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高个子少年回头,语气疑惑:“有什么事吗?”
“你义眼的基弧看上去不太合适,平时不会痛吗?”
何塞伸出钢铁手臂挠了挠头发,手指在灯光照射下泛起冷硬的金属光泽。
“不会。”
“你的义眼边缘已经出现了轻微的碳化,军用的义眼没有痛觉反馈,去装备室我帮你调整一下,调整好就不会影响你的视觉了。” 白黎的语气温柔。
“那就谢谢小白姐了。”
或许是因为白黎的表情和眼神过于真诚,加之义眼确实需要调整,年轻人愣了一下,接受了她释放出的好意。
她们一前一后走进装备室,白黎将操作台连通电源,又去架子上找了工具,准备将义眼取出来。
“我自己来就好。”
何塞后退一步,展现出了明显的抗拒姿态。他甚至没有借助任何工具,直接将手指怼进了眼眶里,将那只出了故障的义眼卸下来。
戒心还挺重。
白黎将那只义眼安装在操作台上,在高倍镜下,她操纵着金属手臂修整义眼的碳化部分。
何塞就站在操作台旁看着她,义眼被拆下后,眼眶空空荡荡,显得阴森可怖。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在桌前忙碌,装备室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在操作台前投下一片浓重的黑影。
期间有几个人进出装备室,见白黎忙着,也是只是简单的和何塞打了招呼,取了需要的东西后就离开。
然而白黎对外界的事物好像全无察觉,只是专注地看着操作台,直到时针转过九点,她才抬手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差不多了,这配件还挺全的,要不要我帮你加上痛觉反馈功能?这样有问题你也能早点发现。”
“不用了。”
何塞已经有了些不耐烦的神色,他很果断地拒绝,也没有解释原因:“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没用的事呢?。”
“季队得了癌,伍医生惹了人命官司,我这样的战犯更是耗材,咱们这些人要是有的选,谁愿意来执行这种送死的任务?”
他的语调嘲讽,像是炸起的刺猬,无差别的攻击试图靠近自己的每一个人。
白黎抬起眼看他,她的眼睛像颗玻璃珠子,专注地看着什么的时候,似乎能安抚人心。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啊。”
“你没看过我的档案吗?我家人也在远洋战争里去世了,导弹落下的时候,他们还在研究中心上班。”
“但我们这样的人,更应该好好活着不是吗,至少要替家人的份活下去。”
最可信的谎言总是真假参半的,研究中心确实是被导弹夷平了,只不过和发起远洋战争的仿生人没什么关系。白黎在脑中计算着应该如何改动义眼上的回路,脸上还是那副哀伤混着心疼的神色。
长久的沉默。
“......我想,眼睛还是不会痛比较合适。”
何塞的声音闷闷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不好调整,可能会影响任务。还是等任务结束了再麻烦小白姐。”
白黎点头,表示理解,她将注意力转移回操作台:“何塞,你个子高,能去那边架子上帮我把工具箱拿过来吗?”
在年轻人转过身去够箱子的一瞬间,白黎的指尖痉挛般的微微一动,操作台上的义眼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某处回路却无声地改变了位置。
何塞将工具箱递过去,白黎替换了操作台上的金属配件,做着最后的调整。
“好了,来试一下吧。”
何塞抬头,将调整好的义眼塞进空洞的眼眶。
白黎神色关切地问:“有没有哪里不合适。”
“没有,谢谢小白姐。”何塞的态度友好了很多,脸上露出笑容,只看他这副模样,根本无法将他同档案上那个违抗军令残杀队友的人联系起来。
“凌晨我上船的时候,伍医生也问我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白黎手上的动作没停,她一边收拾好操作台,语气随意地发问:“伍医生也帮你修过眼睛呀。”
“没有修,伍医生处理不了义眼,他只是想帮我看一下,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就拒绝了。”
何塞的义眼出现问题不是秘密,有心人都能留意得到。伍铭作为一名履历优秀的外科医生,义肢并不是他的研究方向,他明知处理不了何塞的义眼,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多余的举动?
