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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心死

叶府的马车咕噜噜的驶向城西的方向。

马车里,沈妙合带着两个丫鬟,默默的相对而坐。

沈妙合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整个人好像没了魂儿似的,浑浑噩噩的随着马车摇晃,即便她一言不发,也能从她身上感受到浓浓的悲伤。

两个丫鬟更是噤若寒蝉,低垂着头,四只眼睛却时不时的偷瞟沈妙合两眼,眼神里既有担忧又有怜悯。

她们根本不敢想象,如果白幼琳说的是真的,该怎么办。如果小侯爷真的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小姐该怎么办。

主仆三人默不作声,马车渐渐驶向闹事,车外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与室内的愁云惨淡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知过了多久,沈妙合无力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们说,白幼琳告诉我的是真的吗?”

红蕊知道自己心直口快,害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沈妙合伤心,干脆这会儿闭嘴不言,根本不敢吱声。绿萼则紧皱着眉头,犹豫了许久,才咬牙说道:“奴婢相信小侯爷不会的,他对小姐的感情绝对是真的。只不过,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姐有没有想好,如果是真的,您准备怎么办?”

沈妙合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好强的她不愿被别人看见自己的泪水,急忙转过身去掏出帕子擦干净,红着眼眶的对着两个丫鬟强颜欢笑道:“还能怎么办,找个好日子抬进叶家做姨娘呗,总不能一直留在外面成何体统,若是发现传开了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叶家连个侍妾都容不下。”

话说到最后,沈妙合的声音已经是无比的沙哑哽咽,她的嘴唇哆嗦着,双眼通红,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

“小姐您别这样,奴婢心疼您。”红蕊哭了起来,甚至愤愤不平的说道:“如果小侯爷敢对不起您,咱们就不要他了,您可以回沈家去,相信不管是老爷夫人还是少爷少夫人,都会站在您这边的。”

红蕊从来都是最护主的,甚至敢为了沈妙合与任何人对抗,所以当初在闽南灾区时,她才会蛮横的阻拦还未成亲的叶靖琛和沈妙合单独相处,哪怕会为此得罪叶小侯爷也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

沈妙合苦笑着摇了摇头,伸出手去帮红蕊抹眼泪,苦涩的说道:“你是要我与他和离吗?怎么可能,我们的婚事是皇上下旨赐婚的,除非皇上发话,否则是不可以私自和离的,那可是欺君之罪。再说了,这种事有什么好和离的,你走出去问问,有哪个豪门世家的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就连我公公也有一房妾室,虽说只是占了虚名,那也是叶家的姨娘的。又有几个男子能像我父兄那样不纳妾?甚至我大哥将来是否会有妾室我都不敢保证,毕竟他还这么年轻呢。其实我早就做好了靖琛日后可能会娶侍妾的准备,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人会来的这样快,而且他为什么要把人养在外面……”

权贵世家出身的男子极少有不纳妾的,上一世沈妙合嫁给叶靖琛不到一年就出了事,所以直到死叶靖琛都只有她这一位妻子。可是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这一世要做一辈子的夫妻,叶靖琛真的会爱她爱到用不纳妾,一生只守着她一人吗??

她其实没有那个信心,也不敢拿人性和**来赌。她私下里曾多次偷偷的说服自己,如果将来有一天叶靖琛真的要纳妾,不管是自愿也好无奈也罢,她都要尊重并接受。就算再痛苦,但日子总得过下去,她改变不了这个“男子可以三妻四妾”的社会,就只能学会宽心大度,让自己过的舒坦些。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才成亲不到三个月,“那个女人”就到来了,还是说其实她早就存在了,只是碍于身份地位做不得正室,叶靖琛才会先娶了自己进门,以便日后给她一个位份?莫非自己才是后来的那个?

一路胡思乱想、浑浑噩噩的,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永宁大街的路口处,沈妙合下了车,命车夫等在那里,自己则带着红蕊和绿萼走向十七号住宅。

走到大宅门口,沈妙合居然看见了熟人。只见三名平日里与叶靖琛形影不离贴身保护的侍卫就堂而皇之的站在门口,看见沈妙合过来了都目瞪口呆,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沈妙合知道这几人是叶靖琛的贴身护卫,有他们在的地方就有叶靖琛在,既然他们都守在了门口,那么里面的人是谁几乎是不言而喻。

所以还有什么好说的,真相就那样赤/裸裸的摆在了眼前,不容她狡辩,也不许她自欺欺人。在看见三人的一瞬间,沈妙合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幸好绿萼和红蕊眼疾手快的上前来搀扶,她才没有在这些下人们面前出丑。

那一刻,沈妙合被巨大的悲伤和绝望所笼罩,她知道从此刻起,她的心碎了,天也塌了。

“人现在就在里面吗?怎么不带回家来让我见见,总归是要进门的,这样养在外面成何体统。”沈妙合哆哆嗦嗦的说道,她听到了自己发出冷漠的声音,说着决绝的话,只是脑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个声音不停的在脑海中问自己——这是我说的话吗,我怎么可以如此的冷静淡漠?

