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良辉看着不着调，其实成绩还不错，他跟池也一样，俩人都没走艺术学校，是从外国语学校考进的附中。
高中三年，除了高一打基础和高三最后的冲刺，俩人的很多数时间都在校外的画室度过，他嘴里的班也是他们所在艺考机构的班。
池也一时间竟不知道先震惊在他看来与常人无异的两个同学竟然是同性恋，还是陈良辉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事。
最终，他选了先问后者：“他们的事，你怎么知道的？平常也没见你跟他们走的近。”
陈良辉翻了个身，转过来面对池也：“你见过陶铭拿画笔的样子吗？他的小拇指总翘着个兰花指，还有单玮欢，他没事的时候就拿个小镜子给化妆，走路还扭屁股，女生都不带他那么扭的。”
池也被这么一说，回忆起来在画室的时候，他确实见到过陶铭翘着小拇指画画，还有单玮欢化妆。
“但这也不能确定他们是，就是，”池也抿了抿唇，换了三个字表达意思，“那什么吧。”
“当然不能，如果只是这些那不成了以貌取人了。”
明明房间里也没其他人，陈良辉还是像说小话一样压低了声音，做贼心虚地靠近池也的耳朵说：“是陶铭有一回半夜发朋友圈说的，他发了一张男的的背影照片，文案写的什么暗恋，具体什么我记不清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陈良辉很有讲故事的天赋，说话总伴随着一些表情动作，用身体语言表达情绪，就好比现在，他说到：“我当时正好没睡，想看看雅琪的朋友圈，他那一条突然跳出来，吓了我一跳。”
他身体小弧度地向后颤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用手虚空开始做上下刷的动作：“我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刷新他又删了，前后不过几秒钟，所以我才觉得是真的，不是什么开玩笑或者玩游戏。“
“对了，他这事我就没告诉过别人，是你问我才说的，你也别告诉别人。”
“嗯。”无意间听到了别人的隐秘，池也心情颇为复杂，他压下情绪又问：“那单玮欢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就不是我怎么知道，人压根没瞒啊，他追姜闻呢，闹得全班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陈良辉诧异。
“我不怎么关注他们。”池也说。
陈良辉点头，感慨道：“也是，你只顾埋头画画，班里的人都认不全，难怪你比他们都厉害，应该的。”
池也的心思不在什么厉不厉害上，他继续追问：“姜闻也是吗？
这一回，陈良辉摇头：“不是，姜闻是直男，躲单玮欢躲得跟什么似的。”
陈良辉安静了好几秒没说话，忽地神情骤变，猛拍了一把池也的肩：“靠！我想起来了！就陶铭发的那照片，里面是你的衣服！灰色卫衣你还记得吗？你很爱穿的那一件，帽子那块被颜料画了一道。”
“难怪他后来还老让我给你送奶茶，我还奇怪，他怎么就给你就给你送不给我送。当时竟然没转过弯来，我去，魅力无边啊池少爷。”陈良辉倏地笑起来，朝池也挤眼睛调侃，“要不我们有缘呢，半夜失眠还能让我碰着你这事儿,追你的不会就是他吧？他也考本地。”
陈良辉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池也却觉得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池也从小就讨人喜欢，讨老师喜欢，讨同学喜欢，收到的情书和表白次数更是数也数不清。他自觉对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这事很敏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陶铭看他的眼神，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
不过，陶铭确实有一阵每天都很热情地给他发消息，问他家里的事，问池礼。
池也找不着衣服的时候老顺手拿他的穿。
“我勒个去的。”池也两眼一翻，越想越烦。
陈良辉用肩膀撞他，感叹：“这大概就是长得帅的烦恼吧。”
话题说的起劲，俩人瞬间都不困了。
陈良辉性格好，跟谁都玩得开，知道的八卦多得很：“不光男的，我们班也有女生喜欢女生的，路雪和张雨清天天一块儿来一块儿走，跟连体婴似的，人不光是关系好，还是一对儿。你注意过张雨清身上的纹身吗？在手臂内侧，德文花体，那是路雪名字！”
虽说学艺术的整体风气比普通高中生开放，但到底是学生，纹身的并不多，池也还真注意过张雨清手臂上那串字母。
骤然吃到这么个大瓜，池也的第一反应是，好傻逼啊，以后分手了怎么办呢？
