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果然景象不同,虽大的有些冷清,可处处却彰显着奢华矜贵,后宫之中的景象与前朝截然不同,如今虽说还算是秋天,可已入深秋,正是秋冬交叠之际,因而就算是菊花也早该谢了才对,可这的花却正开得旺,尤其是刚刚路过的那座名为太轩殿的院里。
见林岁欢总时不时的回头看,薛公公以为她没来过宫里,也许是觉得新鲜,于是主动搭话道:“那是赵贵妃的宫殿。”
“薛公公,这个时节了菊花竟然还开的这么旺吗?”
“呵呵这花啊是新进的品种,深秋不败的,姑娘这边。”
林岁欢了然,没再想下去跟着薛公公终于到了 皇后的寝殿,紫凌殿。
“赐座。”
林岁欢从地上站起来,边走边观察着屋内陈设,她偷偷的抬头看向那位子上坐的人,当朝的皇后,她的姑姑。
皇后笑着看向林岁欢,眉眼间还真与当年的弟妹有几分相似,只是女孩年岁尚小又是初来此地,神情不免有几分谨慎。
“你都读过什么书啊?喜欢吃什么?”
见皇后这样问,林岁欢忽然想起昨日里宋夫人送来的那个小丫头豆花,她说当今皇后不喜女子读书太多,尊信夫为妻纲,因而若是被皇后问住了便可说的轻巧些。想来是母亲提前想到了这一层而提点我的吧。
“岁欢自幼虽长在江南可却对吃上并不甚挑剔,这几日所尝的燕京菜也极喜欢;至于读书,都怪臣女幼时淘气并不懂得其中含义因而只跟教习嬷嬷学过两年。”说完林岁欢低头看去,手心已沁出一层薄汗。然而头顶上却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抬头看去却正跟皇后的眼睛对上。
“你莫要紧张,本宫就是见你终于回来了高兴,与你说说话罢了。”
林岁欢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然而此刻却要比刚刚放松了许多:“他们都道皇后娘娘亲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皇后见这女孩仰头笑着看自己,心里更是满意了几分:“罢了,罢了你回去吧。”
从紫凌殿出来时接林岁欢的仍是薛公公,但不一会因皇上那边找的急,薛公公便被叫走了,临走时叫林岁欢原路返回便可。
她抬头望着高而骇人的朱色宫墙,只有秋风吹过,不免萧瑟了些许。
不知绕了多久,她终于还是到了死胡同……走的脚都有些痛了,然而还未等她再迈出下一步,却被一人动作极快的捂住了嘴按到了墙上。
林岁欢:……?
那人一袭玄青色束腰劲衣,乌黑的长发大约是为了方便行动被高高束起,下半张脸隐于黑色面纱之下。
一墙之隔的那端大约响动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便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他们二人也在这大眼瞪小眼了小半柱香的时间……
这大中午的,穿一身深色衣服也太容易引人注目了吧……林岁欢猜测他大约对自己其实并没什么杀意,便也并未过多在意,只以为等那些人走后,他便也会离开。
那人在她身后的墙上摸索着,那墙便响起了一阵异响,林岁欢身后一空险些向后倒去,幸而那人向前一步一只手将她拦腰带了回来,恐怕这会她脑子要摔傻了。
只是眼前这人刚刚向前一跨,林岁欢便被一股血腥味扑的干咳了两声。
然而还未等她说什么,下一秒便被他以这样半拖半抱的姿势带进了墙后。
墙面反转便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人间,枯叶落了满地,这里的这间房子好像许久都不经人光顾了一般。
“你受伤了?”林岁欢静静的看着那人缓缓靠着墙滑坐下去。
闻言那人偏过头来半眯起眼睛看了她半晌,轻笑出声“怎么?姑娘也想当回英雄救在下?”
林清欢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人也许伤的是脑子。
“别人我不知道,但至少我不是什么活菩萨。起开,别挡道。”她觉得跟个蠢货没什么好说的,于是站起身来凭着记忆摸索到了墙这边的机关,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随着墙合上,沈祁闻便站了起来,屋内缓缓走出一男子,那人身着一袭白色长袍,金丝交织在他的领口袖口处,长发披于肩后。“阿闻,她就是?”
沈祁闻边朝这走边说道:“文昌公那个早年走失如今却又被找回来的嫡长女。”
闻言那人早已了然般点了点头,回神看见原本还站在墙边的人竟已走到了自己面前便本能的抬起一只手挡在自己的鼻子前。“……阿闻你站那同我说便可。”
闻言男人轻抬了抬眉,旋即微笑道:“弄了点鸡血,殿下见谅。”
“惊春,你说我穿这条素点的裙子怎么样?”林岁欢抱着一条白里藏青的裙子在身前比划。
惊春将拿着的桂花养容露搁在桌子上闻声回头看她,豆花将林岁欢的床铺收拾妥当也走了过来。
“小姐穿这条自然是极好看的。”
豆花笑着看她:“我们姑娘竟也为着穿什么愁,我瞧着这条真是再合适不过,这段时日里既去寺庙又去祠堂的,这条素雅的正是妥当。”
“那便是这条啦!”
