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没注意到任景川眼神里那些细微的变化,盖好接满水的水壶,在心里傻乎乎想:
果然成功人士要想站稳脚跟,必须豁出去,婚姻对于他这样的人说,大概就是提笔写两个字那样的简单吧。
任景川看她毫无回应,蹙起了眉头,还顺手把她的水壶拎走了:“温小姐对这种事情有什么看法?”
温苒伸起来的手落了个空,只好又把手放下,说了句:“我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婚姻应该是怎样的。”
她是在父母的安排下成长的,选择什么专业,学什么东西,都是从小被父母引导者选择的,哪怕是后来选择周贺云,那也是父亲安排他们相的亲。
在她面前,周贺云总是伪装的彬彬有礼,大方幽默,谁不想嫁给那种自小就品学谦友的学霸呢?所以,哪怕不是父母安排相亲,她也会偏向选择这样类型的人恋爱结婚。
跟在身侧的任景川听到她那样的回答就笑了,想了想,他也说:“我也不知道,婚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他心里关于婚姻应该是什么样的模板,早就记忆模糊,想起来也会觉得很遥远,甚至不愿意想起来。
走回去不过几步路的距离,看到有医生在里面给温妈妈做检查,任景川没有进去,在门口把水壶递给她,说了句:
“有点重。”
拎个水壶的力气温苒还是有的,她和任景川道了歉,再进去里面,江毓秀已经做完检查重新躺回床上了,等医生走了,江毓秀就趴在床上,好奇的问她:
“我刚刚听到门口有个好好听的男声,哪儿来的,新来的医生?”
母女两都是十足的声控,光凭着声音就脑补对方是个什么人,温苒觉得告诉母亲只会徒增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八卦精神,随口一说:
“隔壁病人的家属。”
“哦。”看女儿完全不想多了解的样子,江毓秀也没在追问下去,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吃了点水果,又闲不住,把温苒叫到了床头,翻出手机里一张照片递给她看:
“这是李护士的哥哥,你看看怎么样?”
温苒想拒绝,只是想起刚刚惹的她生气心脏疼,只能囫囵的点了个头,随便看了一眼,故意问了个刁钻的问题:“看起来有点凶,如果家暴我怎么办?”
“不会,是附二院的医生,医生怎么会家暴呢。”
“看起来还有点秃,会遗传。”
“没有啊,崔阿姨来看看,秃吗?”
护工阿姨走过去认真看了眼,有一说一,男方看起来年龄很大,其实不怎么和温苒相配,崔阿姨老实提到:
“看起来年纪有点大了吧,应该不止三十一岁吧。”
“那这个呢,十一号床的远房表舅,二十六岁,比苒苒大三岁,问题是没房没车。”
温苒被母亲忙着给她相亲的事情催烦了,心里有火气又不敢发,只能破罐子破摔:“那你觉得可以就行,我去见面就成。”
温苒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顺从母亲的意思就能让她病情好转,大不了就每一个相亲对象都见一面,一个耗上一个星期,那也能拖很长时间了。
听到她那么说,江毓秀立刻就满意了,她来了精神,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红色的信封和一个小盒子:“这是我上网查的退婚书,我亲自写的。”
早先两家长辈商量他们的婚事,走过定亲仪式,为此,周鹤云家曾经送来过一封订婚书,这东西本来是准备用在订婚宴上的,江毓秀看周家口头说要退婚,却迟迟不来拿走,就自己写了一封退婚书,差遣温苒连同当初的订婚书一起送回去:
“现在还没扯到什么彩礼嫁妆上面,虽然是他们家先开的口,我们家也不能就这么一声不吭,你亲自跑一趟,拿出我们温家人的傲骨来。”
温苒没敢说起自己上次拜访连正门都没进去,要是母亲知道肯定要说她太软弱,她不太想去,就借口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
“好像要下雨了,叫骑手送也可以。”
“他们口头退婚都没有礼数,难道我们也要学他们没有礼数。你只是和他谈过,可没有正式订婚过,留个订婚书在这里不合适,以后被你未来夫家看到,埋汰你订过婚,还可能找借口欺压你。”
温苒对于母亲言语中的守旧思想十分无语,不过她也找不到理由说服,只能按照母亲的意思去一趟周宅。
看到女儿不情不愿的出门,精明的江毓秀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做父母的当然不希望有人在背后说孩子的闲话,如果不是她没办法出院,这种事情她必定是要亲自去的,她看着女儿离开的背影,念叨了句:
“我是不是应该陪她去?”
护工阿姨照顾江毓秀一月有余,看得出来她是个天生爱操心的命,好像总是巴不得把女儿拴在自己的裤腰带上,但今时不同往日,迟早有一天,小姑娘是要一个人走的:
“你安心好啦,温小姐远比你想象中坚韧的多。”
护工阿姨知道她爱瞎操心,为了转移她的顾虑,如往常一样和她唠嗑起了最近的社会新闻,等后来江毓秀睡下了,护工看天气闷热,给她擦了手心手背,正要去水房接开水,不巧一开门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病房外,正准备敲门进来。
他不认识这男人,也没见过温苒口中那位未婚夫,便把周贺云的身份安在他身上,冷着脸问了句:“你是来找温小姐的?”
