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
空气中的湿度让海辰恢复一丝清明，他能感觉到自己依旧被人类抱在怀里。
周围一片黑，只有光屏在亮着，借着光屏的光，海辰突然与人类对视，目光所及，面部轮廓清晰可见，他甚至能看清人类脸上绒毛，突出的喉结在脖子上落下小片阴影。
偶尔有水滴声，像是从很远地方传来，又像在耳边，海辰听不清，他收回视线，晃动晕乎乎的脑袋，腿上刺痛仍在提醒着他。
海辰重新找回几分钟之前的记忆，环顾四周，这里并不是他的浴室，他的浴室要比这里大，还有浴缸，这里只有在高处的淋浴头。
“上将，放我下来吧。”海辰轻声说。
衣物摩擦声响起，陆沂川将海辰稳稳放下。落地的瞬间，海辰感觉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甚至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只勉强让他扶着人类站着，没站稳的时候，人类还好心的扶了他一下。
陆沂川见海辰站稳，收回扶着海辰胳膊的手，道：“星舰电源故障，暂时无法前往五层。”
海辰勉强站直身体，说：“上将，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来。”他快控制不住鱼尾了，人类多待一秒，他暴露的风险就会增加几倍。
人类为什么还不离开？
陆沂川点击光屏的动作骤然停止，他侧过脸用视线扫描海辰，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在这个点沐浴？”
海辰心头一紧，果然他现在所表达出来的行为动作都异于星际人类。
没有人类会在这个时间段沐浴，按照人类作息时间推断，这个时间段应该是人类一天中正式开始活动的时间。
“味道。”海辰灵光一闪，他想起之前处于药效副作用的时候，突然闻到的异味，“我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我不喜欢它沾我身上。”
陆沂川：“……”
人类没有说话，海辰默默祈祷人类赶紧离开，这个理由听起来很正常，没有人会喜欢异味，反正鱼是不喜欢的。
一时无话，海辰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只见陆沂川在光屏上操作着什么，最后只留下一块照亮的光屏便转身离开浴室。
什么话也没说。
门被关上的刹那，海辰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地板上。
远处光屏悬浮在空中，海辰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外套用力一扔，稳稳落在光屏上。
此刻，又是陷入黑暗。
摸不清看不见，海辰能感觉到自己明明是睁着眼的，可四周只有无尽的黑，甚至他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
直觉告诉他必须远离这里，这里的环境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偏偏又说不上来。
海辰刚有动作，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从底下蹿出来死死抓住着他的鱼尾，像是某种动物触手，海辰从未见过。
精神力凝聚成型，仅一秒便消散，海辰有些诧异，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奋力向上游去。
深渊中，几只触手从黑暗中冲出来，分别缠绕在鱼尾，腰部，手腕，偏偏触手力气大的恐怖，海辰甚至能感觉自己几乎要被扯断。
海辰不断往上游，向下的扯力越大。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蓝色瞳孔急剧凝缩，精神力呈旋涡似在疯狂凝聚，以海辰为中心，旋涡不断扩大，锋利空气刃在疯狂席卷不知名触手。
头顶高处猛然亮起刺眼白光，海辰下意识闭上眼睛，恍惚中，他看见一只巨大无比，带有圆盘的恐怖触手正快速向他逼近。
--噗
一股凉意喷洒在他脸上。
海辰猛的睁开眼睛，蓝色瞳孔受光刺激凝缩，他缓了片刻，入目是金属质地的洗手台，水流正从上方淋浴头落下，他趴在地上，身体早已被冷水打湿，连同他的头发。人鱼喜欢潮湿冰凉环境，海辰却觉得有股寒意正笼罩着他，是刺骨的冷。
海辰往自己鱼尾看去，什么也没有，不知名生物触手也没有，鱼尾依旧是白色的，梦幻流光依旧在鱼鳞上流动。
他好像只是做了场噩梦，醒来发现什么也没发生。
记忆回脑，海辰环顾四周，显然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比梦里的地方还要恐怖。
关了淋浴，海辰将唯一一件干衣服套在身上，人类是不习惯穿湿衣服的，所以他只仅仅套了件来时穿的黑色外套，长度刚好遮到大腿。
海辰稳定心神，他不确定在他昏迷的期间力有没有暴露身份，人类上将就在外面，他需要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浴室门的门扣被海辰轻易打开。
与海辰现象中的画面不同，迎面就是挂在门口衣架上的黑色长款军部大衣，银色六芒星格外耀眼。
没有人类拿枪指着他的画面。
海辰没敢掉以轻心，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未擦干的水珠从小腿肚上滑落，滴到地上，留下一朵转瞬即逝的水花以及身后那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往前走几步，很快一间干净到几乎无人住的房间出现在视野里，床上那床叠成方块模样的被子尤为明显。海辰多看了几眼，视线很快落在一旁人类身影上。
陆沂川靠在窗边桌子边缘上，正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面前只有一半的光屏，海辰手里则拿着另一半光屏，连他出来的动静都没注意到，人类显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海辰心里顿时松了一半气。他走到陆沂川面前，说：“上将，我洗好了，谢谢您的光屏。”
