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帝京的陈家小院中,众人济济一堂。
这间院子在城南平民区,暮色降临,便能听到各家各户喧闹的声音。
有学童散学后开心的欢笑,有卖货郎兜售货物的吆喝声,有远处某户人家接亲的鞭炮声……
谢森父子略显局促地坐在堂屋里,陈泽成一边为他们倒茶,一边笑盈盈地询问镇压兵变的过程。
下晌的时候,女帝的赏赐都下来了。
谢森以功进兵部,谢峰则被恩赏了一个国子监的监生职位。
其余诸人各有封赏。
同时颁布的诏书,却是迎立玉启县主为储君。
至此,大燕国的一场动乱,终于消弭。
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则打探到庄王和柔莱郡主的消息。庄王因为被王太师蛊惑,直接派府兵参与了叛乱,被处死。女帝体恤他乃是隆晔帝长孙,许他以毒酒谢世,可以保得全尸。
而柔莱郡主则因为没有参与此次动乱,且其夫齐国公丘顿正伦和女儿都在此役中颇有功劳,因此女帝特赦她免死,只是褫夺郡主封号,并且要她入皇陵守孝三年。
她的一儿一女也不受牵连。
按说获得这样的胜利,女帝应当趁机专秉政权。可是她却马上册立了储君。
一时之间,大家竟然不知道女帝到底有何打算。
不过这些事都不是陈泽成所关心的。他第一次见到谢森,对方又极为客气,这让陈泽成十分欣慰。
此时听到谢森父子讲起平叛过程中的种种,陈泽成连连点头。
他很担心谢峰前面的伤势,道:“峰儿的伤如何了?”
谢峰安慰他道:“我一直与仆兰将军在一起,除了奔袭时间比较长之外,并无大事。”他们这队人负责抓捕王家,几名女眷在王炎的护卫下早早离开帝京,可是王家人不知道,女帝早就派人盯着王家人的一举一动了。
所以,王炎他们还没出城就被谢峰等人拦住了。
王炎侥幸逃脱,回府禀告父亲,却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在这之前,他的兄长王焕已经在宫门前殒命。
王礼时见状不妙,立刻找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逃之夭夭。
除了他以外,其他的王家人全部下狱。
这部分的战事并不紧急,又有墨雪卫统领仆兰成压阵,谢峰顺利完成了女帝的嘱托。
陈泽成十分欣慰,自从听说弟子受伤之后,他就很是挂念,加上谢峰刚刚回到帝京,为了迷惑柔莱郡主和王太师,只来过陈家一次,刻意保持距离,所以陈泽成有些话也不好多问。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想到自己的弟子为了女帝的大业而牺牲自己,陈泽成真是百感交集。
他还想问问谢峰为啥得了国子监的赏赐,院门却被敲响了。
正在帮着秦妈收拾碗筷的柳枝连忙跑出来开门。
陈舒青以为是从齐国公府回来的丘顿雨,便也迎上去。
大门一开,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看到陈舒青,眉头一皱,似乎觉得这少女太过冒失。
陈舒青道:“请问您是?”
男子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道:“你没有父兄在家吗?”他显然不愿意与陈舒青交谈。
陈舒青一怔,自她重生到这个世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道学家”。在北卢时,秦氏和陈泽成根本不限制她的行动,而尊贵如李博,也从来没有将她拒之门外。
到了帝京,她又是女帝钦点的女官,并且常与丘顿雨相伴,自然无人会轻易为难。
万万没想到,此时此刻,她竟然遇到了这样的人。
陈舒青笑着点点头,道:“那便请先生稍等。”
然后,她就示意柳枝把大门关上了。
陈泽成问她什么事,陈舒青摇头道:“他不愿意与我说。”
在父亲面前,她到底露出点小儿女态。
陈泽成也皱了眉。即便在女儿入仕之前,他也从不认为女儿比自己低一等。
“没想到帝京竟然有如此荒唐之人。”
谢森看到陈家这样爱重女儿,心中诧异,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却见谢峰也是一副颇为赞同的表情。
谢森突然笑了。既然自己无法在人生道路上指引儿子,那么有陈泽成这样一位敦厚的老师,也是一件幸事。
谢峰并不知晓父亲心中所想,他站起身道:“这种人不需老师劳心,我去打发他。”
陈泽成点头,很是欣然。
众人也不在意这等小事儿交给如今的谢峰,实在轻而易举。
于是大家继续专注于宴席,品尝秦妈的手艺。
可是谢峰迟迟未归,秦氏道:“夫君,你不如去看一下,也不知道峰儿遇到了什么事。”
陈泽成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面色发窘的师徒两人一同回来,身后还跟着那名中年男子。
秦氏与陈舒青正在诧异,却见谢森起身,朝着来人拱了拱手。态度虽然不甚郑重,到底是有所表示。
母女二人看向陈泽成。
“咳咳!”陈泽成道,“原来竟是峰儿的舅父。”
陈舒青心里一惊,不曾想竟在此时见到这位久仰大名的陆大人。
其实她曾在朝会上见过陆蒲,只是当时的陆大人因为牵涉在案件中,又遭人毒打,面目全非。
所以陈舒青根本认不出完好形状的陆大人。
到底是谢峰的长辈,陈舒青沉默着行了一礼。一旁的洪兴昉也跟着躬身。
因为吃了闭门羹而面色铁青的陆蒲终于露出了一点儿满意的神色。他草草地与谢森打了招呼,便在陈泽成的引导下入座,根本没有和陈舒青洪兴昉说话的兴趣。
陈家众人见不惯他这个样子都不开口。谢森道:“不知陆兄今日有何要事?”
听听!这嫡亲的姐夫也也只称他“陆兄”而已,可以想见两家的关系何等疏远。
陆蒲的脸色又变差了,但如今的情绪已经容不得他像从前那样藐视谢森。想到家中妻女的哀求,陆蒲低头道:“实是有要事儿,要与姐夫相商。”
这一声“姐夫”,听上去何等的生疏。
谢森并不在意陆蒲的态度,毕竟他向来如此。
谢峰对这个舅父感情很是复杂。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又远在边关,谢峰心中唯一能够依靠的亲人便是陆太夫人与陆蒲了。
可是那次在花园中听到的对话已经让他明白,舅父一家并不喜欢自己。
而且舅父对自己的父亲更是颇有微词:一是不喜欢父亲武将的身份,二则是埋怨姐姐英年早逝。
谢峰回京多日,舅父根本没有来看过他。
现在需要向谢家求助了,他就冒出来了。
谢峰想要开口,却看到对面的陈泽成向他摇了摇头,终于还是把想说的嘲讽之言咽了下去。
陆蒲并没有看到这番互动,否则他绝对不会提出下面的要求。他道:“兹事体大,我本是想在府上与姐夫商谈,可是陆姨却说你们到了陈家。我才不得已来此。”
听到他说自己是不得已来到陈家的,桌上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起来。
陈泽成真是太奇怪了,万万没想到陆太傅的儿子竟然是这般行事,实在有愧于乃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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