任景川察觉出了护工阿姨语气里的不欢迎,还未来得及点头,就听护工阿姨说了句:
“抱歉周先生,如果你是来拿订婚书的话,来晚了,我们温小姐已经亲自送去了。”为了给温苒撑腰,护工阿姨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对了,一起送过去的还有退婚书,你可记住了,是我们这边主动退婚,可不是非你不嫁。”
-
从医院到周宅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温苒没有车,只能辗转公交再搭乘地铁,今日天气果然不好,温苒下了地铁就发现外面已经暴雨滔天,她只带了一把迷你太阳伞,见外面暴风雨肆掠,又不得不在地铁站里等了半个小时。
她看了一眼腕表,这个点过去刚刚好,周贺云肯定已经下班到家,不至于碰上上次那种被周伯母安排吃闭门羹的情况。
从地铁口过去大概还有十几分钟的脚程,看到雨小了一些,温苒立刻打着伞出发,也不知是不是这小区改过入口,温苒在路边绕了一圈,没瞧见正门,倒是看到一个可怜的小摊贩淋着雨,推着破烂的自行车在前面走,她撑着伞追上前问了句:
“阿姨,你知道这小区的入口在哪里吗?”
阿姨经常在这附近摆摊,对小区熟得很,抬手一指:“最近正门在装修,你得往侧门走,左转过去就是。”
“谢谢阿姨。”
温苒把雨伞插在她那辆破烂的自行车车筐里,道了谢。
等那阿姨回过神来,便只能瞧见小姑娘顶着雨跑远的背影,她把温苒的伞举起来看了眼,眯着眼睛笑了笑,果然这个世道还是好人多,不像刚刚那个开车的,溅了她一身水,连句道歉都没有。
温苒只来过这里几次,前几次都有司机引路,这次自己步行过来,淋着雨找了几分钟才看到周家的号码牌,还好屋檐可以避雨,温苒用纸巾擦干脸上头发上的水渍才按响门铃,温苒隐约听到那边传来周太太的声音,只是在她这边的视频亮起时,视频里却是那个和蔼可亲的胖厨娘刘妈。
温苒礼貌的问:“刘妈,周先生回来了吗?”
刘妈眼神飘忽,往左边的位置看了一眼,吞吞吐吐的说:“还没,还没回来呢,太太和少爷都没有回来。”
上一次她来拜访,刘妈很客气的邀请她去花园等人,但今天她没有开口,温苒不想麻烦她,就说了句:“那我在外面等,麻烦你给主家打个电话。”
刘妈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
与此同时,正在屋子里喝茶看报的周太太给刘妈下达了命令,冷不伶仃的交代了句:“下次她再来你就直接轰她走。”
“我知道了太太。”刘妈憨厚应声,没那胆子和主家顶嘴,溜进厨房煮姜汤。
周太太看着坐在客厅沙发上,掀开窗帘一角往外看的周贺云,呵斥了一句:“你看什么?她可是当众打了你一巴掌,一个女人,在外面不给男朋友面子,要了做什么?”
自从上次在烧鸟店被温苒打了一巴掌,两个人之间就再也没有了联系,周贺云觉得温苒家现在一无所有,需要仰仗他家的财富活着,所以他一直在等温苒主动找他道歉。
没想到今晚,竟然还真的等来了这位不速之客。
周太太一直撺掇儿子写退婚书,这会儿还不忘添一把火:“你去,马上写退婚书,刚好可以亲手交给她。”
周贺云有自己的小算盘,怎么可能听妈妈的话:“这是我爸和她爸定下的婚约,我爸没吱声,我就不能吱声。”
家里做主的那位出差小半个月,也就只有偶尔在电话里联络一下,根本不知道他和温苒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样,周太太才会在最近提了无数遍让他退婚的事情。
毕竟难得自己当家做主一回,像这种没有任何利益的联姻,早就应该及时止损,她走到周贺云身边,说了句:
“我看她今晚不仅仅是来找你道歉那么简单,她肯定要和你合好,让我们家掏钱救她母亲的命,以后赖上了我们家,她爸爸那个小破公司也要我们家填补。我可是听说了,她在股东大会上压着股东不给走破产申请,她还把她爸爸留下的房产和车子全卖了,发了三个厂的工人工资。”
“她这个动作可不是正常的破产申请流程,她还是想保住她爸爸的公司,不然不会优先给流水线的工人发工资,保证公司基础运作。”
周贺云一直盯着门外的温苒打量,随意敷衍了两句:“妈,你太过现实了,她还有股份,不算是一无所有。”
“你知道他爸爸被金融诈骗骗了多少钱吗?她家的股份已经不值钱了,现在王总李总都在忙着抛股份,傻儿子,男人要学会看长远一点,一旦你和她结了婚,她的债务也有你一半,她已经没有联姻的价值了。”
周贺云悠闲自得的看着站在家门口的女人,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仔细打量过她,他竟然觉得门外的温苒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哪怕只是穿着一条素色的小白裙,也干净的像朵铃兰花。
漂亮又温柔的女人,适合娶回家做媳妇,更适合夜夜辗转在他的身下娇-喘。
想到这里,周贺云忽然发现门口驶来一辆迈巴赫,车上下来一个撑着雨伞的男人,因为隔得太远,他好像看到男人喊了温苒的名字。
……
门外的温苒全然不知道屋内是什么情况,随着腕表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走过,她的耐心也被耗尽,正准备把礼盒放在大门口走人,不巧碰上对门邻居下班回来。
女人看到她打着伞在门口等,故意扯着嗓门说:
“哟,这不是贺云的女朋友么,他家客厅亮着灯的,人应该在家,你是来找你未来夫家救急的吧?”
