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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大学的线条比湘北高中多些,但也没多多少,依旧是简笔画风格。
三井寿拉着铁男跑去教学楼照镜子,镜中的他果然成熟了,肩膀更宽,撑起西装外套,下颌骨棱角更明显,下巴上有几根胡须,很爷们。
铁男换了条纹衬衫配黑西裤,下巴刮干净了,甚至戴了一副浅茶色的太阳镜,看上去斯文很多,跟高中时代不是一个人了,唯独头发保持披肩卷发。
三井寿很满意,这肯定是自己帮铁男捯饬的。看吧,他男朋友收拾一下很帅的。他去握铁男的手,铁男将手揣进裤子口袋,对着门口笑,“三井,你朋友来了。”
这个梦世界遇见朋友可不容易。三井寿望过去,是牧绅一。
牧绅一很清晰,想来彼此相处得不错……好吧,一般,自从想起牧绅一,铁男就退到他两步之外了。三井回头去拉铁男,铁男却又退了一步,叼着烟没点,往校门外走去。
他明白铁男是不想人前招摇。他发现铁男特双标,明明是个胆大妄为敢把机车踩上时速200的人,但一沾上他三井寿的事就畏手畏脚起来。为什么会这样?总觉得哪里不对。
三井寿快步跟上铁男,在机车发动之前翻上机车后座。
风吹起铁男漆黑的卷发,扫过三井脸颊。他闭上眼睛,胸膛贴着他的背,是属于他的结实可靠的避风港。他记不起第一次抱他是怎样的场景,如何开始的不重要了,还要迎接多少波折也不重要。他舒缓下来,拥着他总让他安稳。
在三井寿不经意的时候,他们转过了几个场景,铁男把车停到离海滨不远的一栋一户建楼下。
三井意外地看着这栋楼,跟他记忆里大学时期租的和牧一起住的那栋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同一栋吧。所以跟他一起住的人,其实是铁男。
铁男站在他身后,眼神温柔,“很贵吧?租金还是我来付。”
三井寿很想大包大揽地说,“当然是我负担,铁男你只管住就好,我爸给我的生活费足够了”,他知道他一定这样说过,以他对自己的了解,他绝对会讲出这种话。
但话到嘴边他改了主意,既然铁男喜欢照顾自己,那就答应他吧,反正是梦,不妨做个美梦。
他牵起铁男的手,边进屋边叨念:“你真是煞风景啊铁男,风花雪月哪样不比钱好谈?晚上给我炸丸子吧,很想吃。我要鸡肉的,还有素的,还要配一份土豆汤,还要……”
他们睡一间卧室,这点三井寿毫不意外。细节过于清晰,感觉真实得让他脸红。
日子悠然起来,总是晴朗的好天气。他们住得离海很近,在阳台就能看见宽广的蔚蓝。海鸥在半空起舞,偶尔一两只飞到他们的阳台上,他们会掰些早餐面包或是午餐里的鱼,打发这些漂亮的白鸟。
傍晚去海滨走走,手挽着手轻轻地晃,脚踩在柔软沙滩上。海浪啄过他们光着的脚丫,破碎成金灿灿的泡沫。橙红的夕阳点燃半天浮云,云霞绚烂。海滨安静,只有浪涛的清唱、只有微咸的风、只有他们俩。
这一切如此美好……这绝对是又一个记忆陷阱,时间再次凝固了。三井寿有点儿泄气,铁男简直一步都不想往前走,非得让他拿鞭子抽他。
他理解铁男留恋只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他也挺喜欢,但不行啊!他们得回到现实。他找了个愉悦之后的松弛场合,主动提起跟牧办了一家杂志社。
铁男如他推断,再一次笑得不由衷,却顺从地点头,笑说:“好,不错的主意,我送你去。”
T3
这次出门,门前停着红色SF,他记得这是他的毕业礼物。铁男的意识这是跳到哪儿了?铁男自己坐上副驾驶,三井有点懵,寻思着该怎么问能让问题比较自然,顺手打开收音机掩饰自己的不明所以。
“今天是20XX年3月25日,天气……”毕业典礼当天啊,是不是这段时间他们没怎么见过,才会直接跳跃过去。三井发动车子沿着路开,天光暗淡开始下雨。他开得很慢,铁男不说话,他也没说话,只有雨声缠绵。
开了一段,他看见了开毕业派对的酒店。车拐进地下停车场,铁男拒绝了跟他同乘一部电梯,指着另一部,“我走那个,别一起上去。”不由分说,独自离开。
三井伸手捞了个空,电梯在上升,他的心却在往下沉。做了太久的美梦,现实突然展现在他眼前让他措手不及。他们不适合作为情侣出席,铁男一直在这样想,所以这场梦里他一直在逃避。
铁男一定是受到了某种压力,让他宁愿睡。三井寿忽然想,这压力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大,还要无解,自己要是找不到问题的关键,可能很难把铁男带回现实。
派对很热闹,铁男独自坐在角落里,握着啤酒杯散漫地饮。身上的休闲款式让他看起来柔和许多,卷发和胡茬显得性感。三井往铁男的方向走,还有五、六步距离,铁男看向他,摇了摇头,起身往后门去。
