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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春正浓,烹茶煮落红

南术城的花被行人摇了一地又一地,于铃来了一回,陆昭戎便再也没有闲暇时间同我待着了。

我每日枕在桌上悄悄看他,听着他处心积虑的部署,慢慢深思。

微凉的阳光总是轻轻打到他身上,淡色的金线慢吞吞绣着关于陆昭戎的一幅图。

于桐的咒术有时压得我很难受,枕着枕着,我便会倦怠。以至我后面几日都不是太清醒,昏昏沉沉。

常常醒来,我会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瞧见陆昭戎在一旁睡得很沉,浑身上下透着寂静。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心疼。

仿佛,他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才能得到一时半刻的安宁,停止思考。而我什么时候想躺下,便躺下。

这时我才能安静地同他待上一会儿。

和他的辛苦比起来,我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庸庸碌碌。

我仔细考虑了很久,最终叫穆青去寻了梅皖昀先生,在隔壁的屋子里探讨一些我从前不曾接触过的事情,慢慢学着。

沈桑时不时送来张小字条,偶尔会笑话我字写得不够漂亮,将我从焦躁不安的边缘往里拽了半步。

有时看着陆昭戎冷静的神色,我竟也有些恍惚——从前这些事,他总是尽可能地避开我。

而如今我是其中的一颗棋子。

我偶尔会觉得,在他心里,我和他的谋划比起来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我想,人间的春季太热闹,什么树开什么花,团团簇簇,不似我这般单调。

如果……是陆昭戎执棋,他的手是非常漂亮的。

“怎么不睡了?”

他轻柔细语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侧了侧头,换了个方向枕着。

我不高兴。

我们在回锦城的马车上,他靠在马车车壁上的情态显得有些懒散,发冠上嵌着一颗淡色的珠玉,身上披着白色的裘衣。

三月里的花热热闹闹顺着南术一路跟到了后头。

他耐心地等着我的回应。

我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去看看南术城繁盛的景色,也不知道城内有没有紫述香。我没有问,我脾气不好。

这般安静了一阵,我半垂着眼撑起身,扯住他的胳膊慢吞吞往他怀里钻。

我枕在他腿上沉默了会,抬起眼看他。

——昭戎眼睛里的情意似乎刻意深深地隐藏起来,那双勾魂的眼睛褪去了许多妖冶感,竟有几分叫人瞧不清的朦胧。

他看我许久,可能是我不说话,他握着我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垂眸笑了笑,重新拿起看了一半的书。

我忽然有一瞬,毫无征兆地生出一片胆怯,下意识摸向他的脖颈。

他手中动作一顿,转眸看向我。

我从他衣领处摸住那根黑绳扯出来,“哗啦”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在安静的氛围里缭绕着余音。

——咒术的灼烧感隔着白玉穿进手心,透着警醒般的真实。

我慢慢松开了手,压住咒术的波动,心绪缓缓放平,慢慢说:“你很久没有这般和我说话了。”

陆昭戎似乎愣怔了一瞬,有片刻失神。

半晌,他眼睛明动起来,低笑了一下,说道:“才将满七日,上神。”

我安静了一会儿。

是吗?

我怎么觉着,好像已经很久了?

车内的熏香浅浅淡淡,他抓着我的胳膊缠在腰上,手上的书往旁边放了放。

他手掌抚在我额间,沉默半晌,垂眸浅淡柔和地笑了一下,“长玉。”

“嗯?”

他很平静地望着我,“你想我了吗?”

我几乎听到心底有根弦拨动了一阵,阵阵回音在胸腔里盘旋。于是我闭了闭眼,避过他如期待却黯然的注视,淡淡驳道:“你撩拨我吗?”

他默了默,缓慢刻意地弯腰凑近我。

我慢慢睁开眼凝视他。

陆昭戎眼中的情意漾开,低低地笑着,若即若离的气息拂过我眼睫。

他轻轻压低声音,说:“我的荣幸。”

——

他好像很高兴。

我安静地看着他喜上眉梢的笑意,垂眸瞥了眼他放在旁边的书。

又是兵书。

他预感到要起纷争了。

铃铛细微的晃动伴着他莫名其妙的心情,我没忍住顺着他笑了一下,收了收被搁在他腰上的胳膊,安稳地闭上眼睛。

车帘细微地浮动,情绪忽有轻微的起伏,我叹说:“想了。”

“很想。”

