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一声响起，可李冉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有什么人突然冲过来将他揽在怀里，护住了他。
“你谁啊！突然冒出来有病啊！”女人打了人还不罢休，操着方言喋喋不休，“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拦着，老娘非要打死这个贱人！都闪开！”
李冉与身侧的人对上视线，不禁错愕，“江渐满？你怎么也——”
“小满哥！”林婉惊慌失色地跑上前，从地上捡起个东西，“你助听器掉了，你还好吗？”
江渐满身形晃了下，被林婉扶着站稳。
“你——”
只一会儿没看的功夫，那头几个人又撕打起来，吵得不可开交。李冉焦头烂额，又连忙去捞丁晨辉。
“别打了，赵平，你快帮忙！”
“爽姐，你也冷静，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
丁晨辉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任凭几个人的拳脚和辱骂落下来。有人恨他，有人信他，有人因为他受伤，这场闹剧都是因他而起。
“够了！”丁晨辉猛地站起身，吼出的声响一下震慑住了所有人，就连嘈杂的音乐声都适时地停掉了。
泪滴连成串从他脸上掉，可声音却硬撑着，“我是和陈凯搞在一起了。”
“他威胁我，说不跟他上床就开除我，又说跟他在一起就给我买贝斯。我需要工作，也需要贝斯，就这样。”
他几步回到舞台上，拿过那把他向来细心呵护的贝斯，狠狠摔向台面，琴弦顿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对不起。”他目光扫向台下的人，“再见。”
说完，他逃也似的跑了。
在场的一众人先是沉寂，而后嘈杂的议论声起。
女人泄愤不够似的，又一连掀翻了几个音响，和几桌酒，最后才叫上陈爽，“爽儿！回家！”
整个过程中李冉一直悬着心，把江渐满和李子恒护在身后，生怕她再发疯找事。
直到女人离开，他才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样？都没事吧？”他回过身，一一看过去，才注意到江渐满身旁多了个女孩子。
女孩正和江渐满比划着什么，好像是手语，他看不懂。
“吓死人了哥，你们乐队怎么还有这种情感纠纷啊。”李子恒拍拍胸脯。
“谁让你来了？”李冉瞪他。
“还好我们来了。”李子恒理直气壮，“那刚才要不是江哥，被打的就是你了！”
“……”
李冉看向江渐满脸侧的红印，眼中闪过的情绪不明。他抓起江渐满的手，“好了，走吧。”
李子恒被李冉安排去送林婉回家，一行人在路口分开，李冉和江渐满打了车。
“刚才……多谢了。”李冉说，“但其实你不用帮我，我就算挨一下打也没什么的。回家我给你弄点冰块敷一下吧。”
他说了半天，江渐满也没反应，目光一直朝着前方。
李冉不得已推了下江渐满的腿。
江渐满这才偏头看向他，眼神茫然，“嗯？”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李冉把每个字放慢，好让江渐满看清他的口型。
半晌，江渐满摇头。
李冉突然心头一紧，“司机师傅，我们去医院！”
看着车偏离了回家的路，江渐满才开口，“我们去哪儿？”
“医院。”李冉有些焦急，“我们去医院，你听不到了！”
江渐满按住李冉胡乱比划的手，轻摇头，“没有，只是有点耳鸣，过一会儿就好了。”
“她打到你耳朵了是不是？”李冉后知后觉，难怪江渐满脸颊上只留下耳旁的一道印。
江渐满默认了。
“不行，我带你去医院。”李冉很倔。
“真的没事。”
李冉咬紧了下唇。
江渐满为他受了伤，还伤到了耳朵，如果江渐满以后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怎么办？
他眼泪将将在眼眶里打转。
江渐满安抚性地拍拍他攥紧的拳头，“如果明天早上还没好，你再带我去医院。”
“……好。”
回到家，李冉几乎要把江渐满贡起来。
先是把江渐满按到沙发上不让他动，拿了毛巾包上冰激凌给他敷脸，又端茶倒水，然后掰着江渐满的胳膊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最后才在江渐满身旁坐下来。
他用手机打字给江渐满看：你觉得好点了吗？
江渐满嗯了一声。
“那你能听到我说话了？”他探头去看江渐满，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江渐满和他对视着，半晌后道，“你再多说几句。”