他一方面不可思议，一方面又觉得跟他没关系，最后只淡淡说了一句：“这么多啊。”
“嗯呐，还好雅琪是直女，只喜欢男的。”陈良辉说到乔雅琪，又美了，拿出手机看聊天记录，乐的床一颤一颤的。
池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不懂陈良辉的心思，更不懂他在高兴什么，“乔雅琪喜欢男的，也没说喜欢你呀？”
“你懂什么，她不喜欢我也没喜欢别人啊，说不定哪天就喜欢我了，”陈良辉半点不生气，声音都美滋滋的，“我觉得她很快就要喜欢我了，她答应我这周要一块吃饭，这说明什么，这就是机会！”
陈良辉把自己哄的春心荡漾，又开始念叨那天要穿什么衣服去，以前的衣服都旧了，要再买两身新的。
池也听他念叨，闭着眼睛想事情。
不光今天，其实池也以前也有意无意地听说过谁谁谁是同性恋，但他从来没往池礼身上想过。
池礼看起来太正常了，又高又帅，还宽肩窄腰大长腿，夏天光着膀子在家的时候，线条流畅的胸腹肌和宽阔结实的背肌让池也羡慕极了，一点都不符合他刻板印象里同性恋的“娘”。
池也很正常，不化妆、也不翘兰花指，正常的穿衣打扮上下班，工作生活，偶尔带池也出门吃饭运动，都能招来各种各样要联系方式的女人。
但他这样的人，身边却没有亲密关系的女人，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
池也想了很久，想到抱着手机入梦，梦里都是他在网络上搜索到的同性恋、男同性恋的词条内容。
男的为什么会变成同性恋？
如何判断一个男的是不是同性恋？
画面中的漫天黑字逐渐模糊，慢慢分解，又重新构成池礼的样子。
画面在池也心里扎了个根，除了池礼，还有另一个人。
“呼！”
池也从梦中惊醒，身体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动弹不得。
他大口喘气，身体麻了，过了几分钟才能动，口干舌燥地下床去喝水。
凉水灌进喉咙，池也愣愣地站在桌旁。
大概好几年前，他跟池礼提过几次，项昀哥为什么不来了？下一次来是什么时候来？
池礼只跟他说项昀哥去上大学了，很忙，没时间来。
再后来他也没来，池也就就不问了。
时间久到他几乎快要忘了这个人，也忘了很多**岁时发生的事。
那天是星期天，池礼去火车站接项昀哥，他等了好久两人都回来，等到睡着了，迷迷糊糊起来的时候看见客厅的沙发上有人，池礼压在项昀哥的身上，手伸进他的衣服里。
他们在接吻。
原来，他们那时候在谈恋爱啊。
池也从不感觉自己是一个如此粗心大意的人，他精神不时恍惚，直到考完了科目三，得到通过的消息，进了科目四的考场。
手指机械的点击鼠标，做一道又一道选择题，池也从考场出来，签完字工作人员问他要现在拿证还是一个星期后。
“现在。”池也被推进去拍照，拿到驾驶证的时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啧啧啧，”陈良辉拿着池也的驾照本，比他本人都高兴，“高兴傻了吧，你看你这照片，拍的傻不拉几的。”
“雅琪约了人晚上一块吃烧烤，我，还有陶铭、朱沁、尚浩斌、田婉容，还有田婉容她姐，她叫你也去，你你去不去？”
见人没反应，陈良辉双手拍在池也的肩上，用力摇晃：“喂，你去不去啊？另外他们说了，有其他人朋友亲属也可以带上，你要不要叫上池礼哥一起？”
“不了，我好几天没回家，今天要回家一趟，你们玩吧。”池也挑眉，挥挥手里的驾驶证，“改天把车开出来，第一个去接你。”
“行吧，那我自己去，让雅琪看看我的新发现。”陈良辉揉揉自己的茶棕色卷毛，乐呵呵地揽过池也的肩。两人出了考场，分别打车。
按说在这个大部分同龄人都没驾照的时候，拿了本怎么都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池也没发朋友圈，拍了张照片发给池礼。
他没说什么，就单单的一张照片发过去，对面很快就回了。
说回其实也不太准确，池礼没回消息，发了条两万块的转账，又过了一会儿，车来了，池也上了车才又收到消息。
愤怒黄豆人：【恭喜。】
愤怒黄豆人：【今晚回家吗？】
【回。】池也打完字发过去，对面了没声音了。
出租车停在楼下，池也坐电梯上楼，轻手轻脚、悄悄摸摸开门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周末，池礼没上班，两条长腿翘在茶几上看电影，瞧着池也进来的样子勾唇：“几天没回来，开门的手法都生疏了？鬼鬼祟祟的想偷东西还是想偷人？”
池也想，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他像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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