便这般恍惚过了半月多,热闹的花开遍了锦城青葱树木的枝桠。陆昭戎忙得有半只脚总入不了家门。

他很会打算。我们先前一起去买的那个宅子,已经被他的下属收拾得很妥帖了,只差院子没能折腾好。他叫我这半个月里琢磨自己喜欢的样式,也不必空出时间去想他。

但其实他想岔了,我不是忙起来便会忘记他的。三月浓春里途中遭遇的那些刺探,锦城里层出不穷的难题,陆昭戎一个人在风口浪尖上,我心底禁不住忧虑和惊险。

他忙里同我寄过书信,总是讲一些琐碎的事,问一问院子建造得如何,从不谈他又在做什么。

没多久,沈桑也如了愿。锦城里平地拔起了一座高高的楼,茶楼里听书的坐席顿时清冷了许多,一时掀起了南戏的风气。

南术的纱绡绸缎也开始时兴,忽然便都崇尚起南边的柔美了。

只是那楼的门匾不写楼,也不写台,却写了神舍。大有压折花楼一头的意图。

我便知道,他的事情正当在关紧的档口。

——

他有时会回来我们的宅子,匆匆见我一面,谈不上温存。

我闲来无事,便常常悄悄替他回一趟陆府,看看他敏感多愁的母亲,以免利益纷争波及过去,再分了他的心。

陆府上元节挂的灯只剩了与尔苑没有摘,日日请些婢女清扫。昭戎父亲常常会去他院子里坐着,背影里总显出些落寞来。

我第一眼见的时候,还有些愣怔,从他的情绪中品出许多思念和其他复杂的情绪,回不过神来。

我回味了许久,大概领悟到了睹物思人的含义,便常常学着他悄悄往与尔苑去。

每回去,昭戎父亲都坐在院子里,很安静很安静地喝着茶,仿佛满城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后来他发现了我。偶尔我们碰到一起,他也会问我最近功课做得如何,昭戎怎么样。

我便跟他讲一些更琐碎的事。比如,我不太喜欢假山,也不太喜欢复杂的回廊,所以我和昭戎宅子里修了拱桥,种了许多悬铃木,银杏树,桐树,等等。

他总是安静地听着,仿佛在感受昭戎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渐渐也了解了我。

我不知道他是第几回发现我的,不过我确实没有刻意隐藏踪迹。昭戎父亲只会比昭戎更谨慎,隐藏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告诉他,我目前还在休整院子,我喜欢南术洗尘客栈后院的亭台水榭,在院子的池水里养了荷,起了一座亭子。

他便平平淡淡地点了点头,说:“你倒是会生活。”

我并不觉得。

院子里种了梨树,我记得昭戎先前院子里便只种了梨树。

水榭里放了石桌石凳,有几分像天虞。

水里的锦鲤游得欢,总是一瞧见我便凑在一起打架,往外扑,尾巴在金色的阳光下甩出一道绚丽的光。

如此几回,我得了空就会去看他。

有一天,他在与尔苑摆了一套煮茶的瓷器。

与尔苑本便不多的花那天落得很重,茶杯被他从桌上轻轻拿起,我犹豫了一下,从树上落下去。

昭戎父亲很平淡地抬了抬眼,目光深沉地瞧了我半晌,似是仔细深究的打量。

我忽略掉他眼中的严厉的重压,思前想后,不太熟练地垂眸行了皖昀教的君子礼,“先生。”

……实在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称呼了。

他垂头轻碰了碰茶杯壁的温度,又不急不缓地拂了拂茶沫,模样竟与陆昭戎三分神似。

昭戎父亲的嗓音里带着浑浊沉重的岁月痕迹,仿佛金石之音,毫无波澜地评价道:“你很有心。”

我沉默半晌,解释道:“他忙。”

他安静地沉默着,不与我回话。

我只能躬身站着。

院子里静悄悄地往下落着花。

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三盏茶,搁下瓷杯,又瞧了我半晌,衬着还不算太暖和的风咳了两声,“你叫我什么?”

我默了默,“先生。”

我——不能叫前辈的。

他朝不远处里立着的婢女抬了抬手,婢女低着头上前去,轻手轻脚地端了灸开的茶饼。

瓷器碰撞的摩擦声轻细微小,煨热的水静静落入杯底,滚烫的沏茶声忽然碰撞而起。

我一直这么叫他,他此前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酌分五碗,壶配四只。”他挽袖将茶饼末之,仿佛在顺着煮茶浇灭身上的锋芒利刃,语调温暾,“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听闻,上神不喜欢喝茶?”

