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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留下什么

海面摇摇晃晃,偶有汹涌。

周涉川躺在船舱里,三指粗的香烛在床头点燃,蜿蜒的烟雾遮住了周涉川望向窗外的视线,他缓慢的把头侧过去,又缓慢的移回,平静的望着上方。

巫医费岐坐在角落里,嘴里叼着一个烟枪,抽完了一杆接着续上,厉荣被呛得喘不过气来。

这屋里太多气味混杂着,血腥味,烟草味,香烛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腥,快要将周涉川的气息淹没。

周涉川的脸庞是一种很健康的红润颜色,只不过红润的过了头,和他苍白的脖颈形成了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殿下,决定好了吗?”费岐已经等了整整一个日夜,周涉川却始终不言不语。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搭在床边似森森白骨,在被送入棺椁之前骤然诈尸,依依不舍的扒着最后一剖尘世的土。

费岐见他仍然未曾开口,不由得长叹了一声,“殿下,人有三魂七魄,伤了魂尚能存活,而若是伤到了魄,那便是回天乏术了,现在殿下全靠体内神力强撑,可是六年撑下来,神力也要撑不住了,还望殿下早做决断啊。”

厉荣眉头紧锁,“你这老泼皮,少在殿下面前危言耸听,待回到王都,自有国医圣手为殿下诊治,你若是治不了,就滚出去。”

“厉家的小子,不要在这里裹乱。”费岐敲了几下烟杆,不少灰沫从里头飘出来,弄得厉荣又是一阵咳嗽。

“你可知道,人只要动起来,连骨骼之间相互磨擦都会产生磨损和疼痛,这叫积劳,也就是劳毒,寒风一吹就叫寒毒入体,人一呼一吸都会有各种毒被呼入呼出,知道为什么能没事吗?就是非毒这一魄在起作用,你家殿下伤了这一魄,太医院里那些老废物哪个能顶事?”

厉荣还要说些什么,被周涉川抬手打断了。“你先出去。”

“殿下,到底因何犹疑啊。”费岐确实不解,“以魂补魄是禁术不假,也会昏迷些时日,可是我老头子这条命都是殿下救的,还会害殿下不成?”

周涉川慢慢的开口,“老费,我在想一件事。”

费岐一愣,“什么事?”

“我与池渊一同入羽国,池渊明明是羽族,按照国师的说法,羽族可以自由的出入界阵,可是他却被损伤了魂魄,导致失去了记忆。”

“国师又说,身负神力的人可以打开界阵,自然也能自由穿行,我进去了,亦失去了记忆,外加损伤一魄。”

“费岐,我在想当初那些既非羽族,又无神力的兵将真的能平安无虞的过去吗?”

费岐初听不解,脸色亦沉了下去,而后忽然又像想通了什么似的,“殿下和池渊当时可是伤重?”

周涉川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血流过多,外伤侵蚀,魂魄会变得极易离体,殿下的命牌又捏碎了,大概是命牌中的灵识起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作用吧。”

周涉川偏头望向他,眸中迸发出一道锐意,看的费岐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殿下何故这么看着我。”

周涉川轻轻勾唇,撑起身体从床榻上坐起,声音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我何时对你说过,我将命牌捏碎了。”

费岐哂笑了一下,“上船后听…听说的。”

周涉川带着疑问的哦了一声,“那就更奇怪了,命牌可是一道保命符,凡是有心外传的,通通是包藏祸心,看来孤要彻查一番了。”

费岐心头一哆嗦,转身就要往船舱外跑,周涉川抬起手,碎雪直接缠上了他的身体,他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两腿不停的蹬着。

厉荣听到声音跑进来,先是埋怨,“殿下怎么又妄动神力了?”接着才是疑惑,“这老泼皮怎么了?”

费岐被鞭子捆的越来越紧,眼看就要没法呼吸,脸都被憋红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吼道,“殿下救我!”

他吼的殿下,自然不会是周涉川。

四周寂静无声,这艘船上只有东宫的人,没有周涉川的允许,无人会进来。

眼见逃生无门,费岐只好把一切都招了。

“是延王,延王找到一种秘术,叫置魂,他想…他想把太子殿下的神力据为己有。”

原来这六年间,洪熙帝起过多次要废太子的想法,然而朝野中却始终有许多人坚决反对。

“太子殿下命牌尚在,定是性命无虞,陛下怎能不顾礼法,弃江山社稷。”

“大厦将倾?那是太子殿下还未回来,区区几年算什么,撑到殿下回来就好了。”

“神弃我大胤,神弃我大胤啊,而今竟然还要废太子,是嫌惹怒神明不够多吗!”

