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先生——
9603和格鲁打架的时候，提过这个名字。
宁翡几乎是瞬间清醒过来，现在已经引气入体，她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蛰伏，只要休整片刻，拼一拼有机会能闯出去。
但现在明显不是暴露实力的时刻，她对未来和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片刻，宁翡活动一下酸痛的肩颈，坐起来靠向床头，无视齐松原伸出的手，沙哑开口：“什么意思？”
“你不用紧张，研究人员说脑受损带来的损伤不可逆，所以我有必要将一切和你解释清楚。”
齐松原十分自然地收回手，先将平板放到宁翡的面前，然后有条不紊地说：“当初宁小姐的爷爷重病，我以五十万的价格与你达成协议，我提供医疗援助，你自愿参与我们的实验。条例上写得很清楚，只要实验成功，你之后的去留都归我管。”
还有协议？宁翡拧起眉端，立即低头看向平板。
只见齐松原随意点了点透明平板，紧接着蓝光一闪，一份蓝底白色的文件呈扩散状跳到半空。
齐松原说：“你可仔细看看。”
这玩意略高科技了，宁翡瞳孔微张，妙哇！
但她很好地压抑住了好奇，垂目仔细察看这份如今关乎她本身自由的协议。
协议中原主是乙方，齐松原是甲方，明确写了原主需要进行一场异能觉醒实验，实验成功则还需要在实验室呆一个月，之后是否留在实验室工作由齐松原决定。倘若失败，原主可自行归家。
她用指尖触碰平板，划到下一页。
下一页基本是成功后附带的福利条款，譬如等原主爷爷做完手术，实验室还会继续提供免费的医疗服务等等。
但宁翡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无论成功与否，居然百分百对原主有利。
她忍不住抬头看向简直是活菩萨的齐松原，齐松原西装笔挺，神色沉静，立刻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怎么了？”
对方越友好，宁翡鸡皮疙瘩就蹿得越快：“……没事。”
她迅速看完所有页面，一股恶寒随之攀升至背部，原主分明被算计到裤衩子掉光了都不知道！
这份协议看似所有条款都对原主有利，实则充满陷阱，完全为甲方服务，相当于齐松原只是用五十万轻松买到了一条命。
如果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实验觉醒异能，何必再做实验？这项实验明显具有风险和不确定性，那么实验失败的试验品呢？
要想获得超出凡俗的力量，必须付出代价。人类通过科技力量来改变基因，进化本身，又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宁翡甚至都不需要推测，无法觉醒异能的试验品们一定在实验中就原地暴毙了！
原主爷爷重病，9725想要变强，9715心有执念，格鲁想出去看自己的女儿……每一个试验品或多或少都处于无从选择的境地，齐松原正是利用了他们渴望某种事物的心理，从而设下陷阱，让其无论生死都能为自己所用，总之解释权从头到尾都在他手里。
也许有些人不笨，可即使知道这份协议摆明了写着【傻子速来】四个字，仍不得不选择如此。
但所有人都没料到，试验成功了也要进行一场大逃杀，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真正获得条款上的福利。
宁翡无声思考着，平板蓝光折射，映出了她毫无波澜的冷峻眉眼，费尽心思搞这一出，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最后，她的视线停留在文件尾部的电子红章上，上面写的是“基因密码生物公司”，通常框起公章的红圈居然被一条衔尾蛇代替了。
衔尾蛇是咬着自己尾巴的蛇，这是一个能在许多文化中都有的古老符号，其起源能追溯到古埃及，象征永恒与循环，自我吞噬又再生，如同宇宙的无尽轮回。
含义深远，可邪门可正道。
沉默数秒，宁翡镇定自若地望向齐松原：“我看完了，然后呢？”
“宁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齐松原一直在观察宁翡，虽然早就猜到她并不会很吃惊，但亲眼所见还是很令他不解，顿时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如果不是失忆，应该没人会发现原来你一直在藏拙。”
这个形容非常有意思，宁翡注意到了一个非比寻常的信息，很明显，她和原主前后的表现截然不同。
穿越前原主被9715砸过头，穿越后她又被魁梧男人巨力锤击后脑勺，两次重击大脑，这是他们用监控都能看到的，所以她打算继续装失忆，但也考虑到了实验室是否有相关检测的方式，兴许有被发现撒谎的可能。
不过现在来看，这个问题似乎被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他们默认宁翡失忆，却并没有察觉到原主变了的根本原因，甚至自我圆说当成藏拙，可齐松原这种一看就是满腹心思的坏胚，真的会认为她只是在隐藏实力吗？
宁翡是一个极度谨慎的人，不仅习惯将坏结果想在最前面，还喜欢以敌人的心态模拟整个心理过程。
