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聆云吓了一跳,手应激似的往回缩,却被孟倾湘更强硬地握在手中。孟倾湘指尖的粗糙感和手机的凉意一同传入许聆云手心,他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手,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果然,果然是这样!"孟倾湘眼神一亮,松开手一拍大腿,"加速空间重合的机关就是我和你,我怎么会现在才想到!"
孟倾湘松手的瞬间,许聆云握着的手机骤然「消失」了,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愣在原地,随后低下头,着急忙慌地在沙发上四处翻找,被看在眼里的孟倾湘一把止住,“你在找什么?”
“手机,它消失了!我没有松手,可它——”
“别急别急,在这。”
孟倾湘捡起方才从许聆云手中「自由落体」掉进沙发缝里的手机,用食指托着它饶有兴致地转了几圈,“原来它在你眼里是消失了,可在我眼里,它却是从你手中径直穿过去了。”
许聆云松了口气,默默嘀咕道,“怎会如此……”
孟倾湘乐不可支地盯着许聆云茫然的样子,只觉他十分可爱,待许聆云心情稍稍平复后才去牵他的手,另一只手将手机重新放回许聆云手中。
再一次触碰到来自异时空的新鲜物件,许聆云绽出一个青涩又好奇的笑,“原来它摸起来是这样的,看着这么薄一片,居然如此有份量……可你到底是如何放到我手上的,我还是不太明白……”
“别急,来看我变魔术。”
孟倾湘方才是双手并用,现下他转动牵住许聆云的那只手,与他十指交握,将手机夹在了两个掌心之间。
做完这些动作,孟倾湘松开了一直护住手机的另一边手——
二人的体温在冰冷的机身上流转,逐渐与机身温度融为一体。
许聆云盯着二人交握的手,惊奇感一点一点泛上心头,同时涌上来的,还有一股未知的情绪,直叫他心跳加速。
孟倾湘松了口气,"魔术成功!现在我有信心告诉你答案了~”
“突破空间限制的奥秘就在于——第一,咱俩之间要接触;第二,咱俩得同时碰到这个物体。”
“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试验你抓不到我的手机,因为咱俩当时根本没接触。”
许聆云看着逐渐被握得发烫的手机,难以置信地抬头问,"好神奇……你是如何发现这一层诀窍的?"
孟倾湘促狭一笑,"其实我只是复盘了你昨晚受伤的经过,你在受伤前后,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动作,那么唯一的问题就出在……你穿过这部手机时,碰到了我的手。”
“于是我突然联想到,你在碰到游戏机按钮前,也碰到了我的手。”
许聆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嗯?……有吗?”
“有……啊!”
孟倾湘突然觉得尴尬,仿佛只有他还记着那若有似无的指间摩擦,许聆云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心上。
他不服气似的,结结巴巴指着自己的手道,“你,你按游戏机的时候,碰到了我的手指。”
“噢……我没注意,还是你细心。”
许聆云露出歉意的笑,礼节性客套了一番,倒让心里有鬼的孟倾湘冒了冷汗,唯唯诺诺不敢往下接。
所幸许聆云也没把这个细节放心上,他兀自思忖了一番,颔首道,“如此便全都串联起来了,所有怪事都有据可依。”
“可我仍想不通的是……为何是我们?”
“是啊,为什么呢?”
孟倾湘无奈一哂,“这几天我没事就会想,为什么只有我们能看到彼此,就好像我们是连通两个世界的一扇门……即便是缘分使然,也总有个原因吧?”
二人对视一眼,均知这话题无解,只得怅然一笑,孟倾湘叹了口气,刚想开口便听到了敲门声,他一愣,“有人敲门,是你那边还是我这边的?”
许聆云眉峰一挑,“倾湘莫不是将监狱的环境想得太好了些……他们若找我,或直接开门,或在外面传唤,怎有人会在监狱里敲门?”