有的人不在了,但他还在。

延王估计是看穿了,只要神力在周涉川的身上一天,他就一天不可能得到那个位子,直接来一招釜底抽薪。

厉荣气的粗喘,“费岐,你混账,当时若不是殿下施恩,你费氏一族哪个能逃过,我当你是赶着来报恩,结果竟是来送死,看我不把你大卸八块。”

“厉荣。”周涉川喊了一声让他退下,慢慢的撑起身体,从床榻上起身,对着费岐道:“我对你说的置魂很感兴趣,多说几句来听听。”

费岐缩了缩身子,“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延王只交代让我哄骗殿下,让您昏迷个三五月,剩下的事就不是我做了,置魂…置魂…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

周涉川长叹了一口气,“罢了,把他关起来吧。”

费岐被押下去以后,厉荣无不钦佩道:“殿下怎知他图谋不轨,我竟然一丝一毫都没看出来。”

周涉川好笑道,“没看出来?”

厉荣摸着脑袋嘿嘿笑了两声,“我就是觉得,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他这个节骨眼上这么积极,感觉就被憋什么好屁。”厉荣说完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唔…我错了殿下。”

周涉川曾经因为他说话太粗俗,给他下了半个月的禁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的他快要发疯了,此刻可不想重蹈覆辙。

没想到周涉川的神情好似一瞬间柔软了下去,他低下头,半晌又仰起,“真是怀念。”

厉荣有点看呆了。

狠狠地抹了两把眼睛,说了句臣先告退,然后就站在舱外,两个眼睛红的要命。

谁问他就来一句,风太大了,吹的,少管。

周涉川躺了回去,视线忽明忽暗,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纹,能明确的感受到生命在不停的流逝,像是流水一样,从他的身侧奔流向前。

他正在被岁月不停的越过。

费岐有一点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伤了一魄。

不过有一点费岐不知道。

他的三魂也早就不再完整,哪怕是用以魂补魄的禁术,只怕也无济于事。

砰的一声,底舱里又被扔进了一人。

池渊抬起眼,看到那个被捆的跟个虫子一样的老头,兴致缺缺的翻过了身,继续睡着。

不一会儿底舱口又被打开,从上头扔下来了两个硬邦邦的窝窝头,池渊打了个哈欠,爬过去把两个窝窝头都捡了起来,一口一个,吃完还打了个嗝。

他用手上坚硬的镣铐梆梆的敲着舱顶,“我要喝水,给我水。”

没有人理,池渊也习以为常的躺了回去,那老头观察了他好半天,忽而乐了。

“池统领,别来无恙啊。”

池渊瞥向了他,在记忆中检索了一番,没这人,但是想到自己失忆了,还是拧着眉头问耐下心来发问,“你谁啊。”

“小子,你的这条命,我救的。”

池渊瘪了瘪嘴,“信你个鬼。”

“你下腹有一道旧伤,是十字状,一道长,一道短,形状似剑。”

池渊愣了一下,眨巴了几下眼睛,“根本没有。”

费岐呵呵笑了一声,然后忽而啐了他一口,“小混蛋,别睁眼说瞎话,我亲手缝的,我能不知道。”

池渊掀起衣服又确认了一次,然后就陷入了沉思,半天来了一句,“好吧,那谢谢你。”

阿川说过,做人要讲礼貌,既然这老头救过他,那他就勉为其难的道声谢吧。

“你到我跟前来,我给你看看伤。”费岐又道。

池渊不以为意的爬了过去,大喇喇的往他面前一坐。

费岐让他把自己身上的绳子解开,池渊想了想,还是照做了。

那老头恢复活动的一瞬间,池渊的面前就闪过了一片炫光,一动都不能动,他目瞪口呆的说了句王八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池渊猛然想起来之前的事,气的要杀人。

左右扫了几眼却发现那老头还在,就坐在不远处,池渊腾的一下站起来,拎着锁链就要过去,那老头抬起手,“你先等会儿。”

池渊:“不等。”

“你个小混蛋,几年不见,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煞气这般重。”

老头躲闪了一下,“太子殿下的现状,你不想听听吗。”

池渊捏紧了链子,嘴唇咬了又咬,最后愤恨的坐了下来,“快讲,讲完我就杀了你。”

“你可知人有三魂七魄?”

池渊蹙眉,“那是什么玩意儿。”

“地魂损伤,果真是会变傻。”费岐自言自语了一句,池渊却听懂了,“你说我傻?”

眼看话头又要被岔开,老头实在是忍不了了,“好了,闭嘴,听我说。”

“每人都有三魂七魄,外加一灵识,我刚才已经查探过了,你的地魂略受到些创伤,所以才会失忆,好在当时捏碎了命牌,这六年被灵识慢慢滋养,已经快要修补好了。”

“殿下就不同了,他当时应当是神力枯竭之时进入的羽族,直接天地人三魂皆损,外加伤了一魄,若不是体内还有神魂…”

池渊从上一段开始就听不太懂了。“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费岐:“?”