“周太太这个抠门精,是不是故意不待见你啊,怕你找她家借钱啊?”
旁人一句找夫家借钱,让温苒的脸皮有些挂不住,她抬起头瞪了一眼那个站在对门看好戏的邻居,对方虽然尴尬的笑了笑,嘴巴倒是利索的很,立刻就说:
“我老公是做贷款的,实在不行你来找我,我给你算最低的利息。”
这女人是个碎嘴,温苒不用多想便也知道,一旦她今晚从这里离开,马上就会被传遍整个小区。
她脸皮薄,正准备离开,一道车影灯光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她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看清楚车上下来的人时,自己也吃了一惊:
“任二叔,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总是出现在她的身后,也总是出现在她最狼狈的时候。
任景川的目光落到温苒湿透的肩膀上,蹙着眉说了句:“路过。”
房门的那一边忽然传来一声开门锁的声音,随着房门被打开,一脸高傲模样的周贺云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站在门口,傲气凌人的看着她,邀请她进屋:
“进来,淋雨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温苒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家,只是故意不来接应她罢了。她质问他:“你在家?你故意让我在这里等?”
周贺云仍然没有忘记温苒当着众人给她的那一巴掌,冷笑了声:“作为道歉方,你不应该拿点诚意出来吗?我又不是什么小心眼的性子,只要你开口,我不会一直生气下去。”
温苒把那个装着退婚书的盒子递了过去:“你误会了,我是来送这个的。”
这盒子是当初装着订婚书送过去的,周贺云以为温苒要以结婚为条件找他家借钱,毕竟家里财政不在他手上,他接过去,说了句:
“苒苒,关于你家的事情,我爱莫能助。”
“你误会了。”温苒只觉得周贺云说话云里雾里,刚想开口说那是退婚书,身后的任景川忽然把一件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上,他当着周贺云面,弯下腰把西装上的纽扣一粒一粒扣好,然后牵起她的手站在周贺云面前:
“她是来退婚的,我和苒苒早就在一起了。”
周贺云忽然觉得刚刚接过去的盒子变得沉重了起来,手一僵,盒子就滚在了地上,刚好露出压在最下面的那封退婚书。
“我母亲让我来送退婚书。”温苒这才想明白,原来周贺云以为她是来求和道歉的。
这个男人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糟糕的人,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所以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喜欢这样自大又无礼的人呢。
“我怎么可能和你道歉呢?如果我家有意要你家帮忙,早在一个月前就找你开口了,但是我和妈妈卖了房子车子,都不愿意和你家帮扶。”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让女儿去开口找未来夫家借钱,因为害怕牵扯到金钱给女儿的婚姻造成影响,江毓秀从未想过让温苒找他家帮忙。
温苒说:“我母亲卧病在床,没办法亲自前来,她托我转达,祝福周先生日后前程似锦,觅得佳人,百年好合。”
周贺云等了几个晚上,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个消息,他把目光看向站在温苒身后的那个男人,那人像是读懂了她的目光,笑着说了句:
“我们已经决定结婚了,择日摆酒,我定会把请柬送来周先生府上。”
周贺云只觉得胸口卡着一股气,眼睁睁看着男人把温苒扶到车上,后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重新打着雨伞回来,掏出一张名片塞到他手上,周贺云低着头看了一眼名片,因为名片上的烫金大字愣住了:
【天阳资本,总裁:任景川】
谁人不知庆城市最大的投行公司非天阳资本莫属,总裁任景川杀伐果决,独具慧眼,又被业界送了个“见微任景川”的美名。
知道对方是这样身份的大佬,周贺云莫名觉得背后发凉,抬起头才瞧见任景川勾起了一边唇角,与其说那是微笑,倒不如说,那更像猛兽从笼子里逃出来,舔舐猎物的打量。
任景川把擦过手的纸巾塞到周贺云的衬衫口袋里,说道:“谢谢周先生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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