陆沂川听到动静，将视线从光屏上转移到海辰身上，眉心肉眼可见的皱起。
海辰再次警觉，他大概能猜到人类这幅表情是心情不好的样子，可是他也没做什么。
“上将？”海辰小心试探，将光屏放在陆沂川面前，再次重复：“您的光屏。”
陆沂川脸色逐渐难看，他直接忽略海辰递过来的光屏，声音很冷：“你的衣服呢？”
海辰低头扫视，认真回答：“我的衣服都湿了，只有外套是干的。”
陆沂川：“……”
海辰歪着脑袋，表情很是无辜，他说的是实话，为什么人类脸色看起来很黑，而且差不多快跟窗外的宇宙一个颜色了。
陆沂川直接熄灭光屏绕过海辰，走到衣柜前，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长款黑色军式大衣，又原路返回，走到海辰面前，命令道：“穿上。”
海辰不明所以，只好接过穿上，大衣很长，几乎将海辰从脖子以下到脚踝部位遮掩的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缝隙。
“谢谢您借我衣服穿，就是有点大……”海辰向人类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陆沂川：“……”
——滴滴
光屏闪动，页面上出现一张人类证件照，海辰看过去，嘴角瞬间拉平。
陆沂川滑动屏幕。
人类声音瞬间从光屏那面传来，“陆沂川，不是你说主控室集合吗，我到了你人呢？”
陆沂川板着脸，“稍后过去。”
卫鸣哲将脸贴近屏幕：“不对，你这是在宿舍，你让我来主控室，结果你自己跑宿舍去了，过分了啊，陆……”
人类的话还没说完，陆沂川直接挂断与卫鸣哲的通话界面，然后又在屏幕上不知道在操作什么，海辰没仔细看，人类的突然出现在提醒他，该回去了。
“上将，我可以回去了吗？”
海辰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他得尽快赶回去，现在他不知道祁墨什么情况。
陆沂川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海辰心里着急，再次出声：“上将，衣服我会还给您的，我可以先走吗？”
陆沂川说：“星舰规定禁止裸奔。”
海辰：“？”
裸奔？他什么时候裸奔了？
没等海辰想明白，陆沂川接着说：“裸奔违反《公共区域管理制度》。”
海辰睁大眼看着人类上将：“？！”
虽然他听不懂什么公共管理，但制度两个字，海辰是知道的，这是人类的又一项规章制度。
人类怎么这么多规矩！
可是他明明穿着衣服，怎么算裸奔了？
在海里的时候，他也是上面穿着衣服，鱼尾根本不需要服饰，尾巴穿上服饰，在海底根本就是累赘。
偏偏这时候，门铃响起，海辰想反驳刚到嘴边硬生生给堵住了，他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人类去开门。
顾璟口中的气还没喘匀，下意识的站直身体打报告，“上…”一个字刚出口，就被某位上将打断。
“东西。”陆沂川说。
顾璟很快反应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在陆沂川面前。
陆沂川接过，直接驱赶为自己跑腿的副官：“你可以走了。”
顾璟虽然一头雾水，但按照上司的命令还是得照做，只是在金属门关上的时候，他好像看到上将身后有人影晃动，还没细看，就被上将挡住了。
被拒之门外的顾璟长长的舒了口气，至于刚刚的人影，他应该是看错了。
谁不怕死的敢进上将的房间，除非那人嫌自己活的太长。
——
海辰心里着急离开，面上平常，他已经在人类宿舍观察了很久，才找到自己被扔在地上的挎包。
里面的东西不能被人类发现，他也不能当着人类的面打开包检查东西是否还完好无损。
把别人的东西扔在地上，这显然是不礼貌的行为。
海辰不满的看了眼某位人类上将，奈何人类上将不懂他的眼神。
“换上。”
陆沂川将纸质包装袋送到海辰眼前，用的还是命令的口气，海辰“哦”了一声，伸手接过。
人类总是命令他，他又不是顾璟。
海辰对于人类上将说的每句话，甚至是每个动作，第一想法就是人类看他不顺眼，在找他的错误，企图将惩罚再次叠加到他身上。
海辰对这种行为很不耻。
没过几分钟，海辰穿戴整齐从浴室里走出来。
人类给他准备的衣服，跟之前的没什么区别，还是白色衬衫和黑色短裤。
只是这条短裤长度只到他膝盖上面，腰侧挂了根银色小锁链作装饰，还有一双黑色小腿袜以及一双黑色小皮鞋。
白色头发已经彻底干透，海辰现在跟星系里那些正常孩子那样，清秀长相，白嫩干净。
海辰走到人类上将面前，冷冷的说：“上将，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陆沂川一直靠在浴室门外的墙壁上，海辰隐隐觉得人类之下防止他逃跑，或者说是正在行驶监督者的权力，在盯着他。
轻触光屏手指动作暂停，陆沂川侧眸扫了眼，将视线重新放在光屏上，继续手上动作。
海辰：“…？”这是什么意思？
海辰看不懂人类操作。紧抿着唇，他已经开始生气了，从来没有人会这么对他，连族人都不会这样做。
人类真的很讨厌。
“我走了。”海辰连称呼都不说了，直接留下这句话，也不管人类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往门那边走去。
金属门滑行。
海辰刚要迈出脚步，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名人类。
他抬头看去，卫鸣哲抬着手准备按响门铃的动作被突然出现的海辰卡在半路。
海辰：“……”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海辰微垂脑袋，手上不自觉的抓紧背带。
“你来这里干什么？”
人类冰冷的声音乍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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