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千江的宿舍在2楼，梨花顺着下水管爬了上去，正好窗户没关。
他刚洗了澡，湿漉漉的头发都放了下来，屋里没有开灯，窗外昏暗的灯光勾勒出精壮的线条。他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梨花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这样的杜千江十分陌生。他原本想找他表明身份，突然就叫不出声了。
算起来，他跟杜千江不过是刚刚认识一个多月的陌生人，只是因为一起经历过几个副本，才会不自觉的有什么事情都想跟他商量。我对这个人真的了解吗？
“咩！”
一只大手揪住了他后颈，某人趁他发呆的功夫，出其不意地按住了他的脑袋。
“果然是你，”杜千江低笑，“叫的这么难听的猫也没有几只了。”
“小老板？”他试探着问。
这人也太敏锐了！猫翻过肚子抱着他手就是一口，趁他吃痛松手，一溜烟窜上了房顶。
哼，没用的两脚兽。
梨花甩了甩尾巴，直接跳到窗前的树上，再顺着树干下去。
他得再转转，看有没有其他线索。
前面有个正在喝茶的老太太，她一个人美滋滋的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放到了面前。
还挺有雅兴。
猫看了看，准备离开，谁知她低头看向自己，
“你也是外面的小朋友吗？”
梨花被吓到差点炸毛，但迅速反应过来，开始低头舔毛。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远处的小河边，摇摇晃晃的路人提着酒瓶缓慢前行，他今天又打了儿子，心里难受不想回家。一闭上眼睛，一大一小两张脸就在眼前晃动。
“老子恨死你了……”他指着河面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J女人……”
一阵大力从身后袭来，他脚下不稳，重重栽进了河里。
*
“别害怕，只是一个人喝茶有些无趣，难得有人路过。”老人掏出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放到桌上。
猫挣扎了一会，选择跳上石凳，他没有感觉到恶意。
“今天天气不错。”她悠悠然道。
猫抬起头，这个时间还没有那么多光污染，天上的星星分外明亮，和他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跑了一天也有些累了，他跳上桌子，舔了舔杯子里的水，味道居然很不错，哪怕像他这种不懂的人，也能喝出来是壶好茶。
他团成一个小小的绒球，眯着眼睛犯困。
“你倒是心态很好，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猫不想理他，反正猫不会说话，随便你说什么。
像是看出了梨花准备装傻，老太太也不勉强，她一个人慢悠悠的泡茶，自己倒一杯，给对面的空杯倒一杯，等杯子凉了，就倒了重新来一遍。
夜色渐凉，她收好茶具准备离开。
“我有个许久未见的友人，如果你能见到他，劳烦替我问声好，”她笑眯眯嘱咐，“他最喜欢做瓷器，每一件都是精品。”
咩！
你们是真实存在的人吗？
“我们？”她有些惊讶，“只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罢了。”
*
新一天的课程开始了，杜千江在教室里看到了林冬冬，他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正在跟桌上那堆废品做斗争，看样子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
“昨天的课程有什么不会的吗？”
林冬冬受宠若惊，连忙回答没有。同学们看到杜老师这么关心他，都有些惊讶，其中几个互相看看，悄悄低下了头。
杜千江看了下表，快上课了，但教室里还缺了好几个人，他的课是第一节，正常这会人都来的差不多了。
他在门口等了会，直到上课铃响，缺的那几个人都没有来，包括昨天第一排的小姑娘。
“有谁知道缺了的同学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底下七嘴八舌，“老师，丽丽好像生病了。”“李小梅的妈妈要带她去看外婆。”五花八门的理由，但都听着挺正常的。
杜千江心不在焉的上完一节课后，立刻去找其他四人。
“是不是巧合啊？”大力有些不确定。
“你傻啊，什么样的巧合能一次少这么多学生？”红姐给了他哥一脚。
杜千江问他们，“你们昨晚不是和老丁喝酒，问出点什么没？”
红姐回答，“就是说原定的老师都不愿意过来，学校缺人，才招了咱们几个过来。”她隐瞒了一些发现。
杜千江扫了兄妹一眼，拿出准备好的资料，“我把那些学生的信息统计出来了，咱们平分一下，有空的时候立刻去那些学生家里调查一下，看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没有来上课。”
“我凭什么听你的呀？”
大力下意识不服，被他妹一巴掌扇老实了，“就你TM废话多。”
她从杜千江手上抽走了她和她哥的那两份资料，她看的出来，杜千江不是新手。
“红姐真的太飒了。”熊念念羡慕。
路成刚有些头疼，“小姑娘还是温柔一点吧。”
熊念念吐吐舌头，拿走了她的一份。
“你有妹妹？”杜千江看路成刚的样子问。
“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路成刚笑下，“我妹就跟红姐似的，从小脾气爆的不得了。”他有些怀念，眼神却很哀伤。
*
再回教室上课的时候，杜千江发现同学们都在窃窃私语，原本干净整洁的林冬冬衣服全脏了。