“什么魂啊魄啊的,听不懂,你就说殿下怎么了。”

费岐深吸了一口气,“殿下,他命不久矣。”

池渊的嘴唇动了动,而后歪了一下头,像是在思考他说这话什么意思,半晌后一拳就打了过去。

费岐被这一拳打掉了两颗牙,倒在地上惊愕的望着他,“你这个…你这个恶棍小儿,怎的如此蛮横无理。”

池渊冷笑了一声,“阿川必会长命百岁,今日我就在这儿结果了你,省的你再开口咒他。”

费岐吐了一口血,趴在地上吼道:“我有何理由骗你?明知会被你打,难道我还不会说些好听的来哄你吗?”

池渊这会儿机灵的很,“谁知道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总之阿川不可能会死,阿川…阿川…”

池渊忽而沉默了。

阿川之前就总是在呕血,动不动心口就痛,吃了药也不怎么管用,村里的大夫怎么看也看不好,就知道让他不停的买名贵的药材煎了吃下去。

他整夜睡不好,池渊不管多轻的抱着他,都没有用。

前两日阿川脸色更差了,和他说话时也像忍着痛。

池渊把拳头收了回去。

“你能治他?”池渊抬头问。

“我就是为此来的。”费岐揉了揉被打肿的脸,闷声道。

“怎么治。”池渊急迫的问。

“把你的命给他,你愿意吗。”

池渊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把你的魂魄给他,也愿意吗?”

池渊不懂有什么区别,只是接着说愿意。

“算了,我不和傻子说话。”费岐看准时机,往池渊的嘴里弹了一颗药丸进去,池渊咕咚一声咽下,而后身体忽然就热了起来,像是从内由外,有什么东西正在飞速的运转,痛苦到弓起了身体。

池渊脸颊上布满细密的汗珠,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半晌后再度睁眼,慢慢坐直了身体。

他挑了挑眉,“老费,你搞的什么鬼,把话说明白。”

“延王找到我,让我想办法把殿下弄昏,这样等回了王都,就必然要过太医院的手诊治,他们想要殿下的神魂。”

“呵。”池渊垂眸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真敢做梦。”

“你能用我的魂魄来补殿下的魂魄是吗?”池渊向他摊开了双臂,“拿去便是。”

“你要想好,池渊,若是魂魄不全…”

“若是魂魄不全,便要入畜牲道,生生世世再不为人。”池渊笑了一下,眼底的疯狂与恣意,和六年前无异。

“人间本就无趣,爬到何处也无非是做池鱼笼鸟,做困兽之斗,生不由我,死又何妨。”

费岐听完后,久久未说话。

“他们抓了英儿,我既不愿殿下遭难,又不愿叫英儿去死,思来想去,这天底下可以毫不犹豫的将魂魄都舍给他的,也只有你池渊一人,这样殿下会昏迷些时日,但是魂魄稳定后,他们就别想碰神魂了,我到底…到底是个…小人,什么都想保全…呵呵。”

池渊懒得听他任何缘由,直直的躺了下去。

“开始吧,把人魂留给我,取别的。”

费岐讶异,“人一共就三魂,天魂也叫胎光,是生命根本,我取不出来,你的地魂本来就受损了,刚才我又用巫术将它强制激了一次,现在四散在你体内,若要取出相当于把那些碎片一个一个的剖出来,唯独人魂最好取,为何要留下人魂?”

池渊动也不动的望着船舱顶部。

这里幽暗无比,只有从缝隙中透出的那一缕天光,当头而照,让他回想起曾在风月楼里写下那众多词曲中的一首。

一程山水阔,抚琴崖壁间

缝隙撑春台,烟雨轻罗烟

池渊闭上眼睛,让那缕光轻轻的照着他,好像是春风化雨,涤荡尘埃。

“发誓,费岐,你发誓,此生都不会将此事告诉殿下,否则无亲可寻,无枝可依,爱者皆失,恨者皆放。”

费岐长叹了一口气,“我不会说的,事已至此,又何必在殿下心中徒增负担,你不愿,我亦不愿。”

池渊扫了他数眼,而后闭上了眼睛。

“剖魂后,不必杀我。”

“大胤不知道想要我这副身体做什么,一定要将我活着弄回去,你若杀了我,必招致祸端,何况…能不能杀掉都未可知。”

费岐神色一变,双眸逐渐染红,“我怎么能…怎么能…”

他心中布满悲戚,而一想到这悲哀是自己造成的,胸中便又是一酸,被愧疚与不忍填满。

“六年前的事,细一想便能分明,连殿下都觉察出了问题,什么叛徒…什么叛徒,简直是无稽之谈,为何连一个好死都落不得?”

池渊轻笑了一下,“是吗,殿下他…到底是信我了。”

费岐抬手擦了擦眼角,“起码让我换人魂来剖吧,地魂碎成了那么多片,你撑不住的。”

“不行。”池渊淡淡的拒绝了。

“我是巫医,听…听我的!”费岐说完就要在他身上施术,池渊蹙眉,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

“如果人魂被拿走,我活这一世,就真的没有任何意义了。”

池渊用不容置疑,极端镇定的语气,眯眼看着费岐。

“人魂主情感,爱欲,我只剩这一样东西。”

池渊慢慢的松开了手,“起码让我留下一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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