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妈!”那一直挡着门没动静的大汉这时候终于活过来了,却是冲着司晏来的。
“怎么?你妈欺负我们医生的时候你是瞎了?”司晏的声音带笑,但言语实在算不上好听。
“你!你在说什么!明明是这贱人骗钱还……”被捉住手挣不开的大妈急得跳脚,但她这套在司晏面前行不通。
“大妈,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如果你随意污蔑人的话,我们是可以去法院起诉你的,侵害别人小姑娘的名誉权,你可又得赔一笔了。”他说话懒懒散散的,但每一句话都捉在人的命脉上,那大妈一听这话,凶横的眼神顿时心虚起来。
“大妈,药钱,如果你坚持,我们医院自然会退,而你,你需要将药钱里我们医生填进去的那部分退回来,并且负责这位医生的医药费,否则,你就等着法院的传单发到你们家吧。”司晏没等她狡辩,就甩开她的手,又开口道。
“你个小白脸儿你搁这儿跟老子玩儿英雄救美是吧!你……”那大汉抡起膀子往司晏面前两步,挥起拳头就想打人。
司晏将身旁的小姑娘往后拽了一步,护在他身后,另一手钳住那大汉的胳膊一个反剪,大汉就被迫掉了个个儿熄了火,他想要拽出自己的手,但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反倒被司晏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人群中发出一阵闷笑声,地上的大汉脸色红白交加,司晏还有闲心笑眯眯道:“各位可都看到了,是他想先动手打我的,我只是正当防卫。”
末了他又看向急着跑去扶自己儿子的大妈:“大妈,我说到做到,如果你执意不肯相信,那我可以让我的律师来给你普普法。”
“你,你吓唬谁呢!老娘我可不是被吓大的!”虽然害怕,但大妈还是坚持色厉内荏,反观旁边刚刚还很凶的大汉,现在就像一只鹌鹑。
“是不是吓唬你,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司晏微微耸肩,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的神色让两人心里没底,两人对视了一眼,大妈决定收场,于是又来了撒泼打滚那一套,边耍赖边往人群外退去。存在感一直很弱的小姑娘这时才也挤出人群去追上两人。
那三个人走的时候,司晏并没有阻拦他们,只是在人都走后,他脸上带笑的神色冷了下来。
周围的人在闹事的人走了之后,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阮虞身上,阮虞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低头躲避那些视线。
司晏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拉着她的手腕往人群外面走:“不好意思麻烦让让,我们医生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阮虞受伤那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人群听他这么说,也都自觉散开了。
阮虞刚刚从那场风波里被救出来,这会儿整个脑子都不太清醒,只是心底涌上一阵浓浓的后怕感,要是那会儿司晏没来她该怎么办?如果下次没人再冲出来救她该怎么办?
这种想法让刚刚经历过这种事的她非常害怕,甚至于有些腿软,也忘了挣开司晏的手,于是他就被司晏这么一路拉着进了一间空闲的病房。
这里很像一间药房,靠墙的两面书柜上放满了各种药,中间有一张很大的铁皮桌子,阮虞在这里工作的一个月以来,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房间。
但这会儿她没有心思观察这间房里有什么不同,她被司晏安置在一张椅子上,然后那人就去了靠墙的柜子上找药,阮虞低头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不出在想什么。
司晏找药回来时,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实习生,抬头。”司晏站在她面前,语气里透着股无奈。
阮虞听话抬了头,但也没直视他,司晏也没有强求,沾了碘酒的棉签往小姑娘被打得有点肿的脸上轻轻擦上去,碘酒很凉,阮虞被冰了一下,下意识往后一躲,思绪也逐渐回笼,看到了面前正在给她上药的司晏。
“司教授,刚刚谢谢您。”阮虞的声音小小的。
“认识你以来,我好像总是在听你说这句话,你不觉得吗?”司晏勾唇笑了笑,手下动作很轻柔。
阮虞感觉有些窘迫,于是动手想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因为教授总是帮助我。教授,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总感觉司晏给她上药让两人的距离有些暧昧,况且司晏的手可是用来捉手术刀的,而且是一般人做不了的高难度手术,用来给她上药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司晏也没强求,将手里的药水递给她。
阮虞在墙角找到镜子,自己照着镜子开始慢慢上药。
“已经帮过你那么多次了,倒也不必每次都说谢谢。我还得总是回答你没关系呢。”司晏抱胸站在桌子那边,没有走过来。
阮虞似乎想扯嘴角笑一下,但是嘴角有伤口,她的嘴角弯了一半就又收了回去。
司晏看着镜子里她慢慢上药的样子,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有些低落,于是出声半开玩笑的安慰她:“这种事情也不常有的,不用怕,下次要是再有类似事件,可以找我哦,没事的。”
他不安慰还好,可是一安慰,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顿时有些装不下去了,阮虞上药的动作顿住,好半晌颤抖着的右手都举不起来,眼泪无声的大颗大颗滚落下去。她就是这么无理,明明不被安慰的时候还可以坚强,但有人哄的时候那委屈就呈爆炸式的增长,再也憋不住了。