“啊,呃……那就是我昨晚定的外卖到了。”
孟倾湘尴尬地跳下沙发开门,再关上门时,手中已经多了一个袋子。
“这边的饮食实在是太辣了,要真下馆子半个月,我的……那什么就不保了,我看这民宿里还有电磁炉和锅具,挺方便的,就买了点菜自己做,正好今天也下雨,就不出去吃了。”
孟倾湘一边将手里的菜归置到吧台上,一边还碎碎念着,”也不知道今晚还有没有那个七夕节的集市了,还想着今晚出去再淘点有意思的东西,或者拍点照片回来给你看呢~”
许聆云不错眼地盯着孟倾湘的手,看着他像变魔术一般掏出牛肉、青菜,面条等食材,又弯下腰从不知何处掏出一个扁扁的大铁盒,注意力被全然吸引过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孟倾湘在和他说话。
他推了推眼镜,应和道,“原来你们在过七夕节啊……算下来,我这里也快到七夕了,今日应是七月初四,还有三天。”
孟倾湘嘴里“嗯嗯”地应着,突然手脚一顿,回头看着许聆云,目光中带了些迟疑,“诶不对,我们这边,好像也是七月初四诶……”
误打误撞间,空间重合的又一层面纱若隐若现,孟倾湘顺着话头往下问,“聆云,我一直没顾上问你……你那边,现在是公历哪一年哪一日?”
“公历……”许聆云眨眨眼,稍一思索便脱口而出,“是公元1949年,7月29日。”
“1949年?你确定?”
孟倾湘乍一听这个刻骨铭心的年份,说不出是错愕还是兴奋,“那时间呢,你那边是早上吗?”
“自然。现在是早晨六时三刻。”
许聆云抬眼看了看挂钟,笃定道,“我不会记错日子,且不说我书桌上放着一本台历,只从我入狱的时间去算,民国三十七年7月26日至今将将一年,不正是1949年?我又如何会记错。”
他原来,就在1949年啊……孟倾湘微张着嘴,只觉自己的心跳快窜上180了。
这样算来,还有两个月便到正日子了,如果罗崇文真的是蒋那边的人,如今无非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那许聆云岂不是马上就能得救了?!
孟倾湘愁眉一舒,刚想为许聆云振臂欢呼,下一秒却将将冷静下来,给自己泼了一大桶冷水。
不行,不能开心那么早……
如果罗崇文是个偏执狂,又命大没死在战场上,那他很有可能会随同南京方面败走琉岛,届时他一定会趁乱带走许聆云,根本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孟倾湘心里倏地升起一股烦躁感,他原以为许聆云和他还有纵横谋划的时间,一年也好两年也罢,协管司总有防线松懈的时候。
但历史性的变革就在眼前,最大的机会也是最大的危机,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还好他刚刚没有冲动……如果他将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许聆云,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说不定以许聆云刚烈的性格,等自己休完假离开凤凰,他便该找个柱子一头撞死,根本活不下来。
许聆云看着孟倾湘的脸色在数秒间几经变化,不由得皱了眉,“怎么了?1949年……有什么不妥吗?”
“没,没有啊!”孟倾湘感觉自己一辈子的操心都用在这几天了,他不露声色地扭过脸,边收拾食材边故作轻松道,“随口问问,确认一下而已,别放在心上~”
但许聆云没那么好糊弄,他略一思忖,便猜到了个七七八八,“这一年,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没有,绝对没有。”
孟倾湘欲盖弥彰地拿起一把菜刀开始切肉,那刀很久没人用过,锋利得像刚开刃一样,偏孟倾湘心不在焉,一刀下去差点切到手指。
“……”
孟倾湘深呼吸,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干活,但许聆云读书时便习惯穷根究底,一问不成,他便换了个法子追问,“倾湘,你曾说过,会告诉我建国前发生的大事……现在,可以说吗?”
靠!这人怎么这么敏感!
