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啪。”
电灯开关声清脆又短促,房间亮起来。玻璃桌上,果盘里放着三个橙亮亮的橘子,旁边是某人还没看完的书。电视机关着,沙发上只有几个抱枕。
家里静悄悄的,什么人也没有。
果然如此。宫侑垂下眼,他觉得自己刚刚探头的举动有点蠢。
抬眼,他随手把书包扔到沙发上,几步就到厨房,开冰箱拿了份布丁,吃了一口就面色就开始不对。
嘴里丝滑甜腻的果浆变得有些酸涩,鼻尖更有股酸臭味。
“呕!”宫侑马上扒着水槽吐了出来,他对着灯光看了眼包装,傻眼,“搞什么,这就过期了?”他嫌恶地把整个布丁都扔进垃圾桶。
他觉得自己整个口腔都弥漫着一股酸臭又黏糊的臭鸡蛋味,喉间发苦发涩,恶心得不得了。随手拿了个碗接了水,就在水槽边呼啦呼啦地漱口,他用力到面色赤红,觉得浑身都是臭味,浑身不自在,到最后直接趴在水槽边干呕起来。
他的动静很大,宫治的步履却显得悠悠。
宫治也打开了冰箱,拿了瓶饮料,开了盖,边喝边扔过期的布丁边数落宫侑,“都跟你说了,”他语气平静,扔布丁的动作却带着一股恶狠狠的意味,“吃东西之前要检查日期,连日期都不检查就直接往嘴里喂,真有你的。”
宫侑漱完口,拿手背抹了抹嘴,指尖沾上水珠,吧嗒一下,砸碎在水槽边。
他抬头冷笑,“这话有意思。好端端的,你检查冰箱里的东西干什么,被害妄想症?”
宫治手上还拿着一盒布丁,他面无表情地回头。
“所以你才吐了。”
“搞清楚,我要是不吐,那刚刚趴在这里吐的人就是你。”
宫治耸肩,“那你的动作确实应该慢点,我还挺想试试的。”
“哦,你这时候不检查了,不‘被害妄想’了?”
宫治沉默一会儿,说,“我要是被害妄想,你就是偏执狂,难道谁会比谁高贵?”
背后声音突然没了。
偌大的厨房里,只有呼吸声缓缓回荡,水珠偶尔吧嗒一声,掉在花岗岩上。
“我不信。”宫侑突然轻轻开口。配合着寂静,简直就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宫治回头,见宫侑半身倚在水槽边角,看着自己微张的手掌。
他说,“一点情绪而已,不能代表什么。因为观众太吵、因为最近没休息好、因为换了新环境、因为没办法适应突然的远离、因为玩笑开得太过、因为我承认她对我在某些方面有影响……总而言之,太多原因了,”
他抬眼看着宫治,“原因太多,你怎么就能确定就是你说的这个。”
一点古怪的情绪而已,一点不足道的占有欲而已,对谁都能有,凭什么对她就不能有?这样慎重其事,反而显得心里有鬼。
宫治垂眼,缓缓摇头,说,“我不知道。”
宫侑看着宫治,看了一会儿,说,“我有时候真的还蛮怀念那段时光的,那段感知你、她情绪的时光。”
感知情绪到了,有些东西不言自明。比现在猜来猜去,想来想去,证明来证明去……要好太多。
“啊,”宫治低低地发出一声无意义的感叹,他后背抵在冰箱门上,几分困惑几分难堪,“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样,无论最后到底是不是那样……”总会感觉很羞愧啊,他低头,尾音消弭在唇舌间。
宫侑耸肩,往厨房外走,“无所谓,我说了,指不定就是你想太多了。”
他心情有几分轻松,不复之前的拧巴黏糊。
“无所谓?”宫治的恼意有些幽沉。
他笑了一下,轻轻地说,“那我要真是那种心思呢?你又打算怎么办?”
这话像是试探又像是挑衅,轻得几乎呢喃,宫治也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宫侑听见。
宫侑好像顿了一下又好像没有,宫治听见他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飘渺得犹如云端。
“能怎么办?”宫侑扬声,“当然是揍死你,告诉你,皮给我崩紧点!”