这般,便像极了陆昭戎。

我望着他的侧影走了半刻思绪,轻轻应了一声:“谈不上不喜。”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那就是谈不上喜欢。”

我怔了一下,不知他究竟想同我说些什么。

他沉默地摩挲着杯身,忽将碾好的茶饼扬手泼出去,连同碾钵一道抛向远处,剧烈的咳嗽之下气息沉沉浮浮,说道:“古女,有柏舟之节……之死矢靡它。矢人唯恐不伤人。你既有心,便勿负了他一番苦功夫。”

言罢昭戎父亲挥袖摆了一下手,又掩唇咳了一声,道:

“回去吧。”

——

锦城一夕之间传遍了陆欲取周而代之的流言,有理有据。

诸如大权在握不与旁人分而治之、诸神眷顾却不肯请神出屋,群起而攻之。

满城风雨之下,周鄂忽然遣了周小公子周荛去陆府做客——带着周薏和周萱。

我闻讯发怔,不知该如何自处。

陆昭戎瞅着我欲言又止,迟迟不肯出门去。

陆景湛极不安定地在一旁等着,轻声催促:“公子,主公请您回府去。”

陆昭戎倦怠地抬了抬手,眉目间稍稍显出些不耐烦,抬眸轻轻瞥了他一眼,“你先出去。”

陆景湛沉默半晌,低头往外走。

我知道,这是陆先生在给他施压了。

昭戎父亲的确是个很强势的人,他认为我和昭戎不适合相处。

我看见陆昭戎站得远远地,神情里透着些仓皇失措般的局促,不敢近前。

我沉默几许,想他日日匆忙,实在不必如此沉重,便调笑道:“周家的几位公子我见过,她们无论如何不能在相貌上把你比下去,莫怕,一打照面便赢了。”

他愣了愣,随后短促地笑了一声,“不是。”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还有重新翻上来的肃杀的红。

我忽然了悟了他这段时间不着痕迹的距离感,抬眼瞧着他,忍不住深重地叹了口气,朝他伸手,“过来。”

他略显不安地低了低头,手指蜷了蜷,抬头时略带闪躲,“不,你——你就那么说吧。”

我轻皱了下眉,有些惶惑不解。

他为什么……还是那么怕我?

“陆昭戎?”

我耐下性子朝他走了一步,尽量放轻了声音。

“……嗯。”

他短促地应了一声,然后很自然地避开视线。

我心底刺了一下,有些茫然。

可能,是我什么时候想岔了什么。或者无意做了错事伤到了他,以致这么长时间里他还是怕我,我大概……没有疼爱一个人的经验?

“你——你不想我去的话,我——”他低着头在说。

我有些发怔。

我确实不想他去。

谁会愿意自己喜欢的人去跟别的女人相看?

我试探着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忽然忍不住把他紧抱进怀里——有一刹那间的空白,我特别想把他留下来,我想问问他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

“去。”我压住他僵硬到想要挣脱的身体,沉重地闭上眼。

他每天那么辛苦,从知其生之为何起便开始努力,做了那么多,现如今若要消匿在流言蜚语里暂避锋芒,他……他会苦会闷的。

陆先生也是这个意思。

我妥协道:“若周家要嫁女,便娶周荛。”

“……你说什么?”

“那孩子瞧着乖巧,你同她说好,应当,应当没什么问题。”

——他忽然安静了。

“……于长玉。”

我没应声。

我不想他的苦功夫被耽误,也不想他被陆先生苛责,和他比起来,我的情绪并不那么重要。

但我说不出第二遍。

尽管周荛如果真的嫁过来,那也不会和他有什么结果。但我,其实一点也不想表明这个态度。

而且,逾期不候。第一遍没有答应的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

许久。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仿佛在压制某些情绪,嗓音里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暗哑,手上顺着我的腰往上摸,撩起火来却又恰如其分地止住,仿佛向我示意什么,道:“舍得?”

我愣怔了片刻,稍稍有些出神。

——我承认他这个样子很吸引我,何况,我好久未曾这般亲近他了。

他轻轻推开我出门去,没有再回头。

我愣愣地望着陆昭戎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得,陆昭戎像极了他父亲。

那般干脆。那么分明。

如今……我掺进了他们的争夺,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之间便不只有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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