沈妙合说着就要推门进去,侍卫们这时才反应了过来,纷纷露出慌乱又为难的神色。其中一人还上前一步,拦在了沈妙合面前,该侍卫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劝阻的话,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

“让开,我还是叶家的少夫人呢,我看谁敢拦我。”沈妙合眼睛一瞪,怒斥道,那副气势叫几个见惯了大场面的侍卫都不寒而栗,不自觉的后退连连,惊慌失措的望着沈妙合。

沈妙合环顾了几人一圈后,绷着脸推门而入。

她先是看见了在院子打扫的一脸惶恐的老婆子,她无视老婆子的存在径直穿过院子,终于站在了正房的门口,深吸一口气,用力的推开了房门。

屋内一共有三人,叶靖琛,护卫叶七以及一位姑娘。桌子上摆放着一些衣物和吃食,还有一些银锭子,看来是叶靖琛刚刚送来的。

沈妙合推门而入的时候,三人似乎正在说着什么,叶靖琛坐着喝茶,其余两人站在旁边伺候,见突然有人闯入,三人都吓了一跳,叶七甚至还拔出了腰间的剑,直到看清来人是沈妙合后,才惊讶着住了手。

叶靖琛与沈妙合面对着面,震惊的许久说不出话来,沈妙合则是用悲切又绝望的目光看了叶靖琛两眼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位惊慌失措的姑娘身上,在看清对方的样貌后,顿时大吃一惊。

这位姑娘居然与自己有六七分的相似,乍一看还以为两人是亲姐妹呢。女子惊恐地望着自己,满脸写满了“来者不善”,好似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沈妙合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叶靖琛居然找了一个和自己如此像的姑娘,所以到底是这位姑娘长得像自己被叶靖琛带了回来,还是因为自己像这位姑娘才能嫁给叶靖琛呢?她并不知晓答案,她只知道事实摆在眼前,白幼琳没有骗她,她之前所有的自欺欺人不过是可笑又可怜,从头到尾,她都是个笑话。

“你怎么来了?你为什么会知道这里?”叶靖琛缓缓起身,沉着脸问道,他心里惊惧不已,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了的感觉。

他接莺儿入京偷偷的藏身在此,一直都做的小心翼翼,不想被任何人知晓,更不想被沈妙合发现,只是为什么莺儿刚入京第三天沈妙合就收到消息赶了过来,到底是谁去向沈妙合通风报信的?又是谁发现了这个秘密?除了沈妙合还有没有别人知晓??

他害怕沈妙合知道莺儿的事,更害怕四皇子那边知道,因为若是泄漏了消息他就前功尽弃了,莺儿这颗棋也算是彻底废了,一旦引起四皇子的警觉,日后要是再想重来一次怕是难上加难。

沈妙合目光冰冷的望了望叶靖琛,眼神里只有失望和愤慨,她冷笑了一下,咄咄逼人的说道:“你藏的并不怎么高明,所以就被我知道了,怎么,不把人领家去吗?养在外面算什么意思?又是在打谁的脸面?”

叶靖琛嘴巴张了张,居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荒诞感,他明白沈妙合是误会了自己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也难怪,他将一位妙龄少女藏在家宅中,还偷偷的跑来看望,是谁都会误会吧。

其实昨天他看过莺儿之后本不想再来了,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觉得还是亲自指导莺儿如何模仿沈妙合,于是今日特意挑选了沈妙合日常喜欢的衣服首饰的款式和颜色,给莺儿送了过来。他还打算告诉莺儿如何打扮如何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更像沈妙合,就为了真到了最坏打算那日,可以李代桃僵。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还是出现了纰漏,沈妙合居然找了过来,还正正好好的将他堵在了莺儿的房里,这下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你别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叶靖琛只能干巴巴的给出这么一句解释,可是怎么听都没有可信度,就连他本人都觉得太牵强了。

沈妙合大怒,走上前去狠狠的揪着叶靖琛的衣领,用绝望而悲伤的眼神盯着他,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着,哽咽着控诉道:“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瞒着我?叶靖琛你混蛋。我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没想到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行。好,我自己瞎了眼挑中你我无话可说,好坏我都认,只是我不能不顾及自己和沈家的脸面,你既喜欢她,咱们找个好日子抬她进门做姨娘便是,你偷偷的将人养在外面算怎么回事?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只会说我善妒不容人,连一个姨娘都容不下,害得你只能在外偷偷的养。我沈妙合也是要脸的,沈家也担不起教女无方的骂名。今天既然当面把话说开了,咱们就彻底定下个好日子,把事办了,我也算是做一回贤妻,成全了你们的好事。”

说完后,沈妙合就松开了揪着叶靖琛衣服的手,将脸埋在手掌心里,失声痛哭。

红蕊和绿萼见状赶上前来,搂着沈妙合一起掉眼泪,两人也顾不得尊卑了,愤怒的瞪着叶靖琛,仿佛恨不得吃了他。

叶靖琛心疼的要命,想都不想的就要过去抱沈妙合,却被沈妙合挣扎着推开了,“你别碰我。”沈妙合歇斯底里的哭喊道,用尽全力推开叶靖琛。

她力气小,用力之下不仅没有将叶靖琛推开,反而自己被反震的连连后退差点摔倒。她双眼通红,满脸泪水,浑身颤抖,眼神绝望而愤恨,直勾勾的盯着叶靖琛,虽然一言不发却满是控诉。

叶靖琛心疼的要命,可是却没有再上前安慰,他双手下垂,微微低着头,内心进行着天人交战。

该不该说实话呢?如果沈妙合知道了他的打算会拼命的阻止吧。到那时他可能真的会连累她丢了性命;可若是不说,这一辈子,她怕是都不会原谅他。

他就这样默默的低着头,眼眶泛红,眼里隐隐也有了泪光,面部肌肉抽搐鼓动,显然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痛苦。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豁然抬头看着沈妙合,淡淡的说道:“你先回去吧,以后这件事你不要管。”

他已经做出了选择,宁愿沈妙合埋冤自己,也不愿失去莺儿这个好容易才找到的人,日后若是能全身而退,他再去向她请罪好了。

沈妙合没想到叶靖琛给出的回应就是轻飘飘的一句“你先回去吧”,她泪如雨下,心如死灰,声音沙哑的嘶吼道:“叶靖琛,我恨你。”

骂完,沈妙合就转过身去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似乎已经吓傻了的莺儿突然喊道:“夫人留步,莺儿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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