若无其事是不可能了,孟倾湘只能“一心二用”——一边切菜一边飞速思考,斟酌如何糊弄许聆云才能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你既然不肯说,那我便只好大胆猜测了。”
许聆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孟倾湘身侧,他双手背于腰后,目光如炬,偏着头打量着孟倾湘诡异的神色,沉声道,“是南京方面胜利了,对吗?”
“那群官僚终于可以为所欲为,罗崇文也可以毫无忌惮地将我囚禁一辈子……”
“你是在害怕这些,才不告诉我的吗?”
……
反了,完全反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原来许聆云……一直都在担忧着这些吗?
孟倾湘的侧脸在晨光熹微中忽明忽暗,他停下手里的活,偏过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许聆云,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们胜利了?”
许聆云一怔,俊美的面容头一回露出无措的神色。
“你自己都说,那是一群‘为所欲为’的**官僚……如果是他们当政,你觉得未来的人,比如我,还能这么光鲜亮丽,自由自在地出现在你面前吗?”
“聆云,苏X联在91年的时候,解体了,分裂成15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孟倾湘难得博识一把,他目光深邃地看着许聆云,循循善诱道,“这个邻居对咱们的参考价值有多大,你身处战争年代,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听到这里,许聆云脸色突变,陡然睁大了双眼。
“你说什么?谁……解体了?”
孟倾湘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菜刀,用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正色道,“聆云,你虽从未向我表明你的立场,但听闻你写了针砭时弊的文章,甚至为此被罗崇文抓住了把柄,我心里既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你被困在这,前途未知;高兴的是你无论站在哪一方,都是站在民众的立场,那就绝不会出错。”
“你身处这个时代,比我更清楚各方面的问题在何处,失民心者失天下,所以,他们赢不了。”
许聆云怔怔地看着孟倾湘,半晌,两行清泪从他眸中决堤而出。
看到许聆云骤然落泪,孟倾湘当即慌了,他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态度太生硬,又怕许聆云听到自己前途未卜而心生灰暗,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
但许聆云很快抬手抹去那两行泪,吸着鼻子露出了一个暌违的,真切且明朗的笑容。
“太好了,倾湘。”许聆云笑得梨花带雨,“真的,太好了……”
“我曾无数次梦到过南京方面夺权后的画面,即便鬼子已经被我们战胜,国家却依旧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许聆云说着,眼底又蓄满了泪水,“可今日,你为我带来了好消息,我打心底里感谢你,倾湘。”
“有此精神支柱,我便是再吃上十年的牢狱之苦也甘之如饴,我辈之艰辛若能换后世之安宁,虽万死其犹未悔。”
孟倾湘看着又哭又笑的许聆云,一时间百感交集。
作为一个短暂停留的未来者,他考虑事情的第一要素自然是许聆云的安全,但许聆云是局中人,他的初心并未因长久的囚禁而丢失,他最牵挂的,依然是这个国家与百姓的未来。
这样一个「识大体」的人,自然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安危;他的眼泪,自然也只会为大局而流。
孟倾湘心中生出一丝敬意与疼惜,他抽了张纸巾塞到许聆云手中,带着他的手擦了擦眼角,“好了,别哭了,这不是跟你想的不一样嘛~”
“话说这空间重合的秘密找到了就是好使哈,给你擦眼泪都能用我这边的纸巾了。”
孟倾湘活跃气氛的目的过于明显,许聆云抬起眼看他,破涕为笑,“嗯,真好。”
看着眼眶通红的许聆云,孟倾湘突然产生了一个冲动,一句“以后都由我来给你擦眼泪吧”就在嘴边,却见许聆云动了动耳朵。
许聆云眼睛红得像兔子,人也像兔子一般机警,他向门的方向瞥了一眼,用嘴型快速向孟倾湘比了句:有人。随即迅步走到床边坐下。
孟倾湘挑了挑眉,猜测来人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便寻了个不远不近的墙根站着,抱起胳膊看向许聆云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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