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走出饭馆在路边站定，廖望延低头叼着一根烟，左手拢住烟尾，右手按下火机，眯着眼看火焰点燃烟草冒出向上徐徐缭绕的白烟。
牙齿微微用力咬开柑橘味的爆珠，深深吸入一口，右手拇指和食指贴着嘴唇取下烟嘴，左手成拳塞在裤兜里，微微仰头吐出过肺的雾。
不该在房间里那样说的，廖望延看着漆黑如墨的天这么想着。
自己看似好像是在为于琰着想，实则狗屁不是。人家两个小情侣甜甜蜜蜜，自己非要装成爱护孩子的好家长一样疾言厉色干什么呢，实际上只要诚心祝福就好了，两个人都还年轻，有试错的资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廖望延。”他低声喃喃。
‘还不是你自己有私心。’心里的声音说。
“当然有关系，你可是廖望延。”从背后冒出声音，廖望延紧了紧攥拳的左手却没回头。
于琰走到廖望延身边，偏过身子用食指勾着廖望延的袖箍用力往外拉，下一秒收回手指听着袖箍回弹打到皮肉上的一声闷响，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正过身子，学着廖望延抬眼看天。
“我看你拿烟就知道你绝对不是上厕所，这种天气穿个衬衫站在外面当电线杆，是我给你气到体内生出火灵根从此不畏寒了？”
“嗤，少看点玄幻小说多打打排位吧。”廖望延没正面回答于琰的问题。
于琰撇撇嘴，左臂勾着廖望延的脖子把他的头往下按。扯得廖望延微微弯腰能将耳朵贴在于琰胸口上，清晰听见他体内咚咚有序的心跳声。于琰借着此时的身高差狠狠揉了几把廖望延的头发，将他打理好的狼尾硬是揉成了四不像。
“我知道你为我好，所以少摆出一副很想棒打鸳鸯但心里还过意不去的死样子，我心里有数。”于琰放开廖望延的头，从他裤兜里掏出烟，熟练地给自己点上。
“怎么还是万宝路柑橘，这么多年了从你开始抽烟就是它，你也不嫌腻。”
“不想抽还给老子，少逼逼。”
“抽你根烟看看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子，一会就给你打火机顺走。”
“你以为我为什么现在都用一块钱一个的火机？”
“死矫情。欸，不过说实话，今天那蓝莓山药真一般，我看你后来想夹，我劝你别吃。”
“我为什么想夹但没夹，就是想起你那一筷子塞进嘴里的脸色了。”
“我以为你是想避嫌呢。”
“你也配？”
二人并肩而立说着不知目的的话题，身后菜馆招牌的灯光照在身上映出影子，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立着四五支万宝路柑橘的烟屁股。
等二人回到包间里，于琰的小碗和盘子里已经叠了满满的虾肉。
于琰看着自己那冒尖的碗盘目瞪口呆，扭头问廖望延：“咱俩是出去了十分钟还是十个小时？”
廖望延耸耸肩没搭话。
钟络用手背蹭了蹭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反正我等你们也没事干，莫名其妙就这么多了。”
“你可真是我的田螺姑娘啊小钟络。”于琰乐得嘴咧后脑勺，一筷子夹了三四个虾仁送进嘴里。
廖望延没什么胃口，想了半天还是夹走了那半个蓝莓山药，送进嘴里抿了抿，心想确实一般，边听着钟络于琰说话边一口一口把它咽下。
这顿饭以廖望延意料之外的和谐吃完。
等于琰结账上厕所的时候，廖望延和钟络先一步离开饭馆。
廖望延倚着自己的保时捷，垂着眼手里把玩着车钥匙，张口向钟络说：“先给你道个歉，我在吃饭时候说的话可能太冲了。我和于琰认识这么多年，突然收到你们两个在恋爱的消息被吓到了，没有别的意思。”
“不用道歉，我知道你是为于琰好，而且延哥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没有成绩就顾着谈恋爱确实对自己对战队都不太负责，这些我都懂。”钟络拎着给于琰打包的番茄牛腩笑着说。
“那就好，他出来了，你们也赶紧回吧。”廖望延朝着饭馆门口扬扬下巴示意钟络。
望着于琰和钟络对自己摆手后坐上SUV驶离，廖望延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太憋得慌了，对于今晚的一切。
车灯亮起，挂上档把，踩下油门，廖望延45分钟的车程只用了30分钟就开回基地。
推开基地的门，队友都在大厅聊天。
看见廖望延手臂挂着刚脱下的大衣合上入户门，FLY吹了个流氓哨：“这是哪来的模特啊？哟，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我们NWG战队187cm宽肩窄腰高大威猛盘亮条顺面如冠玉的队长延哥啊~”
廖望延无语：“这是你仅有的词汇量是吧。”
“哪能啊，真要让我夸我能夸个三天三夜嗓子眼冒烟！”FLY不满于居然有人质疑他的成语小词库。
廖望延懒得搭理他，看向沙发上的其他人，个个吃的小肚溜圆，对着正喝冰美式的老梁张口：“明天是世界末日吗，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这几个人吃的像是人生最后一顿一样。”
老梁像手里不是冰美式而是顶级大红袍一样，掀开塑料杯盖刮了刮杯口，吹了吹根本没有的热气，小抿一口吧唧两下嘴：“已经不想和某些没口福的人说话了。”
“…出息。”廖望延翻翻白眼，发现厅里除了自己都是神经病，直接扭头往卧室走。
“欸欸欸！”老梁紧急叫住廖望延：“明天睡醒了给我个电话，找你有点事。”
廖望延用双手食指堵住耳朵：“听不见，不想和某些冰美式硬装好茶叶的人说话。”果断用脚带上门，留给老梁的只有清脆的关门声。
冲了个热水澡，发梢还在向下滴水，廖望延边擦头发边打开手机，朋友圈第一条就是于琰新鲜出炉的三张照片。