司晏看她低着头没了动作,就知道事情不妙。
“不是说要自己来,”他几步走去镜子前低着头的人面前,将她手里的药水拿过来,“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吧。”
阮虞哭得肩膀发抖,没能反驳他,又任由他把自己拉回去按在了椅子上。
“实习生,抬头。”他又说了这句话,阮虞这次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小姑娘整个脸都哭得红红的,圆圆的眼睛被眼泪染得亮晶晶的,颤颤巍巍的眼睫上还挂着泪花呢,眼角就又有泪珠滚落下来,在鼓起的两腮滑过一道弧线停在下巴上。
看来是委屈得狠了。
司晏原本要上药的动作顿了顿才继续,他又有那种喉间和指尖都痒痒的感觉,好看的喉结滚了滚,手中棉签才重新按上少女的脸,这次的动作比刚才更轻。
但是阮虞哭得止不住,这样上药被她的眼泪都冲得差不多了。
司晏无奈停了手,将药放在身后的桌子上,伸手在小姑娘满是眼泪的脸上擦了一把:“别哭了,你洗脸呢,说你是哭包还真是啊,这么多眼泪。”
少女的脸颊在手掌下软软的,又嫩又软,只是有伤的那边格外滚烫。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擦,那眼泪掉的越凶,阮虞咬牙忍了半晌,最终还是抽泣出声,看着认真给她擦眼泪的人,忍不住问:“教授。”
“嗯?”司晏正抹去她新掉下来的珍珠,闻言轻声答应。
“是不是我真的很差劲,所以什么都……什么都做不好。”阮虞抽噎的说不上来话。
她确实从小就平庸,很多事情都是很努力很努力才擦个边,她很努力很努力的上高中,最终也就是一个普通双一流,还是擦线过的,父母都是老师,对外谦逊,所以总是说,这只是她运气好。
可是她明明努力了啊,很努力很努力,才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因为父母一直很严厉,所以她无法松懈,她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所以什么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毕竟父母总不会害她,她听着就是了。
结果第二年家里表妹轻轻松松就考上了国内top3,表妹上学摆烂她们都有目共睹,但是她很聪明是真的,她没有生出别的情绪来,因为她已经习惯了。
后来,后来她在自己滑档的专业绝望挣扎,是沈漪拉了她一把,她又开始庸庸碌碌的努力,努力做一个平凡的中间的普通人,这一努力就是八年,好不容易进了一家不错的医院,想要稳定以后的工作,可是进来之后她才发现,原来在这些人里,她是最平凡最差的那个。
一直以来,都有比她聪明还比她努力的人在,但是在这里,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她简直像一个闯入狮群的鬣狗,卑微又不起眼,她不否认努力确实很有用,但她好像总是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努力,也差一点点聪明,差一点点,差一点点……
可司晏不一样,司晏是这些优秀的人里面最优秀的那一个,他好像总是很顺遂,他有很好的人际关系,好多素未谋面的人都敬佩他喜欢他,他长得也是万里挑一数一数二,性格也那么好,又有那么高的才能,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司晏对待这种突发情况都完全游刃有余。
倘若世界上真有完美的人,那司晏大概就是那个完美了。
她在这样的人面前自惭形秽,为什么司晏遇到这种事情就那么厉害,可她就不行呢?
要是她也可以,她也可以就好了……
司晏擦眼泪的动作顿下来,笑着的面色严肃起来,弯着的腰直起来,然后蹲下身去,仰头望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你这话不对。能进一院,你就称不上是差劲。这一切都是你的努力,为什么要说自己差劲?外面有的是人羡慕你。”
他说着叹了一口气,又擦了把小姑娘脸上的泪水:“账可不是你这样算的啊,所有事情都有第一次,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可没你这么冷静。”
“教授也遇到过这种事情?”阮虞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
“当然,那时候我大学实习,那家医院也不是这里,”司晏扯唇笑了笑,“当时年轻气盛,不太理智。”
“那教授是怎么处理的?”阮虞忘了掉眼泪,问他。
“处理?没有处理,跟闹事的病人家属打了一架,我爸赔了很多钱,我差点被医院劝退,拿不到实习证明,毕不了业。”司晏嘴角的笑有些嘲讽意味。
“那……最后怎么办呢?”阮虞听他这么说,也意识到他那时候事情真的很严重。
“当时,学校成绩比较好,有几位喜欢我的教授出面跟医院方调解,然后勉强达成协议,领了个毕业证,只是优秀毕业生被取消掉了。”司晏的脸上没露出什么不好意思和窘迫来,淡定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阮虞也没想到他当时这么惊险,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又想到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久,一时不知道他到底介不介意,于是只能张了张嘴,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司晏似乎真的不在意这件事了,他只是双腿交错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笑容懒洋洋的,食指勾起抹掉了她下巴上的最后一滴泪。
“所以啊实习生,不要轻易否定自己,今天你已经很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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