“说什么呢……”
李冉靠回沙发上，不让江渐满看他的口型。
“刚才那个女孩就是你发小吗？”
“李子恒脸上怎么搞的，我刚才都没顾上问他，不会是又跟人打架了吧？”
“估计这两天没办法去上班了，场子乱成那样，且要收拾几天。”
“你听见了吗？”
“再说点。”
“……那个女孩是不是会手语？”
“周围一吵你就容易听不清，但是她能用手语和你交流。”
“你说我是不是也应该去学一下手语？”
“要不你教我？”
江渐满侧身看他，单手食指点了下耳朵，又竖起拇指比“赞”。
李冉愣了下，“这是？”
“好听。”
“为什么教我这个？”
江渐满没说话，只是重复了一遍这个动作。
李冉跟着他做，随后又笑起来，“你应该教我些实用的啊，比如你好，晚上吃什么这类的。”
江渐满摇头：“不，这个很实用。”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冉就从卧室爬出来了。江渐满隔间的帘子还没拉开，应该是还没醒。
他纠结了会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考虑是不是该叫醒江渐满问他耳朵怎么样了，要不要去医院。为此，他这一夜都没睡好。
他正低头咬手的时候，“哗啦”一声从背后传来，帘子被拉开。
李冉一个激灵回过身，只见江渐满光着上身坐在床边，眼睛还没完全睁开。
“我吵醒你了？”
江渐满似乎也很意外李冉居然站在这里，他撑着床起身，走到餐桌边，“没有，口渴，想喝水。”
“你耳朵怎么样了？”李冉立刻跟上去问，“还耳鸣吗？要不要去医院？”
江渐满咽下两口水，摇头，“已经好了，不用去。”
李冉松了一大口气。
“你起这么早？”
“啊，就想问你怎么样了，刚还想要不要叫醒你。”
“没睡好吗？”
“是啊。”
“担心我？”江渐满轻笑。
“对啊。”李冉拍了下他，不明白江渐满跟他贫什么嘴，“不然呢？”
“再去睡会儿吧。”江渐满抬手揉了把他头发，将他推回房间。
“哦。”
李冉觉得自己大概是醒得太早，脑子还没开转，不然他怎么会一点都不反感江渐满的动作？
李冉再醒过来时，已经九点多，江渐满早就准备好了早饭，也吃过了，这会儿正坐在桌边摆弄他的新手机。
李冉揉揉眼睛走过去坐下，“你换手机了？”
“嗯，昨天发小送的。”江渐满手指贴了下扣着盖子的碗，“粥有点凉了，我给你热一下。”
说着，他放下手机，起身去厨房。
李冉瞥到江渐满手机正停留在微信注册的界面，他扯着嗓子问，“你微信打算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还没想好。”
江渐满问，“你叫什么？”
“冉。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两分钟后，江渐满端着碗回来坐下，发现李冉正拿着自己的手机。
“在做什么？”
李冉嘿嘿笑着，把手机还给他，“帮你起好名字了。”
“什么？”江渐满视线落回手机屏幕上。
“小满。”李冉很得意，“还不错吧？”
“我还给咱俩加了好友。”
江渐满又注意到好友列表里孤零零躺着的一个“冉”，是他的第一个好友。
他嗯了声，“就用这个吧。”
“现在你还差一个头像。”李冉替他琢磨起来，“用什么呢？”
“你的头像是什么？”江渐满点开看了看，但看不太懂。
“是我15岁的时候写的第一个谱子。”
“15岁？”
“嗯，厉害吧。”
“厉害。”
李冉忽然被逗笑，“你干嘛这么认真？”
“不应该吗？”
“……”
李冉意识到江渐满好像真的是在认真夸赞他，又笑不出来了。
他干咳一声，“嗯，应该。”
“还是给你想想用什么头像吧。”
“要不我给你拍一张照片？”
“不要。”
被拒绝得很爽快。
“好吧。”李冉托着腮，在网上翻起来头像大全。
忽然他发现了一个不错的，给江渐满发了过去，“这个呢？这个怎么样？”
一片江水，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可以，就它吧。”
李冉对自己一手操办的江渐满的微信很满意。
“小满……”他念叨着，突然问，“我可以叫你小满吗？”
江渐满顿了下，“不行。”
“为什么？我比你大两岁啊。”
“不行。”
“凭什么？咱俩不够好吗？”
他明明听过江渐满母亲叫他小满，昨天那女孩也叫他“小满哥”，凭什么自己不行？
“……就是不行。”
李冉切了一声，嫌他小气，“知道了，江，渐，满。”
“除了这个，你想怎么叫都行。”
“好吧，阿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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