杜千江走到他座位前，“身上怎么搞的？”
小孩瑟缩了一下，说自己不小心跌倒了。
“你自己弄的？”杜千江再次问他。
他看到林冬冬的眼神亮了一下，又暗淡了下去。
“是我自己不小心。”
杜千江对小孩们的这点小动作十分了解。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好的，谢谢老师。”局促的小孩赶紧点头，两只交握的手几乎扭成了麻花。
杜千江没再管他，人不自救全靠别人救助又有什么用呢？
梨花站在窗台上看到了这一幕，作为一个外人的时候，他反而更能注意到杜千江身上十分冷漠的一面。
*
小孩的衣服是被人推倒的时候摔脏的。
那个昨天来的小胖孩名叫张小虎，果然就是系统里所说的那个人。他昨天没有发作，今天才质问小孩的钢笔是哪来的，并且告诉了身边的人，那支钢笔原本是他的。
“我还以为你是生病了，没想到是偷了我的东西不敢来了。”
林冬冬百口莫辩，但这东西又确实不是他的，因此不好反抗。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正是正义感爆棚的年纪，因此理直气壮的教训了他。
等杜老师走了，其他人又开始质问他，钢笔是怎么偷来的。
“这笔是我朋友送给我的。”
“好啊，昨天还说是你爸爸送给你的，今天就变成了你的朋友了，你果然就是个小偷。”
“真的，是小瘸子送给我的。”慌不择言的林冬冬将实话脱口而出。
梨花注意到，张小虎的手里握了什么尖锐的东西，他没忍住扑了上去，一爪子挠在了他的手背上，小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
“救命啊，有怪物伤人了。”
教室里立刻乱哄哄的闹成一团。
*
“杜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教导主任背着手十分气愤。
“学生闹成这个样子，都有人受伤了，你就一问三不知？”
杜千江虚心道歉。
张小虎被猫挠伤了，正送到医务室进行包扎，林冬冬垂着头，委屈又害怕。
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杜千江立刻吩咐，“叫你们家长来。”
张小虎有些不开心，因为他爸爸非常忙，如果知道他在学校惹事生非，一定会揍他的。林冬冬更不敢，如果被他爸爸知道的话，一定会揍死他的。
两个小孩在这件事情上莫名地达成了和解，于是纷纷跟对方道歉。
杜千江揉了揉眉心，把罪魁祸首的钢笔留了下来，让他们两个回教室去，每人写一千字检讨。
“杜老师你有笔吗？借我写一下。”赵老师拿着几张表，急匆匆地从他桌上拿了根笔走。
“你用完了放回来，那是学生的。”
“知道了。”
*
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所有今天休息的学生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全都是因为非常正当的理由，只是正好凑到了今天。
“不过这地方还挺奇怪的。”红姐下意识说。
“哪里奇怪？”所有人看向她。
“人挺少的。”话到嘴边拐了弯，其实昨天老丁莫名其妙提到了猫，红姐今天下意识就留意了一下，这才发现这地方猫还挺多，一路过来看到五六只，这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但那些猫的眼神，红姐形容不来，总觉得他们一直在盯着自己。
路成刚想想，“这里是矿业小学，大人应该都下矿了吧，人少也正常。”
“杜老师，张小虎的爸爸来了。”赵老师过来叫他，看表情是出了什么事情。
办公室里，校长指着一个穿警服的人说，“这位是张雄，咱们派出所的同志。”
“你就是张小虎的家长？”杜千江开门见山。
张雄没想到自己孩子要请家长，但他今天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今天下午有人在城东小河边发现了一具尸体，我们发现是你班学生林冬冬的父亲。法医已经做了初步的检查，是喝酒之后失足溺亡。”
林冬冬的父亲死了？杜千江看了眼校长，发现她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张雄要带孩子去认尸，因为他家里没人了，只能由孩子自己去。
“这也太突然了……”杜千江有些不知所措。
“我陪他去吧。”路成刚拍拍他的肩膀，他看出这位富家子弟缺少这方面的经验。
“多谢。”杜千江松了口气，他确实不太想面对这种场面。
他目送着路成刚和林冬冬随着警车离开，一时有些怔忪。
“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吧，”矮小的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臂，“人活着不容易，要好好珍惜每一天。”
“校长，那些缺了的学生都去哪了？”杜千江突然问她。
校长有些诧异，随后无奈地摇摇头，“你们这些孩子啊。”真是一点都不遵守规则。
猫俯身趴在树上，抖抖耳朵，他有点期待校长的回答。这个副本太平和了，需要丢下一块石头。
“认真讲好公开课，你们只有这一次机会，”老人抬起眼皮，犀利的眸光仿佛看到杜千江的灵魂深处，她扫过不远处的树冠，“这里的主人已经回来，我能庇护的时间不多了。”
杜千江甚至没有看清怎么回事，校长就已经走远。他呼出口气，衣服被冷汗浸湿。
猫也缓缓舒展皮毛，太恐怖了，他刚才差点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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