用过饭后林岁欢跟在林知意身后一同上车,此去卉川应是要在寺里小住一段时日,因而带的东西较多,林岁欢便同林知意和林万舟用了一辆。
“林岁欢你当真是我父亲的女儿?”林万舟坐在林知意身边抬眼瞪着那个与他们坐的有些距离的女孩。
林岁欢还未开口便见林知意狠狠推了林万舟一把,“姐姐,阿舟年纪尚小,脑子不太灵光,说错话也是有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女孩圆桃儿似的眼珠在这二人之间游走,末了只是用手背挡于嘴前轻笑起来:“嗐,这有什么的。”
卉川距京城并不算远,算得上是临城,约莫只走了大半日便到了这寺庙。
这寺多半建于山上,因山上只引下来一条青石板路,马车便只得停在这山脚了,剩下的半段便算是脚程了。庙里一早便得了文昌公一家将到的消息,所以有些个僧人等在这山下,以便帮忙将他们所带之物抬到山上去。
林岁欢扶着豆花的胳膊刚一下车便看见了站在自己这辆车边的母亲,于是有些欣喜的走过去。
“母亲!”
宋氏见是她于是微微牵起唇角的看着她:“哦岁欢啊,你在我们后边儿好好跟紧昂。”
林岁欢低头看着那双拍在她手背上却又转身抽开的手有些茫然,再抬眼便只能望见林知意挽着宋氏的手腕一同向山上走去的背影。
“小姐咱们也快走吧。”惊春的手心向上托住了她的手。
林岁欢微侧过头来,睫毛微颤,眼尾的落寞逐减了几分。
等到山中时,天际已飘下了些细雨,竹林簌簌作响,青石做的台阶在这微雨的作用下逐渐湿滑起来。
宋氏抬起手来看着远边天际透下来的雨不由眉心不自觉地拧了起来,她稳住林知意的胳膊继续往前走去,偶然间低头才看见身后那孩子仍还吃力的跟在自己身后,她抿了抿唇终是没忍住道:“岁欢啊,这台阶滑你慢点走就行,别摔了。”
这一路上林岁欢几乎只专注的看着脚下的路,这会子听见母亲叫她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对上了那双眼睛,"嗯好!”
终于到山顶时,太阳已渐渐的隐没在山的那边了,雨雾为夜遮上了一层凄凉。住持走出来先向各位作揖而后才说原用作大小姐这几日的卧房不久前屋顶有处塌陷。因此临时便另收拾出了一处房间。
听罢众人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林长苏干咳两声:“事已至此,那也只好如此了。”说罢便回头看着林岁欢,似是在等她的意见。说是等她的意见,倒不如说是等着她同意,毕竟现在也再没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那住持见林岁欢并未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就退下了。
折腾了一天,见今日也没什么别的事,林长苏便让各位都回各自房里休息,晚饭在各自房里简单布点就算了。
林岁欢的屋子有些偏,还需自敬香室旁的小道拐进去,与其余人的房间隔了些距离,不过倒是落了番心静。
踏进这屋子时扑面而来的是曾尘封过的潮湿的味道,这陈旧的潮湿环绕了刚从雨幕中走出的她,这间屋子太旧了,或者太久没有人问津了。
这大约是个储放东西的地方,被分隔出内外两间来,外面这是给惊春和豆花守夜的房间,林岁欢便进里屋来。
惊春看着她喝了小杯姜茶,这才帮她放下帘子来,走了出去。
见外面的灯一盏盏的都被吹熄,林岁欢又撑着手坐了起来,窗外的雨声还清晰的落在耳边,她轻巧的下了床榻靠在窗边掏出了哥哥唐玉安儿时为她绣上花的那段擦脸的方绢子来,指尖不停的摸索在那朵被绣的歪歪扭扭的红梅上,想借着月光将那一针一线印在心里,可是雨夜哪里有月光呢。
窗子被缓缓推开,林岁欢被吓得愣在了原地,那黑衣人破了雨做的帘子,披着一身的水汽来到她身边。
见林岁欢竟站在屋内,眼里透出几分迟疑来,但容不得多想,只得快速反身将窗子关上后一手挡在林岁欢脸上,一手按住她的双手,迫使她向后退去靠在墙上。
黑漆漆的屋子里林岁欢看不清面前这人的脸,听觉被无限放大,仿若银针落地之声在此刻也可被听见。
她的脑中好像有根紧绷着的线在此刻忽地断了,然而受这人的钳制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于是她终于轻轻闭上了双眼,一颗滚烫而带着绝望的泪滴在了沈祁闻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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