一张他懒散对着镜头比耶，一张他于琰钟络三人合照，一张满桌子的菜。
文案：∵阿延 吃饭=冠军吃饭，又∵阿延 我 吃饭=冠军吃饭，∴我 吃饭=冠军吃饭。破案了兄弟们，S23的总冠军必是我的。
无语于他的冠军梦，廖望延反手点了个冠军の赞，立刻收到了于琰的消息提示。
【y：你也在为明年的自己而颤抖吗？】
【Y：？你在说什么屁话】
【y：看见我的冠军宣言很焦虑吧？】
【Y：[图片]】
图片内容为修改y的微信备注为：傻狗。
【傻狗：？】
廖望延乐了。
【Y：你到底怎么想的？】
【傻狗：人不错，相处挺舒服，别担心，兄弟心中自有城府。】
【Y：你最好是。】
撇下手机不再回复某个傻狗的消息，廖望延将自己塞进被子枕着双手，还没吹干的头发濡湿手心。
怎么会不担心呢。
隔着战队，无法时刻了解最新情况，在见不到面的情况下只能靠猜想来判断他们的进展，廖望延急死了。
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走进卫生间吹干头发，回到床上后廖望延握着手机不断和对面的人打字，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
翌日。
结束世界赛后，电竞选手迎来一个短暂的假期，没有训练赛没有rank没有日程的廖望延睡到日上三竿。
昨晚看着窗户外的深空睡着，今天就要被阳光晒醒。
廖望延不耐烦地转了个身，用被子盖过头顶，没过几分钟又被闷得喘不过气，索性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揉了揉凌乱的头发翻身下床，睡眼惺忪站在卫生间镜子前，嘴里还含着牙刷，拨通了老梁的电话。
“醒了？”
“嗯，昨天晚上不是说找我有事？”
“十分钟以后来你卧室谈。”
“行。”
廖望延将手机放在陶瓷洗脸台上，吐出嘴里的牙膏沫，心里对老梁的来意有了判断。
洗漱完毕正靠在床头玩手机，响起短促的三下敲门声。
“进。”廖望延抬眼看向门口，“我都知道你要来了还敲什么门。”
“那不行，谁知道我突然推门进来会不会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老梁笑着说。
“你这么急着找我，是续约的事儿吧？”
“就知道你猜到了。”老梁拉开椅子，对着廖望延坐下。
“你一共打了四年，就在NWG四年，这里也算是你的家了。合同马上到期，今年又拿了大满贯，上面的意思是在你现在年薪的基础上再加500w，也就是税前1200w。你知道的，现在联盟有工资帽，外援顶薪差不多1500w，咱们内部本土选手肯定要比外援低，这已经是我给你争取来的最高价了，你看看你的意向如何。”老梁搓了搓手。
廖望延捏着手机，眼神看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半晌才开了口：“其他人呢？”
老梁：“下路两个人的合同还没到期，明年肯定会在队里。CC不续了，他明年应该去PNG。FLY我昨天晚上也找了个空子问过了，应该会再续一年，他说一个冠军没赢够。”
老梁的话成功把廖望延逗乐了，FLY确实是这么个性格。
CC是他们队里的上单，拿了冠军之后肯定有不少队伍联系他想签他，好的国产上单很抢手，估计PNG给的价码是最高的。
廖望延看着老梁：“我在NWG四年，从岌岌无名到现在的成绩，我自诩用了十成的力。我从一个没人知道的新人爬到现在，想拿的都拿到手了，但是挑战是没尽头的。你说的确实没错，我一直把这当家看，但是家里呆久了也会想出去走走碰碰机遇，你说对吧老梁？”
“啥？？？你啥意思？不续了啊？那你想去哪啊？”老梁似乎没想到，自己只是走个过场，但廖望延却没有续约的想法，他还以为廖望延是100%的会留在NWG。
“啊~大概可能八成也许应该……HG吧。”廖望延对着老梁露出个狡黠的笑。
“不是，你放着三个冠军队友不选，放着1200w工资不要，你要去HG？他们今年季后赛第六，连去总决赛的资格都没有！我知道你和于琰关系好，但是人家战队里的打野也还行啊，你去了让人家坐饮水机位？你是不是脑子里的弦搭错了？我现在把你脑子掰开给你重新搭还来得及吗？”老梁感觉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
“别这么说，FLY他们很好，不是我选不选的事，即使我不在，他们的实力也能打出好成绩，今年的冠军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而且1200w工资这个事，你怎么知道HG就给不到我这个或者比这个更高的数字呢？他们今年成绩是一般，但是队伍里的个人能力很强，只是需要一个粘合剂把他们粘得再牢一点，也需要一个助推剂把他们的特长发挥到极致。虽然他们有打野，可是比赛这玩意不是谁牛谁上吗？就争呗，你觉得呢？”
廖望延一口气说了一堆话，直接把老梁说蒙了。
老梁双手用力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嘴唇哆嗦着问廖望延：“决定好了？已经和HG谈妥了？”
廖望延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半妥不妥。”
老梁的天塌了。
谁来拯救一个五分钟前信心满满五分钟后霜打黄瓜的老梁？
反正不是廖望延。
送走脚步虚浮的老梁后，廖望延解锁手机，点开与HG经理的对话框。
【Y：下午三点，HOUSE咖啡？】
【182清纯男大：[小手一捏，完全ok].jpg】
【Y：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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