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靖琛只从白幼琳的口中得知毒是齐元若给的,他还是不知道沈妙合所中何毒,解药在哪里。
回到慈仁宫后,叶靖琛将此事上奏给皇后,皇后立即派兵在整个定京城搜捕齐元若,并强调务必要捉拿活口。
不知道所中何毒,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万幸的是,经太医们的一致确诊可以断定,沈妙合在短时间内只会昏迷不醒,不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靠着定京城的守军抓到齐元若,要么等着齐元若主动找上门来。
沈妙合不宜留在宫里,叶靖琛就抱着昏迷的她回了家。
当天夜里,整个叶家是灯火通明,乱成一团。沈家的四人都来了,冯曼茹顾不上自己有孕在身,挺着肚子也非要来看沈妙合,刚一见到昏睡不醒的人,就跟罗雪娟和刘秀兰抱着哭成一团。
叶广生和沈信的脸色也是十分的难看,沈从山更是数度哽咽。看三个男人的架势,仿佛恨不得将定京城掘地三尺的去捉拿齐元若。
众人当中最冷静的反倒是叶靖琛了。他坐在沈妙合身边,紧握着妻子的手,寸步不离的守着她,面容平静而镇定。
因为他知道齐元若一定会找上门来的,齐元若的目标是他,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
一晃三天,齐元若都音信全无,搜城的士兵没能找到他人,他也没有传递任何的消息给叶靖琛。
叶靖琛越等越焦急,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难道齐元若的目的不是用解药威胁他,而是单纯的要毒死沈妙合,好让他痛苦悔恨一辈子?
可若是这样,齐元若就该用可以直接致命的剧毒,为什么要用这种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人的毒药?是为了多折磨他一段时日,让他在日复一日的希望和失望之间徘徊,最后一步步的走向绝望?
如果真是如此,他不敢想象自己在眼睁睁看着沈妙合死在自己眼前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觉得自己到时候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终于,就在叶靖琛快要等到崩溃之际,一封密信在半夜被人投到了叶府的大门口。
门口的护卫不敢怠慢,发现密信后立即跑着给叶靖琛送来了。
叶靖琛迅速的打开密信,果然是齐元若的字迹,上面约他今夜子时老地方一会。
所谓老地方,就是从前叶靖琛跟着齐元若做事的时候,密会的那所位于郊外的荒宅。
叶靖琛看过信后,将信放到蜡烛上烧光,然后顺势坐在了沈妙合的床边。他望着昏睡中的妻子,伸手轻柔的在她脸颊上抚摸着,呢喃自语。“妙合,我会帮你找解药,你不要害怕,我一定会救你。”
*
子夜时分,叶靖琛如约而至。
一推开门,叶靖琛再次看到齐元若的时候,很是愣了一会儿。
印象中的齐元若样貌清俊、贵气儒雅,与眼前之人大相径庭。他瘦成了皮包骨,脸上满是胡茬,眼窝深陷眼眶乌青,似是许久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浑身散发着一股臭味,简直是与乞丐无异。
“不过数月不见,你竟然沦落成这般模样,若是在街上撞见了我大概都认不出来,难怪派了那么多的士兵都抓不到你,想必那些士兵还以为要逮捕的是昔日的四皇子,他们大约忘记在乞丐堆里找人了。”叶靖琛一见面就先来了一波嘲讽。
齐元若直接愣在了当场,直勾勾的瞅着叶靖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没料到叶靖琛被自己握着命门,居然还敢如此的嚣张,当真以为他不敢同归于尽是吗?
预料中叶靖琛跪地求饶、苦苦哀求的场面没有看见,齐元若还被对方先发制人的讽刺了一番,他几乎气疯了,对着手下的五名残兵挥了挥手,示意将人围起来。
“叶靖琛,你不想要你妻子的命了是吗?居然还敢如此嚣张。我告诉你,这种毒是我很多年前在塞外寻得的,大凉境内无人见过,自然也配不出解药来,所以你期待着靠你们叶家的实力搜罗到解药简直是天方夜谭。除了我,没人能救那个女人。”
齐元若阴狠无比的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很显然,里面装的是解药。
他本以为叶靖琛在看到解药后会示弱服软,至少也会流露出渴望的神情,这样他才有继续要挟对方的机会。
没想到叶靖琛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看跳梁小丑一般,讪笑道:“我知道你这里有解药,所以你约我,我不就来了吗?说吧,你约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我约你来做什么?你说我做什么?”齐元若放声大笑,歇斯底里的模样状若疯魔,“你毁了我一辈子,你说我要做什么?叶靖琛,我知道我没有活路了,但是没关系,我死了也绝不会放过你。我不仅要你给我陪葬,我还要你最爱的女人也一同去死。你该不会以为你来赴约,我就会给你解药吧?做梦去吧,你们夫妻两个都得死。叶靖琛,害死自己最心爱的妻子,这种感觉怎么样啊?”