如果她是齐松原，如果发现一个平庸无奇的试验品表现突然变得优异，甚至干掉了实力遒劲的9715，她会很好奇，她会觉得这个人发生了一种不为人知的变化，然而并没有任何依据支持她的猜想，于是她选择保持缄默，最好将其暂时掌握在手中，默默观察的同时，等待对方露出马脚。
这个后果在业火出现时，宁翡就考虑到了。
她并没有原主的记忆，能做的只有咬死不认，尽量不暴露任何不对。
宁翡冲齐松原耸了耸，面色坦然地说：“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我觉得我应该天生就比较谨慎，而且求生**比别人强一点。幸好，最后运气好也活下来了。”
两人平静地对视，谁也看不清彼此眼底暗藏的情绪。
就像两只隐藏在羊群中的狼，甫一会面，气氛愈发剑拔弩张，下一秒却心照不宣地继续伪装绵羊。
片刻，齐松原点头：“你运气是挺好的。”
宁翡谦虚：“是是是，要不然也不会碰上你。”
齐松原仿佛没听出阴阳怪气，开门见山道：“一般来说，觉醒实验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每个人都需要长期使用稳定剂，但你很特殊。”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少顷又说：“小部分原因是你的自愈异能等级高，大部分原因来自于你的体质，你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对副作用反应较小的人。所以，我失去了掌控你的前提条件。”
虽然最后这句话很诚实，却饱含着森寒险峻的深意。
宁翡不知道副作用这件事，面无表情看向齐松原，试图从他的微表情中找到一丝异样。
【唯一】这个词具有很强的特殊性，可他们居然没把自己抓起来剖腹做实验，这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能产生这个结果只有两个理由：
要么她有更大的用处，要么实际上这种特殊不足为奇。
宁翡还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信息，在森林模拟室里，试验品下意识将她的业火当成略3S级火系异能，而在昏迷中，邱如风在神识世界指导她引气入体，洗筋伐髓的过程会排出身体多余的杂质，一般都是些粘稠腥气的东西，非修真者见了一定会很好奇。
可她的衣服不仅被换了，还没有被关起来做实验。
灵魂属于质的改变，他们有怀疑但不确定能理解，那业火呢？
显而易见他们对她的能力没有感到任何意外，是因为他们认知有限吗？还是说，这里的检测仪器根本无法检测出业火？
宁翡更倾向于是这两者的结合。
假如猜想正确，除去已经显露的业火，弱水和功法就是她的保命底牌！
宁翡立马确定了现状，虽然她可能会暂时失去自由，但自己始终在暗处，敌方反而已经暴露了对她完全不了解的信息。
她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直接占据主导地位：“懂了，我的生死就握在你手里。你继续。”
“……”齐松原注视着宁翡坦然的双眼，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她身上具有的果断与识时务的特质。
没有犹豫，他伸手点开下一份文件：“你爷爷的手术已经做完，接下来我会给他安排最好的医疗服务。但前提是，你得进入猎魔组当卧底，帮我抹除一切挡路的可疑份子。”
话落，平板立刻跳出一张原主和爷爷奶奶的合照。
宁翡瞳孔骤然紧缩，下意识想要抓过平板仔细看，但她狠狠咬了一口唇肉，硬是将冲动压抑了下去。
这一刻她像是被点了穴，刚才还松懈的神经再度绷紧。
原主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她的爷爷奶奶竟然也和上上辈子的爷爷奶奶如出一辙！
八十年，宁翡在修真界活了整整八十年，即使新家圆满，父母恩爱，兄友弟恭，可那漫长的两万多个日夜里，她从未忘记过一把屎一把尿将她拉扯大的爷爷奶奶。
那是她第一辈子的血肉至亲。
猪圈混乱的臭味，爷爷在食槽前辛苦翻倒饲料的佝偻背影，奶奶在田间耕种抹汗的黝黑侧脸，一辆破旧的三轮车载着她风雨无阻地上下学，每日从紧巴巴的钱包里抠出来的三菜一汤，最后他们却死在无人问津的黄昏里……这些她不敢忘，也绝不会忘。
想念了无数个夜晚的亲人以这种方式出现，宁翡的大脑迟钝了整整一分钟，第一次无法想出一个完美的应对方案。
她如今修为还浅，实力微弱，弱水冰封无法唤出，仅靠保命业火反击，简直就像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她到底该怎么做？
答应，以后估计更加难以脱身。
不答应，那他们就会再一次死在她面前。
邱如风消散前曾祝福她再无遗憾，可她心中一直有一个遗憾，那就是没有在爷爷奶奶死前好好和他们说说话，难道说，为了圆满，她就必须要成为齐松原的刽子手，时刻走在刀刃上吗？
她不允许自己刚出虎穴又落魔窟，像玩具一样被人摆弄。
但宁翡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出选择，亘长的沉默里，她慢吞吞地抬起头，一言不发地与齐松原对视，心中杀意早已铮然。
见她不说话，齐松原微微挑眉：“怎么，不同意吗？”
他英俊的面孔乍看之下宛如精英贵族，但当露出恶意的微笑时，整个人的气质就多了一丝奸邪，他忽然指向平板，冲宁翡浅浅一笑：“不同意的话，你和他们……”
“等等！”宁翡考虑到自己还有两张底牌，于是抬手竖起食指，做出一个打断的动作：“我有个问题。”