三井匆忙跟上抓住他,“别自己走,我们一起回去。”
“会被拍到的,”铁男笑得悲伤,摇着头,“你现在大小也算个著名模特,不要留下这种会成为污点的绯闻。”
“你不是我的污点!”他脱口而出。可铁男还是挣开他的手,独自走了。
未等悲伤和恼怒积累成雨,眼前的一切又变成了纸片。无力感打断了三井寿的情绪崩溃。在别人的意识里,什么都可能发生,毕竟意识不讲道理。
也许毕业派对上他们真发生过什么,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铁男再找回来。不知道他又回味哪一段过往去了,逃避不解决问题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他来教么。
三井寿在无风的画里穿行。这次比上次多了很多明显是成年人视角的画面。
很多不同地区的海面,晴朗时的蔚蓝和连绵灰暗的雨,还有夜里漆黑的画面伴随着层层涛声。很多从山顶向远方眺望的角度,初升的红彤彤的太阳,遥远的模型似的城市,蜿蜒的河。还有很多出名的景点,古老的寺庙,空旷的原野,茫茫的雪原和漫天大雪。
他感觉到浓重的寂寞情绪。他不确定来自自己还是铁男的感受,明明都是开阔景色。
幸好不全是那些空寂的风景,还有些热闹的人。学校,少年,许多剪短制服不系扣子的中学生。吸烟的男人,烟雾缭绕的仓库,配合燃烧烟草和汽油的呛人味道。还有很多血,溅落在地面上干涸成了深褐色,而沾满双手的还带着温度和粘腻得叫人恶心的触感。
再走,他看见了三井寿。关于三井寿的画面总是人物很细腻,而背景虚化了,大约表示三井寿出现时,其他的一切对铁男来说都不重要。
他原以为会看见许多不良阶段的三井寿,但事实上,更多的是球场上的三井寿,湘北的红白球衣也有,红黑球衣也有,海南的紫白球衣也有,紫金球衣也有。
投篮的画面最清晰,传球和跑动就模糊起来,大概铁男的注意力被球带跑了。他都不记得铁男去看过他打球,真不像话啊,瞒他瞒得那么严实。
还有各种各样杂志插画里的自己。自己也太帅了,铁男的眼光真优秀。
终于再回到他们一起住的一户建,这房子竟然也变成了画片。三井寿懵了,铁男没回这里是去了哪?他已经走过不少地方,全无他的踪影。他狠狠踹了房子几脚泄愤,虽然没用。
线索断了,他在图画里仔细搜寻,白色蝴蝶终于从树冠飞了下来,在他眼前翩然而过,带他回到现实世界。
R
窗外阳光很好,是个明媚的早晨。三井寿仍然躺在床上。铁男也依旧睡着,眼皮轻轻抖动,呼吸有些急促,供氧面罩上有节奏地凝结水雾又消散。
三井拔掉身上的针头和监视器,躺太久了,下床第一步腰有些酸。
他搭坐在铁男的床沿,伸手贴上铁男的脸,拿拇指抚过比梦里纹路更深的眼角,吸了下鼻子,被满鼻子消毒水味弄得眼睛潮湿。“等我回来找你。你别再跑了,一次次去找你,我很累的。”
门轴吱一声,他快速起身背对着门擦干脸颊。
高桥关好门向他走了几步,低声问:“三井先生?你的监控数据断了,我来看看你的情况。”
“我没事,但还没回到现在,刚到我大学毕业。”他收拾好情绪转过来,询问高桥:“过了多久?”
“七十个小时。”
“这么久?”比他以为的时间要长,“我失去了他的踪迹,再进入能接上吗?”
高桥面色犹豫。
三井紧张地追问:“不能?”
高桥的回答里带着小心翼翼,“三井老先生和夫人在对面房间等你。”
三井寿更紧张了。他没跟爸妈细说,原以为他离开家几天他们不会很在意,他不是经常不在家么。“我去跟他们聊几句,你等我。”
“三井先生……”
高桥拦住他的去路,那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不耐烦,总觉得高桥又要玩什么心术,“你有话就直说,跟我躲闪没有意义。”
“不是躲闪,事情有些新变化,”高桥看着三井顿了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这次实验需要停止。继续下去会有危险。我得优先保证您的安全。”
“做梦能有什么危险?”三井寿快速扫了一眼铁男,不明白危险在哪。
高桥小心地补充解释道:“铁男先生的脑域反应已经很弱。之前没告诉您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如果他大脑停止活动而您没能及时逃出来,您会跟着他的脑域死亡而陷入永久昏迷。”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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