叶靖琛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根本没有因对方出尔反尔生出的愤怒和绝望,这样齐元若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对方的表现太镇定了,从叶靖琛一进屋开始到现在,每一步反应都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这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反常,让齐元若慌了神。
“我早料到你不会痛快的给我解药了,齐元若,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了解?你就是个忘恩负义、心肠歹毒的小人,和你相商就是与虎谋皮,谁会相信你这种人呢?”叶靖琛讽刺道。
“我杀了你。”齐元若怒吼着,拔刀冲向叶靖琛。
叶靖琛敏捷的侧过身子去,齐元若扑了个空,他早就是强弩之末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跌倒在地。这时剩余的五名亲兵看不下去,纷纷怒吼着围攻叶靖琛。
叶靖琛会一些功夫只是不擅长罢了,如果是在平时,齐元若的这些亲兵随便揪出了一两个就能将他治服。只可惜,这五名亲兵一路上护送着齐元若逃回定京城,早就浑身伤病、疲惫不堪,他们连站稳了都有些费劲,何况动刀杀人,叶靖琛凭着三脚猫的功夫,居然和这五人战成了平手。
一直以来,叶靖琛都清楚齐元若身边有不少功夫好的高手,只是拿不准在闽南一战后还剩下多少,又有几人陪着他一路逃回定京。现如今真的打了照面,他也算是心里有谱了。
齐元若见自己的手下讨不到便宜,高喊道:“都住手。”等到几人都停了手,他高举过手里的解药,喊道:“叶靖琛,如今解药就在我手里,你妻子的命也在我手里,要不要全在你。只要你伏诛,跪下来任我处置,我可以把解药给你,让你一命换一命,你觉得怎么样?”
本来他是不打算给叶靖琛解药的,但无奈形势逼人强,这种情况下,如果不交出解药,恐怕杀不掉叶靖琛。倒不如将解药给出去,换他和叶靖琛同归于尽也好。
总之,他已经是抱了逼死的决心,但也不能让叶靖琛活。
谁知叶靖琛根本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齐元若,嘲讽道:“要我给你下跪?你配吗?你还以为自己是昔日的四皇子?现在的你不过是个逃犯、是逆贼,你凭什么要求我跪你?”
齐元若愣在了当场,随即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爆发出一阵疯狂大笑。事到如今,他总算了弄懂了一些事,也彻底认了命。
“叶靖琛,我还以为你有多爱那个女人了,为了救她的命甘愿来付这场鸿门宴,不曾想到了生死攸关时刻,你还是选择了保自己的命。我呸,什么狗屁爱情,都是哄人的。你嘴上说着多爱多爱,真到了两人只能活一个的时候,还不是放弃了沈妙合?可怜沈妙合被你连累了才会中毒昏迷,她怕是在昏睡之际还盼着你去救她呢?你说若是她临死前得知你为了活命放弃救她,她该是什么反应?我真的很想见一见呢。我知道我今晚必死无疑,不过没关系,有沈妙合陪着我去死呢,到了阴曹地府,我一定把今晚的详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她听呢。”
说到最后,伴随着歇斯底里的狂笑声,齐元若将手里的瓷瓶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啪”的一声,瓷瓶被摔的粉碎,里面的解药在地上氤氲成一滩水渍。
“动手。”叶靖琛突然高声喊道。
几乎是一眨眼间,外面就亮起了火把,然后是脚步声、喊杀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齐元若等人刚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紧跟着一名名手持火把或刀剑的士兵鱼贯而入,转眼间就将整个房间包围了起来。
“你没事吧?”沈从山带兵而入,他急忙来到叶靖琛身边,担心的问道。
齐元若这时才知道自己中了叶靖琛的计,叶靖琛假装单刀赴会,其实早就命人带着士兵在门外将他们包围起来,只待他一声令下,就冲进来将人活抓。
既然早就料到了必死的结局,齐元若倒是没什么好惋惜的,他坦然的面对死亡,唯一庆幸的是他在士兵冲进来之前就砸了唯一的解药。
隔着熊熊燃烧的火把,齐元若与叶靖琛对视着,嘴角的笑容愈发的冰冷而讽刺,他仿佛在无声的告诉叶靖琛——你休想救活沈妙合。
这时沈从山走上前来,一把揪住齐元若的衣服,凶狠的说道:“解药呢?把解药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些。”
齐元若嘲讽的看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沈从山,哈哈大笑道:“你刚刚就在门外,居然什么都没听到吗?我要叶靖琛用自己的命换解药,可是他拒绝了。所以我将唯一的一瓶解药砸了,喏,就在那里。”
说着,齐元若冲着地上的碎片努了努嘴。沈从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见那里有一滩可疑的水渍,难道这真的是……
沈从山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了,他转过头去看着叶靖琛,满眼的不可思议,仿佛在等对方给一个解释。
叶靖琛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士兵们命令道:“将人都捆起来。”