然后她摸着下巴，琢磨会，认真地问：“有工资吗？”
齐松原预设过很多回答，就是没想过宁翡会这么问，足足怔了两秒才点头：“……可以有。”
想了想，他又补充：“干得好就有奖金。”
这承诺简直是天赐福音，宁翡眼睛一亮，压抑在心底的不爽总算是释放了一些。她抿着唇，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你让我想想。”
齐松原无所谓地颔首：“可以。”
齐某人压根没想到，实际上宁翡是在想怎么搞死他。
有钱好有钱妙，有钱能使鬼推磨，宁翡觉得钱这玩意真是太好了，她先装一波龟孙，改天等修上密法九重，顺便用他们的钱把自己改造成变形金刚，再收拢或雇一帮狂徒，然后提刀砍烂这里！
估计齐松原暴毙那日才会反应过来，是他自己花钱培养了一个干掉自己的人，这想想都痛快！
昔日韩信尚可忍胯下之辱，今天她宁翡先退一步，屈屈装龟孙之耻，又有何不可！
宁翡强行按耐住狂喜，干脆利落地点头：“那冲了！”
话落，她马不停蹄伸出拇指，冲平板上方一放：“协议呢？手印按哪里？有五险一金和双休吗？或者说有什么非常好的社会福利吗？福利不好，我干活没劲哦。”
齐松原瞬间沉默了，原本准备好的威逼利诱全部卡在了喉咙里，硬是一句没能说出口。
毫无疑问，基本上没有试验品甘愿将自己的性命放到别人手上，只是他手上都有提着他们命脉的木偶线罢了。可显而易见，宁翡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异类。
宁翡怕他后悔，晃晃手指催促：“不签吗？我杀人很利落的哦。”
齐松原：“……”
这可太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猎魔组是什么地方？”齐松原皱起眉，盯着宁翡说：“那里都是异能者、机械改造者，比你遇到的试验品强上百倍。就算让你一直杀人，你也同意？”
宁翡根本不虚，当场义正言辞地表示：“有钱一切好说，杀人杀鬼你说了算。”
她冲齐松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要你能按时发放工资，工资管够，我愿为公司鞠躬尽瘁，舍生忘死！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我就是你的金牌杀手，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与此同时，齐松原的隐藏式耳麦里响起了派克塞斯的声音：“朝她比中指，鄙视她的贪婪，唾弃她的毫无底线。”
……神特么比中指！
齐松原沉沉吐出一口气，沉默不语。
齐松原注视着宁翡热情的面孔，以他精细而谨慎的考量，不是没想过这位脑子活跃的试验品可能正在准备伺机而动，但现在的情况是，猎魔组考核近在眼前，他们要做的事已经等不及了，而且那位说了，暂时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他的目光落在平板的合照上，敏锐地眯眼。
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即使宁翡很克制，也失去里记忆，下意识的凝视却不会骗人，也许这将是控制她的最有效把柄。
许久，齐松原信誓旦旦地勾起唇角，再次朝宁翡伸出手：“那就……合作愉快。”
宁翡将他所有表情都看在眼底，她当过兵拿过刀，开过坦克踩过飞刀，抓过毒贩抄过恐怖.分.子老家，上下两辈子吃过的盐比小瘪三这辈子吃的饭还多，眉头一挑就知道他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想搞她爷奶是吧？一炼到金丹就把两位老人家塞神识世界里去吃香喝辣！必须让他回头吐血都没地方吐！
两人各怀心思，气氛逐渐轻松下来。
“好啊。”宁翡也微微一笑，终于握了上去：“合作愉快。”
轻松解决协议，齐松原还需要去准备一些东西，谁知宁翡忽然叫住了他，回头只见宁翡指指咕咕叫的肚子，张口就道：“亲爱的老大，搞点烧烤来吃吃？猪啊羊啊牛都可以，肚子饿了。”
原地当老大并没有让齐松原很满意，只见他一向沉稳的表情微变，肉眼可见的，额间青筋都连跳了三下。
“一定要吃那些？”
宁翡微笑点头：“嗯，我特别爱吃肉。”
“……”齐松原脑海中只剩下了那位的命令——暂时满足她的需求。
他情不自禁摸了摸即将瘪下去的口袋，天杀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然食物只有一环人才能吃得起！
下一秒，派克塞斯冷静的声音响起：“已下单，总共一百万新币，已从你的联邦卡划扣。”
齐松原脸色彻底一黑：！！
靠！一个月工资没了！
齐松原：出动异能者无死角监控宁翡家！
引气入体·宁翡·冷漠脸：认真执行任务，杀杀杀！
已金丹·宁翡·装模作样：咦？老大，我爷爷奶奶怎么不见了捏！
齐松原·天塌版：“人怎么可能原地消失！！”
ps：剧情正式展开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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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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