宫治闻言一愣,旋即就笑了。宫侑的话堵在他胸口某个地方,闷胀得发疼,一种艰涩的痛感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然而又带来微妙的妥帖感,清凉,像是有人在往伤口上倒酒精消毒。
宫侑在客厅,没管他。他就笑着,直不起身来,蹲下,分不清这到底是因为某种幻痛还是因为此刻的大笑。
“好,好,”他勉强说了几个好字,剩下的话吞下,打算说给自己听。
好一会儿,宫治才喘息着停下大笑。他站起来,垂眼,抹去眼角的泪,打算往厨房外走。却在厨房外看到了拎着超市袋子,正要往里面走的宫乐。
宫乐。
阿乐。
脑子在意识到她存在之前,身体先应激似的给出了反应,宫治脸色一僵。
“你刚刚……笑什么?”她歪头,疑惑。
“等会讲给你听。”宫治垂眸,侧身给她让路,问,“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干嘛不回来?”宫乐边说边把袋子放好,从里面拿东西。
“你最近不都是住在……”宫治侧头想了想,“呃,什么衣那儿?”
宫乐亲口告白的女友。
“三衣敷子。”宫乐皱眉纠正,转身打开冰箱,“我就住了两天,你说得我像是要搬出去似的。”
“差不多吧。”宫治耸肩,说完就想走。
宫乐转身,刚好看到这一幕。
她有些恼,又有些慌,急声道,“你站住!”
宫治停住,没有回头。
见他这样,宫乐咬牙,慌张感和惶惑感卷土重来,应激反应让她口不择言,“我前几天去看你们的交流赛了!”她咬着牙,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打得,很不错。”
宫治没说话,宫乐继续说。
“很多人,来看你,不管是发球传球还是拦球……都很厉害,有很多人为你们欢呼,还有人说要合影,”宫乐勉强笑笑,指甲几乎掐进手心里,“……我很为有你这样的哥哥骄傲。”
宫治听着,几乎要笑出来。
他回头,指了指客厅,“你不是中场离席了么?这话该跟阿侑说才对。”
宫乐呆愣在那里,她没想到宫治看到她了。
“我……”她张口想要说什么。
宫治没等她说话就离开了。
不是他小气,好吧,他承认,是有点。只有,一点点。
宫治出了厨房,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手指抵着额头,闭上眼。但是更重要的是,他目前还不知道怎样带着这种心思和宫乐相处,这种想靠近但又绝对危险刺激的东西,在前十几年里,他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从没想过。
从没想过。
所以,现在才要好好想一想——哪怕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哪怕还在萌芽朦胧中,都得好好的,好好的想一想。
“蠢货!白痴!”厨房尖锐的女声响起后,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
宫治恍惚想起,阿乐她进厨房的时候,曾拎着袋东西。他因为心神动荡,没留意,现在想起来,貌似……是布丁?
他心中一紧,见宫乐像一阵旋风一样从厨房冲出来,他刚想说什么,就见她蹬蹬地踩着木梯上楼,边上楼边气得大骂,“混蛋!白痴!真是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她到了楼上,阿侑好像也在。
宫治听见楼上带着怒气的交谈声。
“干什么,你瞪我干嘛?我可没惹你啊。”宫侑的声音有几分委屈。
“让开!你和楼下那个狗东西没什么两样,我现在看到你们这张脸就烦!”宫乐怒气高涨。
“嘭”的一下,应该是摔门声。
静了一会儿,宫治又听见宫侑朝门扬声,“烦什么烦,你有本事看着自己眼睛鼻子再说一遍呢?”他敲敲门,嚣张又挑衅,“用不用我给你递递镜子啊,乐乐妹妹?”
宫乐没让他递镜子,倒是开门,把自己的镜子直接往他身上砸了。
宫治听见楼上镜子碎掉的声音,心中一紧,什么都顾不得了,匆匆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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