士兵们答应了一声,上前来捆住齐元若等人。齐元若丝毫不挣扎,仿佛被五花大绑的不是自己一般,他只是幸灾乐祸的在叶靖琛和沈从山直接来回的打量,用一种濒临死亡前才有的恶意和疯狂语气说道:“叶靖琛,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肯救沈妙合,现在解药没了,你们只能回去给沈妙合收尸了。我纵然是死,也有你叶小侯爷的夫人陪葬,我到了下面不寂寞。”
沈从山见叶靖琛没有任何的解释,这才反应过来齐元若没有说谎,他几乎疯了,一个箭步冲过来揪住叶靖琛的衣领,怒吼道:“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解药没了,妙合怎么办?你是不是真的怕死而不愿救她,说话。”
按照叶靖琛的意思,有些话是不想在众人面前说的,可是当他看到齐元若幸灾乐祸的眼神和狂热兴奋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小人得志的模样后,他就被彻底点燃了怒火,决定再不善良一次,给予齐元若临死前的致命一击。
“妙合根本就没中毒?要什么解药,她好好的呢,一切不过是我们合起来演的戏。”叶靖琛掰开沈从山的手指,冷静的解释道。
“什么?”沈从山和齐元若一起喊道。
叶靖琛先是送给齐元若一个嘲笑的笑容,才对沈从山苦笑道:“白尚书偷偷派人联系上了白幼琳,要她给妙合下毒,好巧不巧这件事被白幼琳一个叫如意的贴身婢女听到了。我曾对如意有过救命之情,她又怕主子做的事会连累了自己,于是主动去找皇后娘娘告密。娘娘将这件事告诉了我,我和妙合商量了一下,觉得可以将计就计的将齐元若引出来,总比满城去找人强。于是我们连同皇后娘娘做了场戏,那些被下了毒的食物早就被换掉了,妙合好得很,活蹦乱跳的。不过这两天要假装昏迷不醒,只有晚上能起来活动活动,把她憋坏了而已。”
“真的?你没骗我?”沈从山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懵的,怔怔的望着叶靖琛,就连问话的语气都带着哀求——他在求叶靖琛和他说实话,他妹妹是不是真的没事。
“这种事怎么骗你?她好不好的,你一看不就知道了?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回家,我保证你能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妹妹。”叶靖琛拍着沈从山的肩膀,保证道。
沈从山大大的松了口气,转而又怒气冲天的拍开叶靖琛搭在肩膀上的手,“你为什么不早说,瞒着我们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把我们一家人吓成什么样了?我爹到处找名医,我娘哭的眼睛都是肿的,曼茹还怀着身孕呢,担心的成宿成宿睡不着。你们可倒好,演戏演上瘾了,连自己家人都瞒着。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和那个丫头就等着被爹娘数落吧。”
他虽然恼怒,骂得又凶,但是整个人的状态都是放松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意味。
叶靖琛哭笑不得的说道:“这件事只有我、妙合、皇后娘娘和十一皇子知道,连我爹娘,红蕊绿萼都瞒着呢。我们也是怕知道的人太多走漏了风声,这是皇后娘娘的主意啊,你们去找她抱怨。”
沈从山鄙夷的看着叶靖琛,脸上写着“你真无耻,居然拿皇后出来压我们”。
“不对,”这时已经被事实惊呆了的齐元若尖叫出声,他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垂死挣扎的说道:“如果没有中毒,那些太医是如何诊断她中毒了的?”
“齐元若,你曾经好歹也是四皇子,怎么宫里的生存规矩都忘了。皇后说谁中毒了,太医敢说个 ‘不’字?我知道白幼琳给妙合下毒后你等了三天才露面,这三天就是用来观察妙合的情况,以及各方的动态。难道你就没有发现所有参与诊治的太医都没有回家吗?是皇后怕他们中有人泄露了秘密,将人关在了宫里,专等着你上钩后再放人呢。”叶靖琛无不讽刺的说道。
如果是从前的齐元若,一定会更加的谨慎多疑,也定然会发现那些参与诊治的太医没能出宫这一古怪现象,从而察觉到不妥。可是此时的他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是强弩之末,不足以支撑他想那么多。
他只顾着引叶靖琛上钩与他同归于尽,完全没看出来这场局中的种种不合常理之处,从而让自己彻底沦为笑话。
齐元若双眼几乎能迸出烈火来,死死的瞪着叶靖琛,“那你为何要假装上当来这里见我?当你收到我的邀约密信后,大可以直接派兵来捉我。”
“我只是觉得面对着面的戏耍你一番,真的是很有趣。而且你临死前最大的愿望不就是见我一面,希望看到我苦苦哀求吗?苦苦哀求做不到,但是见一面的愿望总得满足你吧。”叶靖琛叹息道。
“哈哈哈。”齐元若仰天长笑,笑声中有苦涩、有凄厉、也有绝望,“叶靖琛,你是个人物,生平我见过的所有人中,你是最厉害的那个。如果你也是皇子,我甚至都不需要争什么皇位,因为那必输无疑。如今输在你手里,我也算心服口服。”
“真是过奖了。”叶靖琛淡淡的回答道,语气不卑不亢。
齐元若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他叹了口气,语气竟然罕见的带了丝恳求。“我想最后拜托你一件事,临死之前,我想见一个人。”
“纯妃娘娘是吗?”叶靖琛打断了齐元若的话,点头道:“皇后娘娘吩咐过,你可以见她。她一直在宫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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