圣上求娶这本远在唐州的尚书府嫡小姐，其中定有蹊跷，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抱有一定希冀去接触褚望遥。
一个自幼生于皇城长于皇城的人怎会突然与一位唐州女娘两情相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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