比起修好这只眼睛,他的目的显然是进一步地接触何塞,这个对仿生人有着巨大敌意的战斗人员,至于接触的目的,恐怕和自己差不太多。
白黎有了推测,这群队友还真是卧虎藏龙。
何塞和她告别后,很快离开装备室。
白黎带着笑目送着何塞离开,才转过头开始寻找自己要用的装备。
装备室很大,大概是这艘船上最大的一片空间。
靠近门口的架子上放着两个胸包,其中一个贴上了自己的名字,用的是醒目的玫粉色荧光笔,字迹龙飞凤舞。另一个背包上也贴着相同的便签,上面留下的名字是伍铭。
开会时季文杉提到了携带装备的问题,白黎作为技术员,除了基础的生存物资和武器外,还需要携带辅助侦查和战斗的各类设备。
她将自己的胸包提过来放在地上,开始检查里面的装备。
外侧用登山绳捆绑着撬棍和制式匕首,8字扣固定,包带上别着夹灯与口哨。外侧夹层里放着强光手电,镁条和指北针。包里的一层放着护目镜,防毒面具和几盒备用的子弹,外面包裹着保温毯,另一层放着六餐份量的压缩饼干和袋装饮用水。
这个配置倒像是mini版本的BOB生存包,在紧急情况下,里面的物资可以保证一个正常成年人类生存48小时。
食物和水源不是问题,她可以像人类一样正常的进食,只是无法从中获取能量,仿生人能量的获取来源都是能源块。将身体机能调整到日常最低消耗模式,通用的能源块能用上一天,岛上情况未知,只怕消耗的速度要快上两倍。
装备室倒是有储备着能源块,只可惜拿太多会引起怀疑。要是能拿到仿生人专用的能源液效率会高得多,一小袋能源液能撑上三天,只可惜装备室没有这类东西,有她也没办法拿。
看来得找机会从程曦那边下手。
白黎将最占据空间的袋装饮用水和压缩饼干拿了一部分出来,替换成了通用能源块,保温毯也换成了更轻便的款式。
胸包处理完毕,她选了两把不同规格的手枪别在作战服的腰封上,正准备选些其他的设备。
她正在调试无人机时,突然捕捉到一声闷响从船底传来。
随之而来的是自下而上的震动,白黎扶住架子,维持住身体的平衡。
触礁了?
她将整理好的装备背好,正准备去甲板上看看情况,装备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是随队医生伍铭,他冲进装备室将自己的胸包提起来背在身上,又拎起一把摆放在墙角的突击步枪。
“白技术员,你......”
白黎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的话语被第二次震动打断,白黎脚下一个趔趄,往边上摔去,伍铭伸手扶了她一把。
这次的震动比上一次更加剧烈,好像有什么巨兽在冲撞船底。两人对视一眼,白黎回应以一个感激的眼神。
她们跑出船舱,准备上甲板,伍铭离门口更近,他先跑到楼梯前,脚步一停。
白黎正不解他为何突然停下,伍铭却侧过身子,让白黎先过去。
白黎:“......”
她没有多说什么,三步并做两步,迈上台阶,跑向驾驶室。
她迈进驾驶室门的一瞬间,第三次震动来袭,白黎抓住驾驶室的舱门,维持身体的平衡。
船舱开始漏水,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在一阵阵炫目的红光中,白黎听见一个冷静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
“白技术员。”
是那位染着粉红短发的研究员温蒂,舱内温度虽然比室外暖和得多,却也接近0度,这位年逾六十的研究员却只穿了一件紧身的保暖衣,衣服包裹在手臂上,勾勒出强健的肌肉形状。
她站在中控台前,声音平稳地叙述情况,脖子上甚至还挂着耳机。
“航线偏了,定位被未知磁场干扰,我们已经偏离了预定好的登岛地点,你有办法恢复定位吗?”
无人机和卫星虽然无法探查岛上的情况,但是至少能准确定位海岸线的位置,这岛上究竟有什么东西,竟然能直接篡改设定好的航线。
白黎冲到中控台前,手指劈里啪啦在键盘上一顿操作,可无论她怎么补救,显示屏仍然是卡死的状态。她迅速地做出反应,切换到手动驾驶模式,将加速阀门一推到底。不把那东西甩掉,这船撑不了多久。
船底发动机响起轰鸣声,速度指针在三秒内飙升至140,白黎的身体由于惯性向后仰去。
“甩不掉,它跟得上我们!”伍铭的声音响起。
白黎将视角转向船后,发动机高速运转溅起的浪花后,是某种鱼类的背鳍,离船只有二十余米的距离。
“这是正常的吗?”她询问温蒂。
“不正常。看背鳍形状属鲭鲨科,这个季节出现在北极海域已经不正常了,何况是这样的速度。”
季文杉也来到了船舱上层,她没有进驾驶舱,而是架起大口径步枪,上膛瞄准发射一气呵成。
她一连射出三发子弹,枪枪命中目标。
那东西被激怒了,巨大的鱼尾拍击海面,在空气中划出跃起的弧线。
白黎看清了它的模样。
本该是皮肤的位置却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鳞片,海水顺着嶙峋的皮肤倾泻。向外凸起的眼珠里,竟然能看出属于捕猎者的凶狠暴虐,倒钩状的尖利牙齿呈螺旋状层层排列,撑起巨大的口器,离站在船尾的季文杉不足三米远。
然而它的猎物并非什么待宰的羔羊。
季文杉将枪平举,子弹嵌入鲨鱼的上颚,她扣住扳机下压枪口,将整整一梭子子弹打进它的口腔。
体型庞大的鲭鲨坠入翻涌着的泡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甲板,染上一片浑浊的红。
白黎没有回头看这一幕,她正驾驶着船只划破海面,向着前方的岛屿全速前进。
还未上岛,这个未知的世界就已经撕开了狰狞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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